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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紀元》第76節 委托
  林飛虎對過去幾年的這些事情,已經有著非常清楚的了解。

  政府知道有這麽一場災難,提前做好了應對手段。

  但林飛虎很清楚,這個國家太大,人口太多,救援和幫助不可能惠及每一個人。也許,甲類和乙類就是區別可救助人群和被放棄人群的標準。很殘酷,聽起來令人絕望,卻是必須面對的現實。

  有一段時間,林飛虎也在懷疑————所謂病毒爆發,會不會是政府暗中操縱的人為災難?

  有太多問題困擾著政府————腐敗、通貨膨脹、人口壓力、資源匱乏、能源供需不足..每一次政府首腦換屆,都是在絞盡腦汁解決前一任留下的諸多問題。每一個大人物上台,都在高喊著會徹底解決這些民眾最為關注的焦點。然而年複一年,舊的問題尚未解決,新的麻煩又層出不窮。統治階層、中級官員、民眾之間根本就是在鬥智鬥勇,為了各自的利益永遠不會做出讓步。想要真正打破框架一次性解決這些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毒瘤製造者永遠消失。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政府都有充分動機去做這件事。

  讓那些人去死,或者乾脆殺掉他們。

  林飛虎不太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因為那太瘋狂,太恐怖,太可怕。

  死了很多人,還有很多人變成喪屍。

  廣州、上海、天津、溫州..跟“盛飛”集團一樣,所有豪族財團都把注意力放在人口密集的東部城市。根據各個中隊反饋回來的信息,林飛虎大略可以計算出各個城市的死亡人數。那不是以“千”或“萬”為單位的簡單數據,而是龐大到令人震驚的千萬,上億。

  林飛虎本能感覺到恐懼!

  那幾乎是與生俱來的思維,驅使著林飛虎以更加瘋狂的態度面對活著的人。他拚命收攏人口,在莊園附近大量開墾田地,挑選出最優秀的戰士與軍方交換武器彈藥,想方設法充實自己的私軍。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恐懼來自於何處?

  這不屬於肉眼能夠看到的真實景觀,卻始終像山一樣重重壓在林飛虎身上。

  每一次閉眼,他都仿佛看見無數鮮血淋漓的屍體朝自己走來。雖然他從未殺過人,那些人卻像瘋子一樣找他索命。林飛虎幾乎不敢睡覺,只有實在撐不住的時候,才會偶爾打個盹。他感覺自己參與了無比肮髒的陰謀,卻沒辦法看穿其中內幕。

  他想過自殺。

  這大概是獲得清淨與安寧的唯一方法。

  死,並不能解決問題————林家還有幾十名直系親屬,自己還有兩個兒子。他們什麽也不知道,軍方永遠不會告訴他們自己在病毒爆發前做過什麽。如果自己死了,他們該怎麽辦?被殺?莊園被解散?所有一切都成為其它豪族財團的囊中之物?

  林飛虎找不到第二種選擇。

  他只能更凶、更狠,用更殘酷卑鄙的手段抓捕更多難民。用這些無辜的人充當家族穩固的基座。

  環境迫使人改變————善者可以變成瘋子,殘酷會吞噬良知。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被黑暗與光明共同佔有。為了活著,沒有什麽是不能做的。

  外面的廣場上傳來出操結束的整隊口號。

  現在,

是午餐時間。  房門從外面悄悄松開一條縫,一輛餐車從外面被推進來。三名身穿黑蕾絲嵌白色花邊仆役製服的女人推著車,在桌子上小心靈活地擺下餐具和菜盤。她們很年輕,年齡差不多二十歲左右。妝化得有些濃,假睫毛的長度可能超過五至八公分,看起來頗為誘人,卻徹底掩蓋了她們本來的面目。

  午餐很豐盛————桌子上擺著一盤脆嫩香鮮的河蝦爆炒鱔、,一碗梅菜扣肉、一盤油色碧綠的炒青菜。旁邊的小碟子裡,放大半個切片後涼拌的鹵豬耳朵。雖然是昨天晚餐吃剩下的,味道卻很不錯,不失嚼勁。

