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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重整河山複大順》第8章 酒館密謀
  湯勝逼捐的同時,在攸縣的縣城裡,戶房司吏羅志勇一身尋常打扮,匆匆穿過十字街西街,拐進了北邊的珍珠巷。

  珍珠巷是羅志勇回家的必經之路,但他轉過街角,卻並沒往家裡去,而是走進了路旁一家不起眼的酒館。

  這是攸縣最常見的那種酒館,面闊三間,南稍間開門,一進門右手邊是櫃台,左邊擺了六張八仙桌子,卻隻配了條凳,是用來招待一般顧客的,如果是闊綽的或者有身份的客人,不會在大堂落座,照例要踱進後面的單間裡,點了好酒好菜,坐在交椅裡慢慢品嘗。

  酒館名叫“易家老店”,已經開了父子兩代人,雖然店面還算乾淨,酒菜也算可口,卻由於開在了岔路上,再加上年災月厄,市井窮困,所以生意越來越冷清,到了飯口時間,大堂裡也沒什麽客人,但是這樣恰好適合羅志勇,他今天到這裡來並不想招搖。

  羅志勇剛一走進酒館,店家便已迎上前來,一邊施禮,一邊低聲說道:“羅老爺,蘇簿司(主簿)在後面等您。”

  縣裡有點頭臉的人物,店家基本都認識,何況是天天都會從門口經過的羅志勇?不過,羅志勇這種人物尋常不會光顧他的小店,店家很清楚,這些衙門裡的官吏既然破例微服來到他的店裡,就是不想被別人打擾的意思,所以他並不聲張。

  “頭前帶路。”羅志勇點了點頭。

  “請隨小的來。”店家應著,把羅志勇引到一個單間前,敲了敲門,卻並不進去,隻做了個請的手勢,躬身說道:“羅老爺請慢用,小的告退。”

  羅志勇揮揮手,推門走進單間,只見簡陋的房間裡,攸縣主簿蘇濤也是一身尋常打扮,正獨自坐在桌前,桌子上已經擺了血鴨、曬肉、香乾等五六個酒肴,還擺了一把酒壺和兩副酒杯碗筷,顯然是等得有些時候了,當下不敢怠慢,急忙施禮道:“小吏來得遲了,有勞簿司久候。”

  司吏是吏不是官,連個未入流都不是,羅志勇在蘇濤這個正九品面前,並沒有托大的份。

  “罷了,”蘇濤懶洋洋地擺了擺手,說道:“坐下說話。”

  “小吏怎敢與簿司對坐。”

  “沒有外人,但坐無妨。”

  “謝簿司,”羅志勇道了謝,回身把門關好,在下首隻坐了半個屁股,恭敬問道:“不知簿司何事把小吏召到這裡來?”

  蘇濤呵呵一笑,給自己和羅志勇各斟了一杯酒,說道:“閑來無事,與你小酌幾杯。”

  閑來無事?糊弄鬼呢吧!羅志勇並不相信,但卻裝作相信的樣子,拱手說道:“簿司好雅興,小吏不勝榮幸。”

  “這裡清淨,”蘇濤點點頭,“說起話來也隨意。”

  “簿司說得是,”羅志勇笑了笑,舉起酒杯說道:“既如此,那麽小吏便借花獻佛,敬簿司一杯。”

  “請。”蘇濤舉杯略一示意,與羅志勇飲了一杯,又隨意吃了幾口菜,聊些閑天,半晌之後才似有意似無意地問道:“本官近日身體不適,不曾到衙裡去,不知衙中可有什麽新聞?”

  這才說到正題!羅志勇暗自嘀咕了一句,也不著急,同樣有意無意地說道:“新聞沒有,頭疼的事倒有一件。”

  “哦?說來聽聽。”蘇濤興趣滿滿。

  “守道嚴老爺奉湖廣何總製(總督)之命,督辦全省糧餉,給本縣加派了兩萬石的米捐,想必簿司已經聽說了吧?”

  “這怕是太多了,”蘇濤並不回答聽沒聽說,隻搖頭說道:“本縣夏糧,也不過才征一萬兩千六百。”

  “簿司明見,”羅志勇也搖頭道:“如今漲了六成,卻是難以籌措。”

  “縣尊(知縣)怎麽說?”蘇濤不置可否,獨自喝了一杯酒,夾起一塊鴨肉放到嘴裡,慢慢地嚼著。

  羅志勇偷眼看了看蘇濤,心說:發昏當不了死!反正這事是跟他一起做下的,事到如今不妨試他一試。若是他能看顧些舊日的情份,那便與他和衷共濟,同渡難關;若是不能,我也不是面捏的,休想讓我一個人擔起這天大的禍事!

