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跑上三樓,從二樓過道裡已經衝出兩頭血屍。
“救命————”
“幫幫我求求你們幫幫我”
“不要啊我不想死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民間團隊的武裝程度很低,除了少量槍械,武器大多是自製刀具。在力量速度無法與變異生物單體對抗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逃亡。
小樓裡到處都是雜亂尖利的喊叫,衝進人群的血屍狠狠咬住一個身材偏瘦的男人。他的喉嚨被當場咬斷,左邊胳膊從肩膀上硬生生撕裂開來,半邊腰臀已是血肉模糊,血不停的向外噴湧,在水泥地面上回城涓涓細流。
樓下,另外兩個男人正被蜂擁而上的血屍分食。他們被徹底撕裂,分成互不連接的幾個大塊。地面上到處拖拉著腸子和破損內髒,醬色的肝被踩至稀爛,胸膛被完全扒開,心臟和肺泡在喪屍口中來回聳動,以驚人的速度被嚼碎、吞食。
這些變異生物顯然保留著從人類時期遺留下來的美食概念。它們更喜歡柔軟溫熱的內髒,並不急於爭食被扯碎的難民身體。一頭血屍緊緊抱住死者頭顱,把長而靈活的舌頭伸進眼窩,掏出乒乓球大小的眼珠,緊接著,再用爪子撬開死者牙齒,一邊啃食嘴唇,一邊細細品嘗各種新鮮脆嫩的部位。
當死者臉上的軟肉和舌頭全部被吃光,血屍這才用鋒利堅硬的爪尖撕開死者頭皮,以令人驚訝的力量扳開頭蓋骨,大口吞咽散發著熱氣的腦漿。
嶽振南一直朝著樓上沒命的亂跑。
他很清楚,這群血屍的出現並非偶然。按照預定計劃,還有另外幾名擁有強化力量的“工蜂”,暗中尾隨團隊進入廢棄城市。他們在沿途留下足以⊥變異生物察覺的痕跡,誘使它們一路找到這裡。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那支一級基因藥劑。
按照“蜂王”蘇浩的意圖,這其實就是一次變向的實驗。
目的,是為了證明基因藥劑對五階強化人體質的超階改造效果。看看它究竟有多強?能夠發揮多少效果?
這計劃很血腥,很邪惡,卻是目前狀態下最穩妥,最安全的做法。
剛剛跑上四樓,嶽振南看見迎面撲過來一頭血屍。
不,它的皮膚是更加灰暗的顏色。
那不是什麽血屍,而是更加強悍,進化程度更高的暴屍。
它的整個頭部朝前凸伸,嘴巴被拉得很長。這種變化可以使下頜骨分張角度達到極致,擴張面足以超過頭部三分之一。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暴屍口中的牙顯得異常尖利,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雪亮冷光。
嶽振南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力量在身體裡湧動。
就像超過沸點的開水,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人捏住鼻子全部灌進你的嘴裡。口腔舌頭火辣辣的疼,瞬間已經失去知覺,甚至連活動能力也徹底喪失。無法呼吸,叫不出聲,渾身上下一片滾燙,如火焰在身體內部亂竄。大腦裡瘋狂湧出無數混亂的念頭,眼前閃爍著雜亂無章的畫面。徘徊在主動意識裡最多的思維,是“我要死了”、“死亡”、“黑暗”之類的字句,雙手在空中亂抓,卻無法保持平衡。
“撲通————”
嶽振南雙膝一曲,重重跪倒。
