二道溝子的社員們臉色頓時變了。
這民兵都藏在暗處,要是真動起手來,吃虧的可是二道溝子公社的民兵們。
牛壓茬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狠狠瞪了劉隊長一眼。
你這個憨貨不知道埋伏點人馬嗎?
劉隊長一臉無奈,公社之間鬧事兒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是是群毆戰。
誰知道靠山屯不講武德,竟然搞起來兵法。
給一巴掌之後,李鐵錘接著再給個甜棗。
“咱們兩個公社之間的矛盾,關鍵點出在放電影上。
原本俺們公社是準備把電影放在公社的大院裡面,門口再放上兩個民兵,只能由俺們公社的社員觀看。
現在俺們可以讓一步,打開大門,你們二道溝子的社員也能去看電影了。”
無恥,這貨太無恥了....牛壓茬腹誹道,這可是露天電影,怎變成你們公社的了?
但是那些二道溝子的社員們卻紛紛點頭。
是啊,只要有電影能看,跟電影歸哪個公社放映,有什麽關系?
牛壓茬見李鐵錘三言兩語便說動了社員們,皺著眉頭說道:“李鐵錘....”
“喊叔。”
“....”牛壓茬艱難地喘了口氣:“叔,電影的事兒咱們先放一放,跟文藝隊聯誼的事兒怎麽說?總不能只能你們公社的大姑娘嫁給文藝隊的戰士們吧?”
這才是牛壓茬真正關心的事情。
“大侄子啊,你怎那麽糊塗呢!”
李鐵錘松開他的脖子,牛壓茬的呼吸這才通暢起來,雙手撐著膝蓋劇烈咳嗽兩聲。
“大侄子....”
牛壓茬看到李鐵錘對他伸出了手,神情有些茫然。
“幹什麽?”
“害,你怎這麽不懂事兒呢,俺是你叔啊,不敬煙嗎?”
“......”
牛壓茬只能從兜裡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李鐵錘。
“大生產啊,嘖嘖,大侄子,你這個大支書混得不行啊。人家隔壁公社的支書都混上水陸空了。”
被鄙視了的牛壓茬欲哭無淚。
所謂的水陸空是指陸軍的“國防牌”、海軍的“海軍牌”、空軍的“鐵鷹牌”這三個牌子的香煙。
這些屬於特供煙,一般只有通過那些在部隊當兵的才能搞得來。
在松原縣,水陸空代表了公社的實力。
哪家公社當兵的人家多,公社支書抽得起水陸空,腰杆子都要挺一點。
這也是牛壓茬為何如此看重跟文藝隊聯誼的真正原因。
“下次一定,今兒沒帶到身上。”
牛壓茬這會也摸清了李鐵錘的性子,這貨就是個土匪,不能正面硬鋼。
“咱們還是談談聯誼的事兒。”
刺啦。
嘶...呼...
劃著火柴,點上煙,伴隨著嫋嫋煙霧,李鐵錘吐出了一句話。
“跟戰士們聯誼,又不是拉郎配,總得雙方看的對眼,才能成就好事。”
“給你們二道溝子三個指標,讓你們二道溝子的三個大姑娘到俺們公社練習文藝表演。”
“能把握住機會是她們的造化,把握不住只能說明緣分不到。”
聞言,牛壓茬心中盤算了一遍。
他二閨女,會計的三閨女,還有一個機動名額。
“好,咱們一言為定....”
“等等,大侄子,你怎淨愛小兒呢。”
李鐵錘打斷他的話,冷聲說道:“你們公社的人到俺們公社來,吃的,住的都要俺們公社提供,還有那啥培訓費....是不是該交一下?”
“.....俺們的女社員到你們公社,給你們乾活了!這怎算?”
“繳費上班,你知道什麽叫做繳費上班嗎?”
李鐵錘將前世規培的做法講了一遍。
給別人辛辛苦苦乾活,還得給別人錢,這種做法,聽得牛壓茬瞠目結舌。
這種做法,簡直比黃世仁還要黑。
“誰讓你是俺大侄子呢,俺不照顧你誰照顧你,這樣吧,你們每個女社員每個月只要交二十斤大米就行了。”
在後世,能繳費上班的都是有家底的人,在這年月也是如此。
二十斤大米也許就能換個吃商品糧的女婿...這生意不吃虧。
“好,俺答應下來。”
“明天你讓那三閨女,帶著大米去俺們公社報道。”
李鐵錘一指張興:“這貨怎麽說?”
