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層關系,把丁原改造為“工蜂”會簡單得多。以此為基礎,將整個“宏光集團”納入控制,也會變得順利,還能得到更多的“工蜂”。
在豪族財團當中,蘇浩需要一名代言人。既然“紅煙集團”選擇拒絕,那就讓“宏光集團”成為自己的代表。
車裡新南陽基地市的時候,蘇浩帶走了數以萬計的強化藥劑。那原本是屬於184集團軍的配給品,現在,卻成為了“宏光集團”強勢崛起的資本。
天亮了。
黑格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覺得一道耀眼的白光刺破眼瞳,一時間眼眶裡猛然注滿淚水,有種難以言語的刺痛,再也無法看見任何東西。它下意識的慘叫著閉上雙眼,感覺眼前有無數詭異的紅色與黑色在相互衝撞。它們如野獸般吞噬彼此,形成一張張可怕莫名的畫面,攪擾著大腦一片眩暈,有朦朧奇詭的光環,也有仿佛深淵般的濃黑。看不到盡頭,也找不到出路。
“媽逼的這就是該死人類正常視覺效果嗎?我討厭這雙眼睛,討厭這種完全依靠細胞對光線和顏色進行分辨的落後視覺。還有,還有就是他媽的見鬼的太陽,竟敢刺傷你黑格老爺的眼睛,我詛咒你狗日的斷子絕孫,永遠被烏雲強奸,永遠是黑夜的奴隸,永世不得超升————”
詛咒太陽,是一件很沒技術挑戰,卻很有面子的事情。因為黑格並不覺得自己是人類,而陽光對於地球上絕大部分生物而言,是值得敬畏的存在。尤其是那些必須依靠光合作用維持生命的植物,太陽的地位無異於神靈。即便是老鼠,也對這個高高掛在天上,散發著光和熱的巨大火球感到驚訝。在這樣的前提下,無論詛咒還是謾罵,都屬於極其勇敢的舉動。
加入此刻有母老鼠在旁邊,一定會對黑格崇拜的五體投地,心甘情願撅著屁股任由它為所欲為。然而這裡是空曠的野外,不要說是老鼠,就連螞蟻和其它蟲子都很少見,黑格在憤怒之下的豪言壯語,注定了只有它自己才能欣賞。
漸漸適應了光線,當黑格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經感覺不到刺痛,而是有種非常舒服的暖意。眼前的朦朧逐漸變得清楚,七彩的光環仍然在帶有淚液的眼角徘徊,天空是漂亮的蔚藍色,雲朵仿佛胖乎乎的白色綿羊,遠處的山上綠樹成蔭。柔和的微風撲面而來,輕撫在臉上有種涼絲絲的爽意,心曠神怡。
黑格不由自主睜大了眼睛。
它隱約記得,在自己的腦海深處,隱約存在過類似的畫面。那時候自己還是個人類,一個沉默寡言的男性研究員。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走到窗前,看看遠處的風景。
是的,我仍然記得那些構成世界最基本的顏色。除了天空和雲朵,山脈與森林,還有大地上許許多多的植物和動物,還有遙遠地平線盡頭的大海。
在黑格眼前,是一個全新的,美麗的世界。
山脈有些遠,湛藍色天穹之下,是一片長滿野草和各種植物的荒原。這裡曾經是一片肥沃的田地,長達兩年時間無人打理,已經徹底變成野草瘋長的荒地。然而,就在濃密的草叢中間,不時透出星星點點的鵝黃、粉白、淡紅……那是些沒有什麽香味,瓣幅極小的不知名野花。它們在臨近寒冷的最後溫暖季節裡綻放,展示著自己格外頑強的生命力。
黑格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腦子裡仍然暈乎乎的,仿佛喝了很多酒,尚未從宿醉中清醒過來。
