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響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超市裡買了瓶白酒，就是父親上次買的那種，又買了些母親最愛吃的楊梅。

　　回到家中，他把楊梅放到母親面前，擰開白酒的蓋子，給父親倒了一杯。然後跪在父母的靈位前，直到天黑。

　　這七天來他第一次對父母的靈位說話。

　　“爹，媽，過了今晚就是你們頭七了，我知道你們肯定放不下我，肯定得回來看看我。”

　　“我現在很好，除了有些想你們之外沒什麽不好的。”

　　“媽，你放心吧，按時吃飯，不熬夜，不睡懶覺，照顧好自己，找個愛我的人結婚，我都記著呢，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按你說的做。”

　　“就是，偶爾還想讓你再多嘮叨我兩句。”

　　“爹，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沒聽你的話，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晚了，我知道錯了，真的。”

　　“你說讓我離那些事情遠一點，兒子可能又得讓你失望一次了。”

　　秦響說完這些就沉默了，他盯著父母靈前搖曳的燭光，然後猛地灌了一口酒。

　　真辣。

　　喝下去的酒似乎燒穿了他的食道，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於是秦響閉上眼，想借著酒勁回憶著父母還在的那段時光，突然他好像聽到了身邊有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充滿希望地睜開了雙眼，卻只看到一隻老鼠從他身邊爬過。

　　怎麽會有老鼠呢?母親在的時候家裡連隻小飛蟲都沒有，更別說自己家在頂樓，根本不可能有老鼠爬上來。

　　他盯著那隻老鼠，一個暴虐的念頭從他腦海中浮現，慢慢佔據了他所有的思緒。

　　老鼠的身形在自己腦海中被複現了出來，它僵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有人小心地剪開了老鼠的腹部，一點點的剝下了它的皮膚和皮下組織，被剝離來的皮膚呈粉紅色，上面附著一層乳黃色的脂肪，整塊皮有一定的透明度，還能隱約看見正在跳動的血管。

　　他不知道從它腹部被扯出來的那些究竟是什麽器官，暗紅色，深紅色，棕色的什麽都有。

　　那隻無形的手似乎有些煩躁，老鼠腦部的皮膚被粗暴的撕開，暴露出顱骨和粉紅色的糊狀物質，那隻手在那裡停了一會，好像在考慮接下來的步驟是什麽。

　　他捏碎了老鼠的顱骨，那些糊狀物質黏在那隻手上，秦響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舒爽，可這並不是全部，他感覺那種暴虐的想法仍存在在自己心底。

　　於是那隻手扯出了老鼠的脊椎，將它從末端一點點的捏成碎末，接下來是四肢骨……

　　秦響雙眼通紅，那種暴虐的想法被極大的滿足了。

　　他的雙眼似乎因充血而失去了視覺，他感覺昏暗的燭光變得那麽刺眼，於是他合上了眼睛，但自己似乎仍能感知到周遭的一切。

　　他的世界變成了一團灰暗，只有無數只有扭曲的、不斷跳動的線條，所有物體的邊緣都是模糊的，因為構成它們的線條在不斷跳動著。

　　整個世界沒有了任何顏色，但是卻存在灰度，就像是黑白電影的畫面一樣，但又略有不同。

　　秦響甚至不能確定自己的視角是從哪裡展開的，他既以第三人稱的視角看到了自己，又以第一人稱的視角看到了“自己”所應該看到的一切。

　　他轉了轉身體，視線穿過了牆壁，穿越了無數的距離，他看到一些格外靈動的線條。

　　與此同時，吳相放下了手中的書，和秦響隔著整座城市對視著。

　　秦響的視線從他那裡移開了，吳相松了口氣，低下頭又翻閱起手中的書。

　　秦響找到了一簇莫名熟悉的線條，看到那簇線條的一刹那，他所有的思緒都被暴虐的情緒汙染了。

　　他把視線重新挪到了父母的靈位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爹，媽，我是個廢物，結果不僅保護不了自己，還連累了你們，但今天是你們頭七，不能就這樣過去了，要麽今天我提著他的頭回來，要麽我下去找你們團聚。”

　　天已經微微亮了，街上的商鋪基本都關著門，雷打不動在街頭賣早點的張大叔也沒有營業，只有家工藝品商店開了門。

　　秦響用觸手從裡面拿了張面具覆在臉上，然後把身上所有的零錢都扔在門口，如果自己死了這些錢自然也用不上了。

　　酒店的豪華套房內，鮑奴兒突然驚醒，他已經接連幾天都沒睡個好覺了。

　　他右眼皮突突直跳，他打開一瓶烈酒，猛地灌進嘴裡，可今日是如此的反常，酒精也無法麻痹他的神經。

　　“該死，該死，該死。”他怒喊著。

　　吳相盯上了自己，他根本沒辦法離開這座城市，一旦自己想要離開這裡，吳相就笑眯眯地攔住自己。

　　“安臨的景色真不錯，不如再多留幾天?”

　　鮑奴兒不想和吳相發生什麽衝突，他不知道那顆糖裡究竟還有什麽東西，他也不敢再動用能力，生怕秦響發現自己的蹤跡，然後找上自己。

　　可是秦響已經在路上了。

　　鮑奴兒再也沒有了睡意，他去了酒店的餐廳。

　　他用力嚼著精美的早點，心中的煩躁卻再也壓不下去。

　　“他媽的。”鮑奴兒怒聲喊道，然後用力的拍打著桌子。

　　餐廳裡為數不多用餐的客人皺起了眉頭，幾位衣著得體的女士更是直接起身離開了。

　　肥頭大耳的餐廳經理走到鮑奴兒面前，“先生，請您注意您的舉止，不然我們只能請您離開。”

　　鮑奴兒從口袋裡抓出一把鈔票拍在經理的臉上， “滾。”

　　經理漲紅了臉，還想再說些什麽，可鮑奴兒眼中露出的凶光讓他膽顫，他用余光瞥到了那些鈔票的面值，心中一陣巨震。

　　他擦了擦臉上的油汗，然後倒退著走到一邊，叫來一個年輕的服務員。

　　“去把那些錢撿回來，別耍小機靈。”經理惡狠狠的對服務員說道。

　　年輕的服務員有些不樂意，但還是屈服於經理的淫威，他慢慢地走到鮑奴兒身邊，一張張撿起了散落在地的鈔票。

　　鮑奴兒看著這一幕，感覺自己心裡的煩躁舒緩了不少，每當那個服務員快要撿起最後一張鈔票時，他就從兜裡再抓出一把鈔票扔到半空去，饒有興趣地盯著服務員彎腰撿錢的動作。

　　服務員心裡默數著這些錢的數額，最後已然有些麻木了，盡管他知道這些錢裡沒有一分會屬於他，但是當他撿起最後一張紙幣時，還是有些渴望的瞥了眼鮑奴兒。

　　鮑奴兒嘴角微微揚起，他終於壓下了心中那種驚慌失措的情緒。

　　餐廳門口傳來幾聲慘叫，那些安保人員根本無力阻止那個戴著小醜面具的男人。

　　鮑奴兒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慌亂神色，然後重新鎮定下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有些遺憾地對秦響說。

　　“我還沒吃完呢。”他又扔了一把鈔票在地上，這次那個服務員有些猶豫了，他看了看門口戴面具的男人，又看了看面前狂撒鈔票的富家公子，終於下定了決心，趴在地上繼續撿起了鈔票。

　　來者不善又怎麽樣，亂了才好，這裡越亂自己越有機會把這些錢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