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人,通常都會做出一些違背常理的事情。
他選擇的時機實在太好了武國光剛剛派直升機前往基地裝運補給,六名士兵外出執行搜索任務,兩挺重機堊槍被拆成零件例行保養維護。
諸多不利因素相加,使得警戒兵根本來不及擊殺喪屍,導致這些變異生物越聚越多,最終形成屍潮。
武國光有些後悔蘇浩曾經提醒過他,在司令部主樓和周圍低矮建築之間架設溜索。遇到無法應對的緊急情況,就能隨時離開司令部,等待喪屍慢慢散去,然後返回。
監察站儲備有足夠的武器彈堊藥,足以滅殺多達上萬的屍群。
可最大的問題是人手不足。一旦屍群突破大門外的防護欄,它們會像潮水一樣,把司令部裡每一個活人淹沒。
從進駐警備司令部至今,武國光至少遇到過十幾次屍潮。每一次的規模都要比現在小得多,甚至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數量。
化解屍群圍攻的方法也很多聯絡提前外派的士兵進行遠距離射擊;在反方向製造爆炸;用直升機在遠處拋灑冷凍後的肉塊或者提前捕捉的老鼠總而言之,不外乎是利用聲音和氣味,使喪屍轉移攻擊目標。
這些辦法要麽現在不能使用,要麽就是對大規模屍群無效。
尤其是那些二次變異的血屍,它們比普通喪屍要聰明得多,對主要目標也更加執著。
武國光很感激蘇浩給自己的那顆銀骨。在他的命令下,監察站所有士兵都從喪屍體堊內找到相同物質,並且服用。
然而,一階強化人並非無敵。
當四面八方到處都是喪屍的時候,即便強如蘇浩,同樣只有死路一條。
何況,屍群當中至少半數以上都是血屍。它們的綜合實力超過成年人百分之三十至四十,速度更快,力量更強,更餓,也更凶殘。
武國光已經向蘇浩和基地發報求救。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援兵才能抵達,也很後悔為什麽不把直升機留下來,或者早早聽進蘇浩的建議。
現在,做什麽都晚了。唯一的辦法,就是不顧一切盡量堅持下去。
持續不斷的撞擊,使鋼鐵護欄終於產生了松動。它開始隨著喪屍推攮而搖晃,固定在地面的螺絲也不斷脫落。也許十分鍾,或者更短,外面那些面目猙獰的凶殘怪物就能衝進來。
遠處,傳來引擎轟鳴。
六輛經過改裝的大功率卡車咆哮著衝出地平線,如巨獸般碾進厚厚的喪屍群。徘徊在隊伍末尾的喪屍猝不及防,被撞得高高飛起,四散分開掉落。那場景仿佛衝擊力十足的保齡球正中滿分,擊碎排列整齊的錐狀瓶陣。
車廂裡站著十幾名射手,架在車頂的重機堊槍發出有節奏的嘶吼,密集的彈雨立刻掃翻一片喪屍。這種劇烈的動作,吸引了大約三分之一的喪屍。它們轉過身,用空洞的眼睛注視這些機械造物。腦子裡殘存的意識被饑餓控制著,邁開腳步,伸著手,嚎叫著撲過來。
卡車駕駛室門窗全部關閉。
按照蘇浩曾經傳授過的戰鬥技巧,司機們有條不紊的倒檔,踩下油門,在屍群和道路之間來回衝撞、碾壓。地面上很快堆起一層厚厚的血泥。這些粘稠的臭肉牢牢裹住輪胎,卻沒辦法填充防滑鏈之間的巨大縫隙。只能任由卡車一次次倒檔,前進,不斷重複單調有效的殺戮。
六輛卡車,按照前三後三雙層隊形錯落排列。
從空中俯瞰,就像兩排相互對應,卻尚未扣合在一起的拉鏈。
每當前排卡車後退,後排卡車立刻衝上前去開始碾壓。車頂機堊槍交錯射擊形成火力網,從中突破而來的落單喪屍由步槍射手處理。整個過程有條不紊,像拳擊手的兩隻拳頭,交替擊打屍群,不斷削弱對方。
