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萬不得已，黎遷絕對不會在要素海的不明之地，向“海中聖者”祈禱，他常年的水手經驗已經見過太多這樣的悲劇下場。

　　從醒來開始，他已經嘗試過呼叫拯救他的恩主，或者看守此地的守衛?順便什麽，只要來個能說話的。但都沒有回應。

　　而向外走動也會被霧氣攔截，準確來說是被他的死亡預感警告。

　　黎遷是跟著“煦浪號”來要素海上執行常規海淘任務的，只有1階的職業要素“水手”，在這傷重又無補給的情況下活不了多久。

　　他使用從某次雇傭兵行動中獲得的秘法，強行刺激身體潛能，準備行險一搏。孤兒出身的黎遷，之所以能在無法地帶的垣界活到今天，成為煦浪號的水手長，全是寄托在這不斷地搏命狂賭上！

　　單膝跪地，挺身敬拜。黎遷匯聚要素，決定再賭一次。他開始向渡世天舟的“海中聖者”祈禱。

　　在世界各地的海事文化中，祭祀海神，祈求漁獲和平安的行為到處可見，而水手船員們更是祈禱的主力。

　　事實上，各大超凡勢力的高層在設計自家超凡職業體系時，或多或少地都留了向外禱告的口子。雖然這可能成為被外邪入侵的破綻，但相比教眾起在危急時刻的關鍵作用來說，一些風險也是可以承受的。

　　“行於深海的奇跡;

　　繼往開來的聖者;

　　渡世天舟的尊主;

　　迷途水手祈求您的指引，失鄉遊子懇請您的注視……願您的榮光遍照大海！”

　　但祈禱之所以被當作最後手段，就是因為高遠的神明心思難測，少有回應。況且，祈禱者真的清楚他的祈禱對象是什麽嗎?

　　任滔對此不置可否，但他暫時沒感到窺視或者被入侵的感覺。

　　而黎遷對此早有心理準備。稍作休息，發現四周霧氣中沒出現異變後開始準備下一次禱告。

　　“行於深海的奇跡，繼往開來的淵獸，渡世天舟的枷鎖……”

　　禱詞發生了變化，但這個描述的指向似乎不是什麽樂於助人的存在啊。

　　一神多面?想召喚攻擊性的神之側面嗎?任滔眯起眼睛。

　　“狂悖水手圍獵血食，入魔船卒擁抱墮落……”

　　這不對！黎遷汗流浹背、渾身抖如篩糠，口裡不斷發出嗚咽聲，像是在對抗什麽，這些話顯然不是出自他本意。

　　黎遷是“海中聖者”的淺信徒，但此時劇烈的認知衝突在撕扯著他的意志，而內置在“水手”要素中的祈禱部分也開始反噬，他在反向汙染海中聖者！

　　“砰！”

　　“水手”要素自行炸裂，連帶著要將黎遷的身魂一並收走！

　　“休想！我的私人物品輪得到你管?！‘秩序’，鎮壓祂！”

　　說得氣派，其實任滔只是把暫時撤去的“秩序”威壓恢復過來。

　　“到此為止吧，再來人都要沒了。”他看著又陷入昏迷的黎遷，突然想到:“呃……水手要素炸沒了，他怎麽回去啊，還回得去嗎?”

　　黎遷躺倒在地，身上緩緩冒出灰色霧氣，形態飄忽、變幻莫測，舞動之間雜亂無章，讓人看了就有神智錯亂的感覺。

　　“錯亂?新要素凝聚?”任滔又從黎遷那裡獲得一些基本信息。

　　“好家夥，怪不得能吊著口氣飄到我這邊，感情你已經算半個孽物了。孽物請神，然後‘錯亂’瀆神……嘖~，還活下來了。這算是，又賭贏了?”

　　“新要素:‘錯亂’……這條路可不好走啊。”

　　任滔將剩下的髓質通過‘秩序’轉化，全部注入黎遷體內，恢復傷勢的同時幫助他控制“錯亂”要素。

　　一段時間後。

　　黎遷醒來，瞪著眼睛望著無盡的白霧，感覺自己來到了海中聖者的海底聖城，但可惜，那裡沒有霧氣。

　　他感知到自己體內的秩序能量，也記起剛才的瀆神之舉。他操弄著手中浮現的錯亂霧氣，回憶這些年刀尖舔血的經驗，暫時松了口氣——至少活下來了。他又賭贏了。

　　黎遷清楚認識到他被刻意改造了，但這不全是壞事，這意味著他還有被利用的價值。

　　觀察得差不多了，任滔捏造出一個霧人，操控它徑直走到黎遷面前，盤腿坐下。

　　“黎遷?”

　　“我是。”他本想表現得恭敬些，但在“錯亂”的影響下生硬回答道。

　　“我來和你談一筆投資。你知道的，我已經預付款了。”投資支出不局限於系統的“源力”，只要有實質上的利他行為和定約，都可算作投資行為。

　　“你說罷。”黎遷坐起身來，準備談判。

　　“我要你全部……的30%”

　　黎遷灰白的臉色突然漲紅，眼神也重新煥發出色彩。30%?遠超出他預期的寬松！

　　“我同意！”他急忙應下，生怕反悔。

　　“那好，契約成立。從現在開始，你仍保有對自己100%的使用權，但你30%的所有權不再屬於你！”

　　話音落下，系統正式介入。

　　黎遷突然一陣恍惚，他感覺與一個難以形容的偉大存在建立了連接，自己的部分存在永久融入到了大源之中。但意外地沒有不安，更不曾心悸，一切都是這樣理所當然。

　　如果海中聖者在這裡，也不過是大一點熒光吧。脫離渡世天舟的黎遷下意識地對比兩位神明的強弱，莫名地得出結論。

　　“我該做什麽?”

　　“先養傷吧，試著掌握你的新要素，在這裡你不會徹底失控。然後搭個船，去邊緣區看看，順便把水手的技藝撿回來，想乾點什麽都隨你。”任滔對黎遷解鎖了岸邊的迷霧，讓他向外自由探索。那些秩序能量足夠他維持一段時間的活動所需了。

　　黎遷點點頭，又問道:“我尚不知我的恩主是何方神聖，我當如何遵奉您的意志?”

　　“無名之霧。”任滔隨手起了個名字，先過渡用。

　　“倘若沒有明確指示，你只需遵從自身的自由意志，不必顧忌其他。自去吧。”他將黎遷傳送到岸邊，放他自由活動。

　　這次投資的回報正在兌現，而外界的“觀瀾”也即將結束，是時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