  於是,他歎氣道:“還沒有正式的說法,但小吏聽說,這次加捐數額巨大,太爺(知縣)有意從民間征收一半,另一半由縣倉裡出。可是簿司您知道的,縣倉經過前年獻賊(張獻忠)一劫,早已空虛,別說如今青黃不接,民間的那一半收得上來收不上來尚且兩說,便是收上來了,縣倉的這一半也是無力支撥。”

  “豈有此理!”蘇濤低聲罵了一句。

  “小吏說錯了?”羅志勇一驚。

  “沒說你。”蘇濤擺了擺手。

  他罵的是知縣譚潤洪。

  雖說因為“獻賊之亂”,不管縣倉裡剩沒剩下余糧,都可以硬說是顆粒無存,強行把以前的帳目給平掉,但去年征收的夏糧秋糧卻未曾遭劫,而且由於局勢動蕩,也未曾撥運上繳,全都留存了,要說縣倉空虛,便是三歲孩子也不會信。

  但縣倉確實是空虛的,因為早就被蘇濤、羅志勇這些人上下其手,侵貪得差不多了,而譚潤洪則是去年冬初才到任,人生地不熟的,辦事還不能得心應手,在收了一筆孝敬銀子之後,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再過問縣倉的事。

  可是誰能想到,譚潤洪這個狗官收完銀子就翻臉不認人,竟然借著加捐的機會開始發難了?

  這招可真毒啊!

  縣倉出一半?難道要他們把吃進嘴裡的肥肉再吐出來嗎?而且,光吐出來就完了嗎?絕不會!不用想也能知道,譚潤洪的目的肯定不止於此——誰會乾那種無利可圖,卻又白白得罪人的事?

  “要不再破費些銀子,勸太爺收回成命?”羅志勇又試探道:“還是全從民間征收為好。”

  “糊塗!”蘇濤呵斥道:“為了不從官倉撥糧,卻要花自家的銀子疏通,這不是不打自招,把老底都透出去了嗎?”

  絕不能露怯,不然讓譚潤洪警覺了,查起帳來,那就一切都完了——譚潤洪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借他們的腦袋一用——先把譚潤洪自己摘個乾淨,然後再來個大抄家,用抄來的資財象征性地抵一點兒虧空,余下的便就都會成為譚潤洪的囊中之物。

  那可是他們積攢了多年的全部家當啊!利益大得很,哪怕分出去一半用來堵上司的嘴,也遠比收取他們的那點賄賂要多得多。

  這才是譚潤洪的真正目的!

  “如此卻就難了,”見蘇濤反對行賄譚潤洪,羅志勇假意發愁道:“縣倉是不會自己滿起來的。”

  蘇濤知道羅志勇是在裝傻,但卻並不挑破,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舉起酒杯,笑道:“還沒怎麽喝,你就醉了?這可不是你的酒量。”

  “小吏舍命陪君子便是!”羅志勇趕忙也給自己滿上,端起酒杯跟蘇濤輕輕碰了一下,看著蘇濤一飲而盡,才跟著把酒喝乾,又殷勤起身,邊給蘇濤斟酒,邊諂笑道:“俗話說,人逢喜事千杯少,可如今差事難辦,小吏實在是害愁,不覺有些不勝酒力。還請簿司指點迷津。”

  蘇濤斜了羅志勇一眼, 笑道:“你經辦帳簿錢糧多年,早已是輕車熟路,深知其中竅要,何須我來指點?你自是明白的,不管什麽時候都要帳物相符。”

  “這——”羅志勇吃不準蘇濤的真實意圖,遲疑著沒敢接話。

  蘇濤卻並不理他,夾起一塊香乾放進嘴裡,若無其事地說道:“縣尊體恤民力,本官由衷欽敬,可他畢竟初來乍到,對縣情尚不熟悉,未免有些操之過急。本縣沒有二尹(縣丞),捕廉(典史)下鄉未歸,我又身體有恙不能視事,縣尊孤掌難鳴,但願別出什麽亂子。”

  但願別出亂子?這是說反話吧?羅志勇急忙問道:“真要出了亂子,府道衙門都會過問吧?”

  “誰惹的亂子問誰,總不會與你我相乾。”

  “要是出了人命呢?”

  “出什麽人命?畏罪自殺?還是玩火自焚?”

  “那可說不準。”羅志勇眯了眯眼睛。

  “說得也是,”蘇濤點了點頭,“誰知道會出什麽亂子呢?你得多加小心啊!縣倉是個關鍵,那裡最容易出亂子。”

  “帳簿呢?”

  “空虛的又不是帳簿。”

  羅志勇終於弄懂了蘇濤的意思,當下會心一笑,放下酒壺,躬身施禮道:“小吏明白了,請簿司放心。”

  “卻是胡說!”蘇濤放下筷子,起身說道:“本官有什麽不放心的?倒是你,差事難辦,縣尊又催得緊,好自為之吧!記住,辦差最要緊的是細致周到,若是出了什麽紕漏,沒人救得了你!”

  說著,他放下一大錠銀子,轉身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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