“這,這裡……真美啊”
它聽到自己喉嚨裡發出詩人一般的詠歎,語調婉轉,聲音如同流水一般清麗悅耳。
如詩般的畫面隻持續了不到五分鍾,就被黑格接下來的話徹底碾碎。
“逼的,老子喜歡這個世界。如此美妙的風景,如此暖和的太陽,真是一個適合的時節。”
說著,黑格低下頭,四處張望。
附近的景物很簡單————荒野、遠山、樹林,還有一條從野地裡橫穿而過,被很多廢棄車輛阻塞了單向車道的公路。
這裡距離新貴陽有些遠,直線距離超過六十公裡。
一切都是因為最偉大最英俊最強悍的蘇浩主人的命令。他命令黑格最近一段時間盡量遠離新貴陽基地市,聯絡頻率改為每星期一次。因為黑格的出現,對附近區域的動物,尤其是老鼠,會產生非常奇特的驅趕效果。由此引發連鎖反應,使得螞蟻、蟲子、鳥類和其它物種要麽大規模聚集產生破壞,要麽徹底逃離該地區,一個不剩。
老鼠和螞蚱之類的昆蟲,已經成為難民的主要肉食來源之一。盡管高立權的獵人部隊每天都要從廢棄城市帶回大量變異生物,可是肉類加工廠產出的罐頭,卻無法滿足所有難民的需要。在“宏光集團”的物資尚未運抵之前,蘇浩只能將所有非“工蜂”人員的食物配給量縮減百分之六十,確保“工蜂”和戰鬥部隊的食品供應。可即便是這樣,很多負責重體力勞動的“工蜂”,每天的食物總量也不過一公斤左右。他們還得承擔建設工程的主要任務,體力消耗很大,營養狀況越來越糟。
在新貴陽基地建成以前,這種情況很難得到改觀。但持續時間不會太久,只要撐過最初的幾個月,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蘇浩甚至做過最壞的打算————如果沒有丁原的承諾,“宏光集團”拒絕與自己合作,那麽他只能選擇與其它豪族財團達成協議,以提供強化藥劑的方式換取食品。不過如此一來,整體戰略就不如計劃中那麽完美,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當大部分食品集中供應“工蜂”的同時,難民們只能勒緊褲腰帶。按照身體狀況和從事勞動強度的不同,參與一類強度建設工作的難民,每天可以得到700克食物。由於其中有半數以上是變異生物製成的熟肉,總算沒有出現大規模營養不良的情況。體質較弱的老人、孩子、女人的配給額度,只有日均五百克。考慮到其中有很多人正處於預備“工蜂”的轉換期,蘇浩把原本用作儲備的食糖和油脂全部拿出來,連同從新南陽基地提前運來的三十多噸全脂奶粉,全部發放給他們。
指望軍部調撥物資是不可能的。蘇浩與那些人已經撕破臉皮,王啟年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不過是保持了最基本的平衡效果。就目前而言,第十一獨立部隊仍然聽命於軍部,卻不可能得到任何物質供應。在軍部的作戰序列表上,蘇浩及其部隊被劃為“未知”、“意向不明”等成份。他們沒有補充,調派指令執行度甚至低於預備役。雖然在戰區圖表上,新貴陽基地屬於人類勢力防區,軍部成員卻將那裡視作被變異生物佔領的地區,很少有人提及。
迫於軍部的壓力,許仁傑只能暗地裡偷偷運來數量很少的食物。軍部對西南戰區和74集團軍同樣不太信任,空軍指揮部已經全面接管了該地區的空中監視權。在頭頂上隨時有預警機飛來飛去的情況下,許仁傑不可能給予蘇浩更多的物質援助,他只能把軍用卡車偽裝成民用車輛,每次往來的運輸車隊只有幾十輛。
