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眼看著土地回收的最後期限將至,然而那藍家卻非但沒有表現出配合的跡象,反而在最後期限的前一天張燈結彩,大張旗鼓地辦起了酒宴。
盡管那藍家的主人此時並不在定遠,卻依舊有不少鄉紳地主前來捧場。
朱雄英在聞聽此事之後,當即便決定親自前往藍府,一探究竟。
於是便換上一身便裝,帶著青兒一起扮作一個張姓員外的家屬,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了前往赴宴的隊伍。
還未來到近前,就見那藍府門前已然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哪間酒樓,亦或是到了什麽勾欄瓦舍之地。
朱雄英則只是眉頭微皺,卻並沒有說什麽。
進到府內,迎面而來的便是一陣陣歡聲笑語和撲鼻的酒香。放眼望去,只見庭院內燈火通明,擺滿了酒席,賓客們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朱雄英和青兒兩人則借著年紀和身高的優勢自由地在人群中穿梭,暗自觀察,絲毫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很快就將前來赴宴的那些賓客們的身份摸了個七七八八。
而就在這時,伴隨著一陣歡快的絲竹樂器之聲響起,一眾美豔的女子便在設立在院子正中的高台之上翩翩起舞,而眼尖的朱雄英則敏銳地發現,那些所謂的宴席也好,歌舞表演也好,都不過是藍家用來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
實際上那些真正被邀請的對象則早已被藍府的管家不動聲色地請到後宅去了。
而與此同時,藍府後宅。
“這些天,那個宋文和帶著衙役,強行丈量了咱家的田畝,還打傷了咱家的家奴,那新任的縣太爺劉璉還放出話來,若是再不配合土地征收政策,把田地交出來,就要抓人了!”
“是啊,不光是你們家,我們家也被丈量了。”
“咱們家也是啊!”
不少人也七嘴八舌地說道,然而語氣之中除了憤怒之外,多少還帶著一絲擔憂。
就在這時,賓客之中便有人拍著桌子怒聲道:“我就不信,那姓劉的就真的敢動咱們?反了他了!”
話音未落,便又有人掰著手指頭說道:“算算日子,咱們托藍大人給皇上的折子應該也收到了吧?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呢?我倒是要看看,這大明朝還有沒有王法了!”
說這話的同時,那人的目光還不時地瞟向主位的方向,此時的主位之上盡管空著,但旁邊站著的藍府管家卻儼然憑借著多年經營所建立起來的威信,成為了眾人的主心骨。
只見那管家先是輕輕地拍了拍手,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對眾人說道:“各位還請稍安勿躁,據我所知,大家所佔屯田數目,眼下正在經歷司匯總,而且據我所知,他們這次還采用了一種名為‘龍鱗冊’的方式來進行統計造冊,防止篡改和造假,雖說目前一切尚且平安無事,但要是等造冊完畢,到了那劉璉的手上,會怎麽樣就很難說了。”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藍管家,既如此,那您可要盡快拿個主意出來才行啊!畢竟這最後的期限,馬上可就要過了!”
“是啊,藍管家,您就說怎麽辦好了,我們都聽您的!”
“對,我們都聽您的!”
聽到這,那藍管家便又拍了拍手,沉聲道:“出來吧!”
話音未落,一個穿著綠色吏服的小吏便從帷幕之後走了出來。
眾人不看還好,一見到那人所有人便都大吃了一驚。
因為來者非是旁人,赫然竟是經歷司的王副令吏。
“王副令吏,這些年你在我們這可沒少得好處,也是時候該做點什麽了吧?”
那王副令吏則壓低了聲音回道:“放心好了藍管家,來之前我就已經讓手下備好了猛火油,只需您一聲令下,經歷司裡的一切都將隨著一場大火付之一炬,屆時他們即便想查,也無從查起了。”
藍管家這才點了點頭,“很好,那你現在就去辦吧!我們在這等你的好消息!”
不想那王副令吏聽了卻依舊一動不動,搞得那藍管家很是尷尬,但是很快便又換上了一張笑臉從懷裡掏出了厚厚一遝大明寶鈔,遞了過去,“放心,這種事情自然是不會讓你白乾的,這裡只是一半,事成之後另一半自然雙手奉上,絕不會虧待於你的!”
“剩下的一半,我要銀子!”
“沒問題!只要你把事情辦好,剩下一切好說!”
“等我消息!”說完,那王副令吏便轉身離開了藍府。
然而他前腳剛走,一個肥頭大耳,滿臉橫肉的家夥便立刻湊了過來,不無擔心地問道:“藍管家,這個王副令吏靠不靠得住啊?我這心裡實在是沒底啊!”
話音未落, 另一個與之形成鮮明對比,身材乾瘦,尖嘴猴腮的家夥也忍不住開口說道:“是啊,藍管家,我可是把所有的寶都壓在您這了,可千萬不能出岔子啊!”
緊接著,坐在主位對面的一個年輕人也開口表態道:“藍叔,各位長輩,這裡我最小,既然大家都礙於彼此的面子,那不中聽的話還是由我這個晚輩來說吧!我家的那些田產可都是我爹一刀一槍打回來的,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是絕對不會賣的,大不了……!不知幾位長輩的意思呢?”
盡管那人沒有把話挑明,但在場的眾人可個個都是人精,自然聽得出他這番話的言外之意,房間裡的氣氛也隨之變得微妙了起來。
大致摸清了後院的情況之後,朱雄英便在夜色的掩護下回到了前院,隨即便讓青兒把張員外叫了過來,簡單說明了一下後院的情況。
“……回殿下,如果小民沒有猜錯的話,那幾個人應該就是咱們定遠縣勢力最大的土財主了。那藍家的勢力自不必說、其余的黃、洪、陳三家也個個大有來頭,每一家單拎出來都是能在定遠縣橫著走的存在,所以……”
“所以,只要搞定了這些人,定遠的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對麽?”朱雄英眯縫著眼睛問道。
“是,話是這麽講沒錯,可是……”
“好,我知道了!”
不等那張員外把話說完,朱雄英就壓低了聲音對青兒耳語了幾句。
青兒則點了點頭,隨即便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然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