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喜歡曲雲舒嗎?

　　江書辭捫心自問。

　　答案說複雜有些彎彎繞繞，說簡單也挺簡單的。

　　至少他很喜歡夢裡的曲雲舒。

　　他們在夢裡感情很好。

　　但夢不是真的，所以江書辭覺得自己潛意識裡應該是喜歡學姐的，所以才會夢到她。

　　只是擔心現實會有反差，再加上倆人之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學姐甚至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吧?

　　一路上江書辭都在想事情，顯得魂不守舍的。

　　劉明宇便喜歡打趣他兩句，說原來堅果牆也能被魅惑菇給魅惑。

　　崔進覺得這比喻欠妥，曲雲舒可比魅惑菇厲害多了。

　　“要我說就是那瓶水給書辭迷住了，學姐段位太高。他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也不去接觸女孩，新手村沒出呢就被魔王堵門了……嘿哥們，你已經學會了怎麽走路怎麽揮劍，我沒有什麽可以教給你的了，去把村口的魔王乾掉吧！”

　　劉明宇的聲音在宿舍走廊裡回蕩，緊接著是一聲巨大的聲響。

　　“喲，宿舍門沒關，阿生回來啦?”

　　宿舍裡上鋪躺了個男生在刷短視頻，頭也不抬打趣:“我懷疑上次門壞了，就是被你踹的。”

　　“約會怎麽樣?”

　　“挺好的，打算十一假期跟女朋友出去旅遊呢。”

　　男生叫林生，是四個舍友裡最後一個。

　　一頭碎發錫紙燙很顯眼，平日裡喜歡穿些潮牌，比較貪玩。

　　經常逃課去網吧打遊戲或者是去找對象，夜不歸宿都是常態。家裡是開診所藥店的，早些年賺了些錢，屬於那種大學裡的小資學生。

　　雖然沒有李正堂有錢，但生活費不愁，買買鞋買買衣服，經常換手機和平板，生活很是滋潤。

　　人長得不算太帥，但勝在性子活絡，愛笑也幽默，妥妥的現充，女朋友從小到大沒斷過。

　　他今天不在就是出去約會了，女朋友是同城另一所大學的。

　　大學生只要別太卷，平日裡有大把時間揮霍，何況他這種只要不掛科就行的混子。

　　找個跟女友都沒課的下午出去約會遛彎，遛著遛著就拐進如家了。

　　“給你快遞。你回來了就自己去拿啊！讓你三個爹多跑一趟。”

　　“抱歉抱歉。”

　　林生笑了笑，接過劉明宇扔過來的快遞盒。

　　拆開一看，是一個類似於剃須刀的東西，但比一般的手動剃須刀小得多。

　　“這是什麽?”崔進疑惑。

　　林生笑道:“我十一假期要用的白虎鎧甲召喚器。”

　　崔進:“?”

　　林生不想多聊隱私，沒去管崔進宕機的疑惑表情，探出頭來從上鋪往下看。

　　江書辭一言不發坐在自己的桌前，顯然是有心事。

　　“書辭這是怎麽了?魂不守舍的。”

　　沒等崔進開口，劉明宇率先搶答，揶揄道:“你不在的這半天，書辭談戀愛了！”

　　“什麽?”林生一愣，緊接著也跟著高興:“好事啊！我就說書辭這種性格和長相不至於找不著對象，就是不願意邁出第一步罷了。書辭，缺錢跟我說，哥們學習上幫不了你，泡妞那絕對是你堅強的後盾！”

　　崔進有些發懵，看見劉明宇衝著自己擠眉弄眼，後知後覺，跟著附和。

　　“對，談戀愛了。”他煞有其事點頭:“而且對象可漂亮了！”

　　林生深感欣慰，他這人雖然看起來不太著調，但是對朋友是真心實意的，江書辭能脫單他打心底裡高興。

　　於是他趕緊給出主意，分享寶貴經驗:“書辭，我跟你說，第一次跟女生約會去吃飯，一定要先踩點，至少是自己之前去過一次的餐館。”

　　劉明宇一挑眉:“吃過虧?”

　　“吃過虧。”林生滿臉痛苦:“我跟初戀第一次出去吃飯，尋思吃高檔點，去了一家沒去過的西餐廳。那時候初中，老子管得嚴，沒什麽零花錢，看菜單上中文名的菜都上百塊錢，有些猶豫。結果看見幾個英文名的挺便宜，就點了這個。”

　　崔進撓了撓頭:“結果外國菜不合胃口?”

　　“不是。”林生歎了口氣:“過了老半天不上菜，忍不住叫來服務員問了問，他說我剛才點了兩首鋼琴曲，已經彈完了。”

　　“你這……書辭不至於蠢成這樣。”

　　“快說說，書辭女友哪個院的，我認不認識?”

　　林生顯得跟好奇，一個勁地問。

　　江書辭後知後覺，回過神來，滿臉疑惑:“誰?”

　　劉明宇搶話:“你肯定認識，大美女！”

　　林生問:“哪個系的?”

　　“咱們系的，曲雲舒！”他滿臉得意的微笑:“認識吧?”

　　林生聽到這個名字一愣，緊接著反應過來了，啐了一句:“媽的，又騙我，虧我還信了。”

　　這時候反倒是劉明宇不依了，人總是有逆反心理:“你看你，書辭怎麽就不能跟曲學姐談戀愛了?”

　　“人家是校花。”林生無奈道:“不是我貶低書辭，只不過……咱們都清楚，曲雲舒跟咱們就不是一個階層的。校花哪能是一般人覬覦的?雖然說內在比外表更重要，但誰交友是先了解內在呢?”

