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昭公二十五年,魯國內亂。
據說是魯昭公終於受不了當傀儡的命運,誓要打破三桓亂政的局面,決心以一己之力單挑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三大家族。
結果顯而易見,三大家族獨斷朝綱如此之久,豈是魯昭公一介小小的國君可以顛覆的?
魯國內亂時期,國都曲阜的兵戈之禍,整整持續了三個月。
時年孔丘三十來歲,已經做大哥……不對,已經辦學好多年,門下弟子眾多,儒家學派在魯國境內逐漸成為一股不小的勢力,孔丘也是聲名鵲起,小有成就,被人尊稱為了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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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國國都曲阜,孔子的儒家學堂。
屋外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腳步聲中還夾雜著盔甲的甲片相互碰撞的聲音,又是一隊士兵在城中疾行。
最近魯國很亂,國都曲阜尤其之亂,一時之間大量士兵從魯境各地湧入曲阜。
不同陣營的士兵們在城中行進,沒有人知道他們都是誰的部下,站在什麽樣的立場,也沒有人知道他們身上帶著什麽樣的任務。似乎總有腥風血雨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不斷發生,一時之間整座城都被無聲的恐懼籠罩。
曾今有多言者好奇,上前想和士兵寒暄,被士兵手起劍落,一劍剁掉了頭顱。
如今大家都隻敢多得遠遠的,緊閉房門,減少外出,避免把兵禍惹到自己身上。反正國家混亂都是朝堂上的事,大家只不過是平頭百姓,能不摻和就不摻和吧。
聽見有士兵路過,子路趕忙候在門邊,一腳踏在堵門的案幾上,左手按著腰間的劍鞘,右手緊握著劍柄,神情緊張,肌肉緊繃,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他都會拔出利劍,向前砍去。
好在這群士兵不是來找他們儒家麻煩的,士兵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走出兩條街之外,聽不見了。
子路松了口氣,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摸到的卻是滿手的汗水,沒想到自己一介勇武過人的莽夫,曾今多次遊離在生死之間,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在面對滔滔兵勢,竟也會感覺到害怕。
不,不一定是害怕,只不過是這壓迫感太過沉悶了,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回頭望去,滿屋子都是同他一樣緊張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家都是來學堂避難的平民百姓。
他們之中有些人的家被士兵毀了,有些人的家人不小心招惹到了不該招惹的人,被士兵砍了。面對刀兵之禍,他們無力反抗,只能求助於曲阜最大的民間勢力——儒家。
除了子路之外,還有不少儒家學子也握持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守在門邊,聽見士兵走遠,他們也松了口氣。
“咳咳。”孔子輕咳了兩聲:“我們繼續上課吧,大家且寬下心來,這些士兵,多半不敢拿我們儒家怎麽樣,我們儒家一沒犯什麽事,二沒招惹什麽人,他們也沒有理由來動我們儒家。”
孔子為了讓大家安下心繼續聽課,直接坐到了堵門的案幾上,輕聲說:“他們若敢犯我們儒家,他們來多少,丘,便擊退他們多少,必叫他們大敗而歸。”
“先生,弟子不明白。”子路血氣方剛直來直去地說:“既然先生常說,我等學習知識本領,不就是為了事國君,治天下,平世間之亂麽,如今魯國大亂,國君朝不保夕,國將不國,先生為何還在學堂裡安穩治學,不出手?”
孔子卷起竹簡,拍在子路腦門上:“無論救國還是治世,都要講個方法,現在我們每天所能看見的,只有一隊又一隊的士兵在城中疾行,我們所能聽見的,只有各種各樣不知道出處的坊間傳聞,我們根本不知道國家到底具體亂成了什麽樣,貿然出手,不僅什麽都做不到,恐怕還會引來殺生之禍。”
孔子接著說:“況且現在朝野封閉,三桓亂政,上蔽天聽,下誆朝野,你有渠道接觸到國君麽?三桓基本把所有的渠道都給封死了。”
“可是做無用功,也比什麽都不做要強!難道先生,竟是怕死麽?”子路擲劍於地,充滿怨氣地說。
“怕!”孔子直言不諱,眼神不閃不避,直勾勾地和子路對視:“我當然怕死,我怕我就這麽死了,我的學說沒有得到流傳,我的理念沒有得到推廣。我更怕我死了,你們全都隨我而去,然後蒼生無救。”
子路歎了口氣,重新從地上撿起劍,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先生,請繼續教學吧。”
篤篤篤篤。
學堂大門在此時被敲響。
眾人的神經再度緊繃起來。
“先生,是我,我是顏回。”門外的聲音說。
孔子將門打開,門外確實是顏回。
“先生,聽我說,國君,魯昭公,出逃了。”顏回踏進門,喘著粗氣說。
“你說魯昭公,他逃掉了?”子貢問曰:“你有證據嗎?你親眼看見了嗎?”
顏回點點頭:“親眼所見,昨夜傍晚,我看見魯昭公的行轅,在一眾化妝成商隊的衛兵簇擁下,秘密出城西去,逃往向了齊國方向。”
眾人一整驚呼。
大家都知道,這次的魯國內亂,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魯昭公逃往齊國,無疑是說明,魯昭公的反抗徹底失敗,三桓完全掌控了整個魯國。
但魯昭公尚且還活著,這確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也窺探得知,現在城中士兵,大多都在搜尋魯昭公的殘黨,估計再有個三五日,大家就可以回歸正常生活了,大家可以安心了。”顏回安慰大家說。
孔丘歎了口氣:“知道了,快把門關上吧,就算是清理殘黨,也還需要三五日呢,一切安定下來之前,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為好,還有很多人在我們學堂避難呢。”
“哦,哦,差點忘了。”顏回尷尬地笑了笑,轉身準備關門。
然而已經遲了。
一隻大手突然從門後伸出,將門死死按住。
那隻大手的手臂上覆蓋著鎧甲,鎧甲上有獸紋的雕花,明顯是一個軍官的手。
“孔夫子,久仰大名。”一個百夫長從門後面站出來,陰沉著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