  莊園北面有一條河,附近幾塊土地還支起了大棚。這些肉菜在目前情況下看起來顯得奢侈,實際上卻費不了多少工夫。

  一名女仆端著盛滿米飯的精致瓷碗,小心翼翼地擺在林飛虎面前。

  飯很香,是優質的粳米。

  林飛虎皺起眉頭,用筷子挾起一片涼拌豬耳朵,拎起來抖了抖,塞進嘴裡,嚼得一陣脆響。片刻,他把目光轉向如受驚小白兔一樣並排站在對面,神色緊張,手足無措的三名女仆。

  林飛虎總共派出了三十多個武裝團隊收攏難民。

  有了食物和免疫藥劑,逃難人群的招撫和聚集工作變得簡單。不到兩個月時間,“盛飛”集團已經收攏了兩萬多難民。其中,身體素質最棒,戰鬥力最強的六百多人被軍方挑走。為了擴大實力,林飛虎從剩下的人群當中選擇出六千多名男女充入私軍。至於剩下的老弱婦孺..莊園附近到處都是田地。他們必須耕種,否則就得餓死。

  從兩萬多人當中選出幾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充當仆傭。這是林飛虎小兒子,也就是林家老二林宙的主意。

  兩個兒子都喜歡玩女人,這在林家不算秘密。

  林飛虎對這些事情看得很開,也不願意多管————錢掙回來就是要花的。反正用鈔票就能買回享受和樂趣,何必作奸犯科害人害己?因此,在家人享受方面林飛虎絕不吝嗇,甚至可以說是奢侈。

  尤其是小兒子,也就是年齡最小的老三在眼前變成喪屍以後,林飛虎把所有親情都轉移到另外兩個兒子身上。

  不要說是玩幾個女人,就算把兩萬多難民全部玩廢,林飛虎也不會動自己兒子一根指頭。

  反正,老子的財產早在幾年前就全部捐獻政府,現在不過是收點兒利息。

  反正,現在活著也沒什麽樂趣————沒有正常的娛樂,沒有市場,沒有信息傳媒..不玩女人,還能玩什麽?難道擼管?

  反正,反正,反正..反正,老子手裡有槍,想怎麽整,就怎麽整。

  環境,的確是促使人改變的最大刺激因子。

  不過,兒子喜歡的,並不意味著林飛虎也喜歡。

  他扒了一口飯,含含糊糊地說:“你們都出去吧!以後送飯送水這種事情,讓吳媽來就可以了。”

  林飛虎不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女孩。她們太熱情,太激烈。

  的確,自己這種土埋半截老頭子跟小嫩模玩嗨休真的非常刺激。可那簡直就是在透支生命,殘存不多的精氣神都被豔光四射的美女吸走。林飛虎還想多活幾年,也不願意脫下褲子以後被滿心期待的小女孩看做陽痿和性無能..因此,他從兩萬多難民當中選了一個五十來歲,看上去氣質頗佳老婦作為貼身侍者。

  三名姿容氣質都很出色的女傭面面相覷,可憐巴巴謹慎小心地欠身行過禮後,順序離開房間。

  房門沒有合攏,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大概二十來歲,很年輕,面部表情卻顯得冷漠而滄桑。穿著一套棕灰色的軍製舊式作戰服,寬闊的肩膀仿佛厚厚的沙壘。皮膚很黑,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暴徒或海盜之類的反面角色。

  他走到餐桌前,雙手交叉站著,目光低垂,滿是放蕩不羈的臉上,露出很是恭敬的神情。

  “先生,按照您的吩咐,後續的兩個新編大隊已經整合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林飛虎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炯炯地盯著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認識羅驚鵬完全出於偶然————八年前,林飛虎在一家夜總會裡遺失了錢包。因為包裡只有兩、三千塊錢和幾張信用卡,林飛虎也沒有放在心上。幾天后,派出所打來電話通知失物招領。拿到錢包的林飛虎發現裡面什麽也沒少。當天下午,他跟夜總會管理者談了一次,帶走了當時還是侍者的羅驚鵬。