　　林生說的話讓宿舍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崔進和劉明宇都只是普通人。

　　普通的長相，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才華和余額。

　　一個宿舍處兄弟知根知底，都知道是好人。可如果不是分到一個宿舍、一個班，萍水相逢連男生都不一定了解對方，又怎麽奢望萬人傾心的校花給這個機會彼此了解呢?

　　最後還是江書辭打破了僵局。

　　“沒什麽，別聽他們瞎說。”他整理了桌上的課本:“就是下午打球的時候，曲學姐被起哄要給咱們系隊員送水，我是替補沒上場，就送我了。打完球我去還人情，送了人家兩杯奶茶，就這麽回事。”

　　他看得很開，而且不是鑽牛角尖的人。

　　萬事順心意，不會糾結什麽。

　　從曲雲舒收下奶茶的那一刻起，他便覺得人情還了，這件事到此結束。

　　心裡喜歡那是心裡，大家都喜歡曲雲舒呢！這都不是秘密了。

　　可暗戀這種事多數是沒結果的。

　　誰小時候還沒暗戀過別人了?

　　現在呢?那個人在哪個城市生活?生活裡有你嗎?

　　“待會還要上課，別老是拿我尋開心。”他從書裡抽出幾張手寫的實驗報告，“你們的小組作業，上課要收。”

　　小組作業只有一個人做可能是大學常識了，只不過江書辭的幾個舍友會做人，讓他幫著寫小組作業，請他吃飯上網代拿快遞，算是抵了。

　　男生之間的情誼不能用金錢來衡量，但是會在這一樁一樁你幫我、我幫你的日常裡根深蒂固。

　　最後演變成輩分之爭。

　　“別灰心，曲雲舒咱們追不上，還追不了其他女孩嗎?”林生接過小組作業，一把摟住江書辭的肩膀:“我聽說晚上南操場會有聯誼活動，露天！到時候肯定有特別多的女生去湊熱鬧。你不是唱歌好聽嗎?一塊去玩唄！”

　　崔進道:“書辭他就會周傳雄和林志炫，每次去唱歌，翻來覆去就這倆人的。”

　　劉明宇接話:“但不可否認唱的確實好聽。”

　　江書辭看了看三人:“你們都去?”

　　崔進答:“去看看吧，反正沒什麽事。”

　　江書辭便微微一笑:“好，你們都去那我也去。”

　　劉明宇笑道:“這才對嘛！誒對了，阿生，問你個問題。”

　　“你問。”

　　“你跟你女友也算是小半個異地，不經常見面光手機聊天，怎麽堅持下來的?”

　　林生想了片刻，堅定道:“異地之於戀愛就像是風跟火。會吹滅那些脆弱的，助長那些熱烈的。只要足夠愛，異地不是問題。”

　　江書辭在一旁默默聽著，心裡想只要足夠愛就不是問題嗎?

　　那夢裡跟現實，算不算異地呢?

　　夢裡跟現實，到底差了多少呢?

　　躺在床上的曲雲舒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她看著天花板，手背輕輕放在額頭上，任憑著窗外的風吹拂著自己，帶動著碎花裙的裙擺微微起伏。

　　那個男生的言行舉止與夢裡如出一轍。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一個是夢，一個是現實。

　　大抵是在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見過他一面吧，所以才會夢到。

　　或許是去年的運動會上，也或許是某個林間小路的擦肩而過。

　　曲雲舒不知道。

　　“雲舒，下午沒課，你要不要去圖書館呀?”

　　小易洗了澡從浴室裡出來，臉上敷著面膜。

　　沒等曲雲舒回答，她便看到了桌子上的奶茶杯。

　　“你都喝完了怎麽不扔掉?”

　　一邊說著，她便要伸手去拿空的奶茶杯。

　　“等等！”

　　曲雲舒突然翻身下床， 像是受了驚的小貓，製止了小易。

　　在小易被嚇到和疑惑的眼神注視下，曲雲舒猶猶豫豫，隻憋出句:“我還有用。”

　　便匆匆接過奶茶杯出了宿舍門。

　　關上門以後，她靠在走廊的牆上怔怔出神，過了半晌也沒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這麽激動。

　　說不上所以然，只是不想就這麽把它扔進垃圾桶。

　　曲雲舒看著手裡的奶茶杯，突然靈機一動。

　　過了一會，宿舍裡另外兩個去圖書館的舍友回來了。

　　她們還沒進門便跟百靈鳥似的說笑，推門進來，一邊跟小易分享圖書館遇到的帥哥一邊脫下外套。

　　“小易，晚上要不要出校門玩?海邊有燈會！”

　　“不啦！我答應雲舒，晚上陪她去南操場跑步。”

　　“南操場啊，據說也有活動呢，唱歌的。”

　　“誒嘿，有歌聽啦！”小易無憂無慮喜歡傻樂的性子著實討人喜歡。

　　有眼尖的女孩望著窗台驚訝:“咦?什麽時候多了一杯土?”

　　在宿舍的陽台上，有她們四個女生養的花草，吊蘭、多肉植物、水仙花等等。

　　這些花盆的旁邊，放了個裝滿泥土的蜜雪冰城奶茶杯。

　　小小的一杯，不那麽明顯，像是心底的秘密似的，偷偷藏在那。

　　當陽光照射進來，那小秘密的塑料杯殼卻是最亮的那個。

　　“是我弄的。”

　　曲雲舒剛剛洗完了手，修長的手指上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

　　她望著那杯鍍了金的土，展顏一笑:“我在裡面種了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