在其他逃亡者看來,這應該是被近在咫尺死亡危機所震撼,徹底失去反應和思考能力的結果。
病毒爆發的時候,很多人的反應跟這差不多,他們都死得很慘。
面目猙獰的暴屍猛撲過來,一口咬住嶽振南的左腿,仰首一掙,狠狠撕下一大塊肉。
“啊————”
這根本就是無法忍受的劇痛。嶽振南猛然睜大雙眼,下意識捂住傷口,毫無障礙的接觸立刻產生更加猛烈的痛苦。他再次瘋狂慘叫起來,用另外一條腿在地面亂蹬,一邊抓住樓梯扶手,不顧一切朝樓上爬去。
這一刻,嶽振南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任務,忘記了自己是強大無比的五階強化人。他完全是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拚命想要遠離這頭可怕的,該死的暴屍
是的,我是故意的。
我必須讓這家夥咬一口,兩口,或許更多。
只有這樣,才符合逃難者的身份,才符合一個普通人在同等狀態下的舉動
沒錯,我擁有五階強化能力。可那又怎麽樣?為了掩人耳目,我只能像普通人一樣任由暴屍啃食。
當然,前提是它沒有傷及我的身體要害,不致命。
“救救我救命啊————”
嶽振南慘叫著抬起頭。
他多麽希望此刻有人能夠拉自己一把。
雖然是“工蜂”,可他畢竟只是個年輕人。在死亡和絕望面前,人們總是希望得到幫助。
一片混亂,沒人回應他的求救。
走廊盡頭,一個男人被血屍活活撕裂。他的軀體從破爛的衣服裡滑出,可怕至極,扭曲成令人作嘔的形狀。四肢被扭斷,肢解,彎曲,撕扯成怪誕醜陋的碎片。
暴屍已經咽下嘴裡的那塊鮮肉,它用銳利的爪子按住嶽振南的腳,獰笑著,準備好好享受剛剛捕獲的獵物。
忽然,嶽振南的眼瞳發出一絲紅光。
那是血絲遍布眼眶之後,在月光反射下產生的特殊效果。
“狗雜種你……你居然敢吃我?居然敢吃我————”
嶽振南覺得腦子裡旋轉著一股無比強烈的力量,進而擴大到全身。他猛然張大嘴,像瘋子一樣怒號著。未等面前的暴屍反應過來,嶽振南已經單手抓住它的上唇,右手扳住它的下頜骨,以無比強橫的力量,將那顆猙獰凶殘的頭顱狠狠撕成兩半。
受傷的腿部一直在流血,失去皮膚和肌肉的保護,裸露的腿骨面積至少有五、六平方厘米。
克制著想要發狂的,嶽振南如失去理智般一直在狂吼。他大聲咳嗽,扶著牆壁從地上站起。就在他準備朝樓上走去的時候,樓梯上又衝來幾頭血屍
“來啊狗雜種們讓老子一個個於死你們————”
他艱難的發出怒吼,話音含糊不清。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充斥著渾身上下的無數暴虐因子,似乎使血屍感受到潛在危險。它們本能的聚在一塊兒,死死盯著如血人般的嶽振南,口中發出威脅性的低嘯。
力量,這才是真正的力量。
嶽振南無法形容這種突然出現在體內的力量。活見鬼,這簡直不是人類應該擁有的能力。這,這,這……這究竟該怎麽說?就像加滿油的汽車,像能量充足的萬噸水壓機,像打了激素即將放出牢籠的狂暴公牛。好吧無論什麽樣的比喻,在此刻都很恰當。總之老子現在有的是力氣,我就是超級賽亞人我就是變形金剛我就是一棍擎天的狂野漢子
誰*敢擋在前面,老子就把他撕成碎片————
嶽振南的耳朵“嗡嗡”作響,他已經聽不見自己的吼聲。他隻覺得身體裡充滿無窮無盡的殺意。那些該死的思維意識像活物一樣纏繞自己,光線彎曲成詭異的團,構成一張張血腥恐怖的畫面。但主題核心只有一個字————殺
慘叫、嚎叫。
撞擊、撕裂。
血,越來越多,浸透了整個樓梯,如雨水般順著地面蔓延看來,一直滴淌到樓下。