  林飛虎一直認為,“誠信”這種東西是人類社會最珍貴的特質。很自然的,他把羅驚鵬當做親信培養。羅驚鵬的表現也的確不負所望,甚至比林飛虎的另外兩個兒子更出色。

  “盛飛”集團從病毒爆發前就對通過身體檢測的家族成員進行訓練。這些人加上兩千多名武裝受訓者,共同構成“盛飛”集團的核心精銳。得到軍方許可後,林飛虎對收攏的難民進行整訓,合格的人編入家族私軍。

  每個新編大隊五百人,兩個大隊就是一千。

  兩周前,林家老二林宙已經帶著一個精銳中隊和另外幾個新編大隊提前出發。加上一部分後勤及機械維修人員,先遣部隊總數超過三千。

  後援部隊出發時間要更晚一些。具體得看先遣部隊發回來的消息而定。

  這是一支極其龐大的力量。

  武器裝備雖然大多是軍方換下來的舊式槍械,保養卻很不錯,彈藥也算充足。就實際戰力來看,大概要比和平時期的民兵更弱一些。

  林飛虎從未有過放棄昆明的念頭。

  他得到過,也失去過。差不多整個人生就在這種起伏顛簸中反覆折騰。

  韓菲小隊和林景殤中隊一直沒有傳回任何消息。在一片混亂的可怕世界,“失蹤”等同於“死亡”。

  病毒爆發前軍方對林氏家族所有成員進行過體質檢測。有很多人因為是“乙級”沒能活下來。林飛虎對這些殘存的親人看得很重。

  林景殤是他的親侄子,就算是死,也要找到屍體。

  “小鵬,我差不多把一半家當都交到你手上。一定要把它們用好,發揮最好的效果————”

  林飛虎從椅子上站起,走到羅驚鵬面前,緊緊抓住他骨節粗大的雙手,滿懷期待地說:“小宙會在那邊建立一個基地。你現在就坐飛機趕上他們。我會安排其他人帶著新編大隊盡快過去。小宙還小,多幫幫他。一定要找到殺死景殤的凶手。我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人在跟我作對?”

  過於激烈的說話速度,使老邁的林飛虎有些呼吸不暢。他扶住羅驚鵬的胳膊,站在原地喘息了幾秒鍾,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支密封注射器,帶著長者特有的慈祥表情,微笑著遞到羅驚鵬面前。

  “呵呵!這是給你的。”

  那是一支一階強化藥劑。

  這種藥劑軍方已經開始大規模量產,使用范圍限於軍內在編人員。當然,豪族財團在軍內都安插有親信,同樣可以通過正式或者非正式手段得到一些。軍方高層對這種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外流數量不是很多,沒有影響到應該配給士兵的正常份額,也就無人過問。

  在到處都是喪屍的末世,一支強化藥劑的分量,相當於第二次生命。

  羅驚鵬慢慢握緊五指,沉默著點了點頭。

  ..

  冬季的夜晚,比平時來得更早。

  不到七點,天色已經全黑。陰雨伴隨著黑暗很快鋪滿大地。潮濕陰冷的雨幕與夜色阻擋了視線,無論朝哪個方向都看不遠。雖然有暗淡的光,卻並不強烈。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表明這裡有人類在活動,而不是像墓地一樣死寂。

  41集團軍副參謀長陳彥霖坐在辦公桌前,仔細翻閱著幾小時前從KD03基地轉送過來的筆記本複印件。

  桌子上擺著厚厚一大摞文件。這些東西都需要陳彥霖本人看過,然後才能簽批。然而他現在他根本無暇處理這些事情。筆記本裡記載的內容,還有那份解剖錄像,引起了他無比濃厚的興趣。