與王啟年接觸過的人都知道,科學院長是個極其囂張、肥胖、滿嘴髒話且永遠不講道理的家夥。他似乎天生就不懼怕任何人,出於對科學院研究力量的需要,軍部也不可能與其徹底反目。因為這層關系,老胖子做事情毫無顧忌,從不考慮什麽權力平衡。他動用了科學院幾乎所有的運輸車和飛機,從空中和地上兩條路線,給新貴陽基地輸送給養。只可惜由於路途太遠,地面運輸必須延誤很長一段時間。另外,飛機數量太少也導致空運幾乎沒有什麽效果,每次運來的部分,連蘇浩所部一天的正常消耗也無法滿足。
很自然的,野菜、老鼠、昆蟲等等可吃的東西,自然成為難民們額外的食物補充。
作為蘇浩忠心耿耿的手下,黑格也在拚命發揮自己的作用。
它一直在野外忙碌著,通過同類之間的意識牽連,很快聚集起數量超過二十萬以上的大規模鼠群。黑格絲毫沒有憐憫自己同胞的覺悟,帶著這些瘋狂攢動的家夥在荒野上奔跑,一直衝到新貴陽附近,才解除思維控制,讓它們獲得自由。
黑格一直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從病毒爆發以來,人類的活動區域已經大為縮減。沒有了於擾,沒有了每年一度的大規模投毒捕殺活動,老鼠的生活自然沒有什麽威脅。荒廢在田地裡的莊稼提供了大量食物,鼠群開始了肆無忌憚的大規模生養。這些躲藏在地洞裡的小動物越來越肥,圓滾滾的體型就跟小貓咪差不多。正常情況下,難民們只要捉到三、四隻,開膛破肚再把鼠皮一扒,肥嫩的白肉在火上隨便烤烤,味道很不錯,也能夠吃飽。
如果節省一點,再摻上草根、野果,以及其它部分食物,二十萬隻老鼠,夠三十萬難民吃上兩天。
然而事情發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鼠群沒有按照黑格想象的那樣分散,這幫該死的家夥居然向難民營發動了進攻。它們蜂擁著衝進去,像是餓了很久的瘋子,把一個個難民撲倒,狠狠啃齧著難民身上的肉。那場景就像突然開閘湧出的黑色潮水,瞬間淹沒了難民營邊緣,朝著內部不斷蔓延。
惶恐、尖叫、來回逃竄……混亂很快波及到整個難民營,士兵們端著武器加入戰鬥,在機槍和火焰噴射器的攻擊下,鼠群很快敗退。它們有相當一部分被殺死,更多的,則在慌亂之下分散逃竄。這就給了難民們絕好的捕捉時機。可憐的老鼠要麽被拖鞋砸扁,要麽被當場抓住擰斷脖子,還有的更慘,被相互爭搶的難民活活撕成兩半。
鼠群吃掉了十幾個難民,還有五百多人被重度咬傷。作為敢於挑戰高等智慧生命的代價,整個鼠群差不多被全殲,新貴陽城外的難民營裡,到處都飄蕩著燒烤鼠肉的香氣。
黑格覺得自己是好心做了壞事。它沒有在新貴陽多呆,只是與蘇浩簡短的交流之後,便垂頭喪氣離開,朝著東面方向漫無目的的走來。
黑格也會肚子餓,它並不挑食。蟲子、植物的嫩葉和根莖、動物的血肉骨骼……這些東西都在它的食譜范圍。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況下,黑格一樣可以啃食汽車輪胎、電線膠皮、廢紙,或者衣服纖維之類的物件為食。當然,這些東西偶爾吃幾頓還可以,長時間食用,說不定會產生某種可怕的影響。因為黑格已經從以往的經驗判定:自己體內擁有一種對外來食物中和力極強的基因。說簡單點兒,就是具有與之類似,甚至完全相同的同化能力。
當初從一隻蟲子變成老鼠,就是這種基因在作怪。
黑格可不想變成一本書,或者一隻圓滾滾的輪胎。這種事情想想就覺得可怕。