家屬區的空氣似乎要比其它地方更加平和,這裡充滿了寧靜與安詳,讓人感受到“安全”兩個字的真正定義。
蘇浩坐在靠近牆壁的椅子上,認真閱讀手中的報告。旁邊桌子上擺著一杯新沏的茶水,略微舒展開的茶葉在沸水中上下翻滾,仿佛舞動的精靈。
這是一份厚達上百頁的文件。內容包括多達二十六個人的描述記錄。文件非常詳細,就連詢問過程中的時間長短,以及被問者的思考停頓等細節,全部用數字和代碼加以表示。在文件末尾,簽有唐姿的名字。
一級基因藥劑,阿爾法級基因藥劑,單從字面上理解,足以看出兩者之間的區別。
然而,具體使用效果上的差異,卻需要通過實驗才能清楚。
除了嶽振南,還有一名“工蜂”在城市南面進行類似的驗證工作。
他的身處環境與嶽振南差不多,被變異生物圍攻的時間前後相差大約為兩分鍾左右。
成都,是一座極其龐大的廢棄城市。在城市兩端同時進行相同的實驗,相互之間沒有任何於擾,也不會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裝在真空膠管裡的藥劑,對嶽振南產生了難以想象的改造效果。盡管此前被暴屍重傷,可那種程度的傷口對他沒有絲毫影響。嶽振南像瘋子一樣在小樓內外肆意殺戮,他沒有使用武器,直接用拳頭和身體於掉了近百頭血屍。
包括他在內,整個狩獵團隊活下來的人只有六個。
其中,有四個人親眼目睹了嶽振南重傷瀕死的那一幕。他們不明白,也無法理解一個即將被暴屍當做點心撕食的人,為什麽會在短短幾秒鍾內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可怕力量?這已經遠遠超出正常人的思維范疇,只能歸類於“怪物”行列。
是的,怪物。
在蘇浩手上的這份報告裡,也多次提到過這個詞。
按照唐姿的描述,嶽振南在實驗過程中表現出的實力,簡直強大的令人難以置信。由於觀測人員當時隱藏在數百米外的一幢建築裡,通過望遠鏡進行評估,與實際產生的力量多少有些誤差。即便如此,四名觀測人員仍然心有余悸的一致宣稱————當時嶽振南發揮出的力量極值至少為五十噸以上,速度約為七至九馬赫。這兩個無比可怕的數字累積相加,產生的結果就是嶽振南僅憑一雙拳頭,就毀掉了高達五層的整幢小樓。
就連當時被他拳頭砸中的柏油公路,也爆起一個個尺寸驚人的巨大深坑,邊緣部位朝遠處延伸的縫隙多得像蜘蛛網,密密麻麻。
報告的第二部分,是關於另外一名“工蜂”服用阿爾法基因藥劑之後的具體表現。
他的破壞力比嶽振南更恐怖,由於當時所處的位置比較空曠,在速度的精準度控制方面要比嶽振南更穩定,並沒有造成太大的轟動效果。
盡管如此,觀測者對他的戰力評估,足足超過嶽振南三倍以上。
“這就是阿爾法基因藥劑的真實效果嗎?”
看著紙頁上那些帶有大量驚歎號的誇張形容詞,蘇浩沉穩平靜的臉上慢慢浮起微笑。
在野戰醫院第一次看到兩種藥劑配方的時候,蘇浩就本能察覺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當然,名稱上的同類型概念,並不意味著實際使用效果完全相同。其中肯定會有部分功能重疊,別如力量和速度的提升,思維意識能力強化等等……但產生效果的強弱,已經決定了一級基因藥劑和阿爾法基因藥劑之間的天壤之別。
一個是“一級”,而另外一個則是“第一”。
兩者之間的實力對比相差超過三倍……不知不覺間,蘇浩仿佛看到,一扇充滿無法抗拒的誘惑之門,正朝自己徐徐敞開。
欣研一直站在蘇浩旁邊,她俯低身子,忽閃著長長的黑色睫毛,如若含水的眼睛裡蕩漾著疑惑。
“我不太明白,為什麽一定要選擇這種實驗方式?”