卡車隊尾兩側,跟隨著四輛越野車。車頂機堊槍以點射彌補火網間隙,徹底封死喪屍從中突圍的可能。
在街道更遠一些的位置,十幾輛三角摩托開著警報器,在周邊建築群間來回穿梭。
它們的任務,是阻攔被聲音吸引過來的喪屍,把徘徊的變異生物引向遠處。幾十名槍堊手趁機佔領警備司令部附近的大廈,用狙擊步槍射殺屍群當中最為狂暴,隨時可能跳起的個體。
蘇浩帶著四十余名團隊成員,手持戰斧,緊跟著卡車一起進退。
戰斧,是病毒爆發後,根據前線部隊實際需要配置的肉搏戰武器。斧刃由碳素打造,硬度驚人,非常鋒利。一米五的長度適合揮舞,很輕便,近距離格鬥殺傷力極強。
“注意保持隊形,依托車身相互交替攻擊。不要擔心後面,要相信自己的同伴。你們不是一個人,進攻方向只有一個那就是正面”
蘇浩咆哮著,揮舞鋼斧重重劈上正前方撲過來的一頭血屍。銳利的斧刃將血屍連頭到尾整個劈開。它慘叫著,在空中直接分成兩半,帶著腥臭的汙血栽倒在地。
這是未來世界的戰術,專用於城市或者峽谷之類周邊有障礙限制的特殊地形。
機械是人類文明的結晶。為了對付越來越強的變異生物,未來世界的人類想盡辦法,用各種方式獵殺它們。戰爭初期,軍方的戰鬥模式仍然以裝甲突擊和炮火覆蓋為主。這對行動能力遲緩的“一級喪屍非常有效。然而喪屍也在進化。當血屍和類人逐漸成為變異生物中絕對主力的時候,一度佔堊據優勢的軍方也隨之潰敗,傷亡慘重。
“殺一個也不要留”
蘇浩臉上的表情堅硬如鐵,聲音冷酷如鋼。
他掄起戰斧朝著距離最近的血屍橫劈。斧刃與血屍接觸的瞬間,明顯感受到對方肌腱正被割裂。血屍胸部被徹底削落。不等墜地,蘇浩已經快步搶上前去,左手穩穩抓住血屍脖頸,掉轉握在右手的戰斧,把斧柄對準那張猙獰恐怖的臉,狠狠戳下。
參與肉搏戰的團隊成員同樣分為前後兩排前排戰友激烈搏殺的同時,後排的人正保持警惕,養精蓄銳。他們負責保護戰友後背,等待蘇浩或者隊長的命令,隨時準備替換上去向前衝殺。
肉搏需要消耗大量體力。交替輪換可以保持足夠的體力。尤其是這種相互支援形式的配合,可以最大限度鍛煉“工蜂”之間的協作,發揮出最強大的戰鬥效果。
在卡車與肉搏隊員共同組成的陣列後方,尾隨著數百名原“盛飛”集團的降兵。他們手裡同樣握著鋼管、棍棒之類的格鬥武器,滿面震撼地看著正前方慘烈的戰鬥。
幾個月前,他們還是生活在和平陽光下的市民。
病毒爆發讓他們明白這個世界上存在著邪惡與死亡。他們抗爭過,努力過,卻被“盛飛”集團收攏,在槍口逼迫下成為奴隸。
蘇浩給了他們自由。
那種難以言語的感覺,只有真正經歷過屈辱和痛苦的人才能體會。
很多降者都對蘇浩抱以感激。
他們體堊內的黑色顆粒增衍情況,比預計中更快。
三天前,周辰對這些戰俘進行了最後一次血樣檢測所有人都達到了成為“工蜂”的標準。
蘇浩需要得到這些新進團隊成員的認同,需要他們盡快成為強大的戰士。
最直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與“蜂王”共同作戰。
雖然以他們目前擁有的戰力和技巧,尚不足以成為精銳。卻可以通過與一線“工蜂”相互協作的方式,在血腥慘烈的搏殺中迅速成長。
卡車與“工蜂”組成的戰陣緩緩向前推進。
強烈的擠壓和衝撞,吸引了越來越多喪屍的注意力。
它們開始調轉攻擊方向,不再執著於攻破警備司令部門前已經松動的防護欄,朝著剛剛出現的對手撲過來。