“誤會解除了,你把他帶走吧。”
牛壓茬面對土匪李鐵錘,拿到了想要的東西,也不願意跟一個知青一般見識。
“老實,把那夯貨解開,提溜過來。”
張老實得了支書的話,解開繩子,將張興放了下來。
“草”
張興撇著嘴罵了一句,昂著腦袋對著張老實罵道:“你個拔強眼子,等我明天把這事兒告給縣知青辦,有你好瞧的。”
此話一出。
不但張老實的臉色變了,牛壓茬的黃豆眼裡,也迸發出一絲凶光。
李鐵錘走到張興跟前甩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聲,把張興打了一個歪頭。
張興被打懵逼了,過了好一會,才抬起頭衝著李鐵錘嚷嚷:“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會來挖堤壩嗎?再說了,我挖堤壩也是為了靠山屯,你現在竟然打我!”
張興以前是不敢這樣跟李鐵錘說話的。
今天也是受盡了屈辱,憋了一肚子火氣,再加上他覺得自己是為靠山屯做事兒,有功勞,這才有膽子跟李鐵錘嚷嚷起來。
“都是你,要不是你立了那麽多功,我用得著抹黑來挖堤壩嗎?你不知道,就在剛才,有三個洋辣子順著衣領子跑了進去,我要是不把這事兒告到知青辦,我就...”
張興的話還沒說完,“啪”地就挨了李鐵錘一個大逼兜子,這一下正好打在腫起來的臉上。
“給你臉了,也敢說俺!不就是被捆在樹上捆了一會嗎?你知道嗎,擱在解放前,二道溝子的人,是怎麽對付你這種人的?像你這種小雞仔,明天連骨頭都找不到。”
張興被李鐵錘一巴掌打的懵了,全然感覺不到自己臉上的疼,現在又聽到李鐵錘的侮辱。
特別是在人群中,他看到了柳晏荷雙目冒星星地盯著李鐵錘,張興感覺到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眼淚流了出來,邁開步子就要跑。
李鐵錘讓開身子,說道:“你跑,你現在要是離開這裡,要是出啥事,俺們民兵隊可不管了。”
張興來知道李鐵錘說到做到,如果自己現在真跑了,那以後可真沒有人管他了。
在這片荒蕪的鄉村,民兵隊是生存的一種依靠。
只是他剛耍了大話,現在卻得低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張興只能低下頭。
張興是知青點的人,知青隊長本來早該上前了,他清楚張興喜歡耍城裡人脾氣,喜歡不管不顧,所以遲遲沒動。
現在看到張興被李鐵錘收拾得服服帖帖,這才緩步走過來。
“鐵錘,這次的事兒多謝你了。”知青隊長說著話的時候,心中充滿了感謝。
張興就算是再胡鬧,畢竟是知青,要是真出了事兒,他也沒辦法跟縣城裡交代。
李鐵錘衝著知青隊長擺擺手,一指張興:“這生瓜蛋子,你帶回去好好教育下吧,俺可不想開著拖拉機給他挖墓坑。”
知青隊長清楚李鐵錘不是嚇唬他。
這裡靠近邊疆,老林子也密集,有時候丟個把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是很常見的事兒。
“張興,人家救了你一命,還不跟人家李拖拉機手說句感謝的話。”
看著叼著煙吊兒郎當的李鐵錘,張興氣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個土匪,搶了自己的對象,現在還要感謝他,哪有這個道理。
“張興!”知青隊長語氣加重。
張興只能咬著牙說了句:“李鐵錘,今兒的事兒....謝謝你。”
短短三個字,卻如同大山般沉重。
張興吐出三個字後,渾身再沒有一丁點力氣,被知青隊長和兩個男知青攙著回到了知青點。
這時候看熱鬧的知青們都回來了,也沒人跟張興說話,都自顧自地收拾床鋪準備睡覺。
張興感覺到心中很憋屈,見柳晏荷也從外面走過來,忙上前說道:“柳晏荷,我本來是想給靠山屯做貢獻的,誰知道....”
“張興同志,我過幾天就要結婚了,這麽晚了,男男女女拉扯不清,你趕緊回去吧。”
說完,甩了甩麻花辮,柳晏荷拉著劉慧茹的手徑直進到了東屋。
張興站在院子裡,感覺整個人像是被黑暗緊緊包裹住了。
他喘不過氣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