欣研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雙手摟住蘇浩的肩膀,嘴唇湊近他的耳畔,濕熱的氣流從柔軟的唇縫中噴吐而出,帶起一陣無比刺激,令人心猿意馬的麻癢。
“除了實驗者本人,兩支狩獵團隊的構成人員都是普通難民。兩次實驗,都有半數左右的人活下來。表面上看,這是狩獵團隊不慎留下痕跡,變異生物尾隨而至引發的慘劇。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使用如此慎密的計劃?如果需要實驗數據,其實有很多地方都可以進行。荒僻的山谷、荒野、廢棄城市某個無人知道的角落……類似的地方很多,並不難找,為什麽要把這一切暴露出來?難道,你就不怕那些活下來的狩獵團隊成員泄露秘密嗎?”
面對欣研的質問,蘇浩沒有做出回答。他的雙眼一直盯著報告,從未離開過哪怕一秒。
欣研沒有繼續發問。
她知道,每當這種時候,就意味著蘇浩正在努力思考某個非常關鍵的問題,不容打擾。
於是,女人非常安靜的趴在男人肩上,耐心的等待著。
沉默的閱讀,持續了近二十分鍾。
蘇浩從外衣口袋裡摸出打火機,將點燃的火苗湊近報告頁面右下角。在兩個人的目光注視下,厚厚的文件表面很快騰起熊熊火焰,迅速吞噬著每一塊可供燃燒的部位。
“我也不想這樣,可問題在於,這是最穩妥,也是最不會引起懷疑的辦法
蘇浩把正在件扔進裝垃圾的鐵桶,拍了拍手上的火灰,轉過身,看著欣研,認真地說:“相信我,我做每一件事都有必須的理由。”
從未來世界來到這個時空,本身就是駭人聽聞難以置信的事情。即便說出來,恐怕也沒幾個人會相信,更會引發難以預料的麻煩。
在未來世界查閱進化人信息的時候,蘇浩曾經發現一個極其微妙的細節。
按照相關條例,軍方要求所有電腦記錄的檔案務必保持詳細、精確。在所有進化人的身份資料當中,都清楚羅列了當時所處環境、事件、時間、人員等一系列因素。通過事件當時在場者的審訊記錄,以及軍方派遣人員抵達事發現場的資料對比,蘇浩發現,其中所需的時間最多不超過一小時。
這絕對不是獨立的個案。
除去路程遠近的因素,無論是困在監獄裡發狂的囚犯,還是死守戰線的士兵,他們因為潛能暴增突變為進化人的時間節點,與軍方派出專人到現場的時差,分別為五十五分鍾至五十九分鍾不等。
嶽振南也不例外。當一級基因藥劑在他體內發揮了足夠強大的效果,使之成為進化人後,一支精銳的小規模裝甲部隊也很快出現在小樓外圍。他們帶走了包括嶽振南在內狩獵團隊的所有幸存者。這起突發事件被列為高度機密,嶽振南被直接送上飛機。就連蘇浩也不知道他被送到了什麽位置。
也許是京一號基地,或者其它某個隱秘重要的研究機構。
唐姿遞交的報告,已經根據蘇浩事先羅列出的重重因素項目,分析出軍方裝甲部隊抵達廢棄城市,找到嶽振南所需的時間————五十七分十二秒。
這與未來世界所有進化人資料中的時間對等,完全吻合。
這也正是蘇浩為什麽一定要動用諸如嶽振南之類的備用“工蜂”,以如此繁瑣複雜的方法,分別對一級基因藥劑和阿爾法級基因藥劑進行實驗的真正原因。
他一直懷疑:軍方可能掌握了某種特殊方法,能夠探測到進化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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