  作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陳彥霖有著這個年齡階段幾乎是共有的外貌特征————頭髮稀疏,謝頂,皮肉酥浮,面頰兩邊有越來越多的黑斑,眼角和額頭皺紋密集,常常覺得力不從心。

  作為一名集團軍高層的少將,陳彥霖注射過免疫藥劑和二階強化藥劑。這兩種東西使他精神煥發,感受到力量與速度的同時,體內也重新釋放出年輕人才有的特殊活力。

  科學院院長王啟年說過:“這種力量來源於變異的細胞。”

  站在目前的地位和角度,陳彥霖已經不再相信所謂的權威和專家。

  可他從不懷疑王啟年。這個胖子雖然又老又醜,身上那件肮髒的白大褂恐怕二十年都沒有洗過。這幅外形與“科學家”三個字毫不沾邊,但誰也不能否認,王啟年是目前國內最誠實、最有良心、學術成就最高的人。

  免疫和強化藥劑對身體的改造效果顯而易見。旺盛的精力和體力讓人感覺年輕,事實也的確如此————根據科學院幾年前對強化藥劑的成份分析結果,注射者體內細胞會出現新一輪的新陳代謝,自然死亡時間也會隨之推後五至七年。

  軍方對科學,尤其是生物科學的研究方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重視。陳彥霖也相當於從中受惠。因此,他很關注這方面的消息和案例。尤其是KD03基地前兩次轉交過來的筆記複印件,他都當做機密文檔備份,然後轉交集團軍保密處。

  陳彥霖從今天中午就開始研究這份筆記。

  與前兩次不同,這次的觀察記錄還多了一份現場錄像。圖像上的兩具變異屍體與喪屍有著明顯差異,血腥恐怖的畫面佔據了陳彥霖所有大腦思維。觸目驚心與震驚的同時,他開始感到前所未有的憂慮。於是推開椅子站起,慢慢走到窗前,注視著外面如漆似墨的夜空。

  陳彥霖並不覺得觀察筆記裡那些用紅色劃線和加重符號標注語句過分誇張————沒錯,喪屍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很多前線士兵都有這種感覺,自己的辦公桌上至少擺著十份來自各個監察站和前沿基地的報告。無論當事人是軍官還是士兵,都一再聲稱近期遇到的喪屍“力氣很大,動作敏捷”,“甚至會奔跑”。

  這些描述非常模糊, 也沒有準確的測算依據。

  矗立了大約十分鍾,陳彥霖重新坐下。他打開電腦,調出蘇浩的檔案,看著屏幕右上角照片裡那個略帶笑容的英俊青年。陳彥霖先是對他過於年輕的外表感到驚奇。緊接著,臉上表情隨著目光掃視到的內容,立刻充滿了憤怒。

  這份檔案,是李道源從KD03基地上傳至集團軍總部。

  蘇浩的個人身份資料由武國光收集、驗證、上報。因為第一份觀察筆記受到軍方和科學院重視,李道源和武國光的軍銜都得以晉升。出於對蘇浩的愧疚心理,李道源上傳檔案資料的時候,在蘇浩“個人表現”一欄中,密密麻麻填寫了數千字。內容不外乎是對監察站軍人的幫助,救助被喪屍圍困的幸存者,幫助軍方發放免疫藥劑,在危險環境中近距離觀察喪屍生活習性等等。

  這些事情看起來很普通。

  文字遊戲是一種格調很高,能夠欺騙眼睛和大腦思維的東西。簡單的一件事情,通過美麗辭藻潤色,被烘托性話語抬得很高,加上大量旁觀者的證明,還有一系列繁瑣真實的數字..紙面上的蘇浩形象立刻變得鮮活起來。

  身據高位的陳彥霖當然不會被這種表面上的東西迷惑。但他依然覺得憤怒————因為蘇浩檔案“個人獎勵”一欄居然是空白。

  (羅驚鵬出場了。好吧!這次給你升官。另外出場人物陳彥霖,由書友“死神獠牙”扮演。鼓掌!撒花!口水!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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