血泥和屍骨在迅速堆積,街道上已經布滿厚厚一層粘稠的肉漿。
司令部大樓窗口的重機堊槍仍在射擊,但準確率和射速都大為降低控槍的士兵不斷抬起頭來,朝車隊碾壓的方向張望。他嘴張得老大,表情除了絕處逢生的喜悅,更多的,是震撼和畏懼。
所有士兵腦子裡都抱有相同的念頭。
武國光也不例外。
這種可怕的作戰方式簡直超乎想象,徹底顛覆了武國光的思維概念。
他受過軍官培訓,精通各種步兵戰術和協同作戰理論。然而,教科書上那些經典戰例在喪屍面前根本就不適用。
變異生物沒有痛覺,只有精準射擊才能對它們造成致命傷害。
可是,在一片混亂的近距離戰鬥狀態下,又有多少人能夠保持冷靜,有條不紊的點射?
誰也不知道蘇浩的來歷。
武國光下意識把眼睛看到的一切,歸為幸存者在城市與喪屍長期戰鬥的結果。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們為什麽會使用如此古怪的戰術。
但不可否認,這種作戰方式很有效,比單純依靠重火力攻防管用得多。
武國光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麽軍方一直要從城內幸存者當中挑選補充兵?
他們直面死亡,被鮮血和腐肉噴濺滿身。再也沒有什麽能比這更加刺激神經,錘煉性格,成批製造出強大的人形殺戮機器。
武國光不知道自己體堊內已經注入蘇浩的血。
他只是覺得,對百米外大街上那個奮不顧身勇猛衝殺的年輕人,有種難以言語的崇拜。
武國光一直以為,蘇浩的特長在研究方面。
現在如果真的面對面乾一架,老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雖然,我也嗑過幾粒銀骨。
一名士兵為重機堊槍迅速接上彈鏈,滿懷敬意地連聲驚歎:“他們很強,比我們強。”
沒有人對此做出回應。
雖然他們都很清楚,士兵說的沒錯。
駐守監察站的軍人都是精銳。
一群在城市裡逃難的幸存者居然比精銳更強。
驕傲和自信,瞬間崩塌。
武國光雙手微微有些顫抖。
他咬著牙,惡狠狠盯著遠處的屍群,還有蘇浩。
“應該學學那個家夥。躲在工事後面射擊,這可不是男人應該做的事情。”
說完這兩句話,武國光臉上浮現出興奮和嗜血的表情。
他扔掉手裡的突擊步槍,抓起靠在牆邊的戰斧,用異常粗豪狠辣的語調狂吼。
“來幾個人,跟著老子一起上。機堊槍負責火力壓製。讓那些該死的肮髒生物知道,共和人絕對不是貪生怕死的慫蛋”
戰鬥進程比預想中順利得多。
當李道源帶著五架直升機趕到警備司令部上空的時候,激戰已經趨於尾聲。被蘇浩車隊和武國光小隊夾在中間不斷滅殺的屍群,只剩下大約百余頭。
整個戰場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面目可憎的死屍。
它們被砍得七零八落,所有屍體都沒有頭顱。街道完全被屍體阻塞。黑紅色的血、肉末、各種內髒、骨頭相互混合在一起,構成一團團無法形容的惡心粘漿。其間,還有大量毛發、破碎的布料、被喪屍帶在身上諸如鑰匙、紐扣、拉鏈之類的零散物件。從司令部大門開始,黃綠色的膿水與紫黑色的肉漿鋪滿路面,一直延伸到數百米外的街口。
李道源用手帕捂住口鼻,強忍住想要嘔吐的。
倒不是他矯揉造作,而是空氣充滿了腐臭,屍肉濃漿裡混合著大量糞便。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甚至可能在這種可怕的環境裡活活憋死。