從上個月起,黑格已經很少吃東西。倒不是說它不餓,而是它在隨同蘇浩逃亡的過程中,在一輛廢棄的“現代”越野車裡,發現了一本攤開的《青年文摘》。
也許是命運的安排,也可能是無意經過時候,正好被風把雜志翻到那一頁。總之,黑格只是隨便一瞥,目光立刻被雜志上的內容吸引,再也無法縮回。
那是一篇關於食品和物種關系的文章。按照作者的觀點,豬和人有許多相似之處,尤其是在食譜方面,幾乎沒有任何區別。總而言之,豬能吃的人都能吃。
黑格的邏輯思維徹底顛倒了。它腦子裡不斷轉換著豬與人的形象,不斷重疊,又很快分開。這種可怕的思維進而影響了黑格對現實的判斷能力。它甚至開始把蘇浩與豬重合在一起,幻想出一個人身豬頭的怪物。當這種思維逐步蔓延,黑格也漸漸成為其中的一部分。在它的腦海裡,進而幻化出豬頭鼠身的妖怪,腦門上清楚寫著“黑格”兩個字。
因為懼怕變成豬,所以黑格拒絕進食,甚至對曾經非常喜歡的,暴力強奸母老鼠的體能運動失去了興趣。
它一直在荒野上漫無目的的走著。直到前天下午,黑格走上公路,在數以千計堵塞道路的廢棄車輛當中,發現了兩具人類屍體。
那是在一輛“qq”轎車的後座上,兩個死人相互擁抱著。從殘存的服裝判斷,應該是兩個女人。車窗玻璃早已粉碎,車內特殊的環境,加上炎熱通風的環境,使她們被徹底風於,成為世界上最好的木乃伊。灰褐色的臉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相貌,一顆顆發黃變黑的牙齒從嘴裡凸伸出來,仿佛發育不良的於玉米。皮膚和肌肉癟縮得可怕,緊貼著骨頭,面頰深深凹陷。衣服大部分已經瓤化,在肩膀和胸前飄散出縷縷絲線,看上去就像剛剛從墳墓爬出來的幽靈。
黑格對“肉於”這種東西一向沒什麽興趣。尤其是在《青年文摘》上看到那篇該死的文章以後,就徹底失去了進食的。出於對人類的好奇,它鑽進車廂,久久凝視著兩具於屍,陷入沉思。
黑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做。它的大腦裡沒有想出任何與死亡或現實有關的概念嗎。純粹只是發呆,浪費時間浪費生命浪費能量。不過,每當偏過頭,從汽車望後鏡裡看到自己身影的時候,黑格總有些隱隱的自豪————它覺得自己很帥,就像羅丹那具著名的雕塑《思想者》。
當夜幕快要降臨的時候,黑格終於抬起酸麻的腿腳,想要離開這個被死人佔據的鬼地方。
長時間久坐,腿腳自然會變得麻木。 黑格毫無意外的失去控制,從駕駛座頂上凌空摔下。它在空中翻滾著,用腳爪靈活抓住於屍胸前的衣服,可是那些衣服早已腐爛不堪,輕輕一抓,便散碎開來。運氣不好的黑格重重落在於屍腿上,隨之掉下來的,還有於屍身上撕裂衣袋裡飄下的一張照片。
那是兩個年輕女人的合影。她們很漂亮,很美。看上去像是姐妹,彼此很親密。
黑格實在很難把面前的可怕於屍與照片聯系在一起。
它久久觀望著,對比著。終於,在於屍耳朵側面,發現了一串尚未掉落,與照片上人物完全相同的耳環。
美女被風於以後的樣子,真的很恐怖。
但不管怎麽樣,照片上的她們,的確是女人中的極品。
耳環這種東西恐怕不能算是證據,可是黑格已經管不了那麽許多。它奮力爬到於屍的肩膀上,張開嘴,對準那張硬邦邦的黑色臉龐,狠狠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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