蘇浩和武國光等人並不覺得臭氣熏人。慘烈的搏殺使所有人神經緊繃,嗅覺效果早已被大腦自動忽視。他們渾身血汙,蘇浩肩膀上掛著幾條灰黑色的腸子,武國光左耳邊垂著一顆眼球。士兵和團隊成員身上或多或少都能找到各種肌肉纖維。
他們的外表根本不像人類,而是一群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凶殘鬥鬼。
“兩千,兩千五也許還要多一些。”
李道源的眼睛被濃烈血腥刺激著不斷流淚。他用力揉了揉,通過模糊的視線,努力想要得出一個大概數字。
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只要以某個平方面積內的屍體為單位,就能計算出這片戰場上被擊殺的變異生物數量。
當然,這種估算並不精確,但出入也不會太大。
兩千八,或許更多,這是李道源最後得出的數字。
這讓他感覺驚愕,像雕塑一樣木然站在原地。
這,這是什麽概念?
上個星期,集團軍總部通告了一份北方前線的最新戰報0步兵師在得到兩個團和五十余輛戰車加強的情況下,對戰區內規模約為四千的屍群進行攻擊。屍群最終被全殲,作戰部隊陣亡五百余人,七百多官兵負有不同程度中、重傷。軍部把該次戰鬥評判為“大勝”。
蘇浩當然不可能告訴李道源,己方無一損失,只有三十余名團隊成員輕傷。
李道源只看到武國光小隊有兩名士兵陣亡。
他下意識聯想起蘇浩送給自己的銀骨,以及科學院最新發布,關於銀骨的研究報告。
難道,這就是那枚骨質顆粒產生的效果?
可是,蘇浩極其手下異常強大的戰鬥力,究竟從何而來?
武國光向李道源粗略報告過戰鬥經過蘇浩團隊中,直接參與戰鬥的肉搏隊員大約有一百多人。他們的力量、速度、耐力遠遠超過普通人,毫不亞於注射過一階強化藥劑的士兵。當然,之所以能夠以少勝多,主要是因為城市街道的特殊地形限制,以及卡車和重型火力掩護、撞擊、碾壓的結果。
李道源不由自主皺起眉頭。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
唯一的解釋,就是強化人。
他清楚地記得由集團軍總部下發,然後自己交到蘇浩手裡的一階強化藥劑,只有五十個標準單位。
現在,直接參與戰鬥的團隊成員超過上百。
他們從哪兒搞到的強化藥劑?
難道,是自然進化?
面對李道源的疑惑, 蘇浩神情坦然,緩緩地回答:“我是科學院研究員。王啟年院長給了我一百支強化藥劑。”
李道源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總共一百五十支強化藥劑。這與實際參戰人員數量基本吻合。
不知為什麽,李道源忽然有些羨慕蘇浩。
這家夥已經是少尉,還是科學院正式研究員。同時擁有這兩種身份的人根本就是鳳毛麟角。怎麽說呢旁觀者只會看到擁有雙重權利人物最風光的一面,卻往往忽視了他們之所以能夠得到這些而付出的努力和艱辛。
蘇浩認真地說:“除此而外,院裡還給了我一支二階藥劑。”
除了苦笑,李道源實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方式來表達自己內心的震撼。
按照軍例,只有戰鬥卓著的尉官,才能得到二階藥劑。由於後期實驗和生產等一系列問題,很多校級軍官甚至還是一階強化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