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我已經是在家裡的床上了，之前渾身的傷也早已痊愈，連疤都沒留。看向窗外，似乎……剛剛天亮?

　　“喲，早上好啊。”門開了，果然是木司。

　　頭還是暈暈乎乎的，也沒什麽力氣坐起來，便直接問:“木司，這是第幾天了?”

　　“三天。”木司放下餐盤，上面放著一碗剛下好的面，“怎麽樣，能坐起來嗎?”

　　強撐著坐起來，但就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就幾乎耗盡了我全部的體力，眼前幾乎黑了一大半。還沒緩過來，一股溫熱的氣流就被吹到尾我臉上，隨後軟滑的面條便出現在我嘴邊，下意識便一口嗦進嘴裡。

　　忽然反應過來，木司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問:“怎麽了，不好吃?”趕緊搖搖頭，也不等我回話，一筷子面就塞了過來:“那就快點吃，待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一口吃光塞到嘴邊的面，用力地點點頭，吃過點東西，也恢復了點體力。從木司手裡接過碗，一口氣吃了個精光。

　　“吃貨……著啥急，沒人搶！”

　　接過木司遞過來的水，又是一口喝光，抬起頭眨巴眨巴眼睛:“啊，你剛剛說啥?”

　　木司僵著一張笑臉看著我，拿走杯子，嘴裡罵罵咧咧說著啥就出去了。

　　體力稍微恢復了點，我便走下床，剛落地又跪下去——體力確實恢復了，但是只有一點，就一點。

　　耳邊傳來歎息聲，是木司過來了，把我扶起來，順便戳了下我的腰子:“你這隻豬怎麽這麽沉！”

　　我已經沒力氣鬥嘴了，隻得不痛不癢地掐一下他肩膀。木司當然沒什麽反應，將我扶回床上，一邊丟給我一個新項圈:“從管協局帶來的，新東西。”

　　“管協局……能信嗎?”

　　看著木司拍拍胸脯的樣子，我轉念一想，木司怎麽可能害我呢?便戴上了。

　　剛戴上，我就看見了系統啟動的界面，似乎還會根據背景自動改變顏色，好讓我看清。結束後，剛剛的界面便消失不見，就好像沒出現過一樣。

　　“全息技術?”

　　“那倒不是，是直接連接腦波，接收、傳輸神經信號，讓你‘看見’。當然不只是圖像，還有聲音等等感官。啟用也很簡單，只需思考。”木司翻閱著一本手冊之類的東西，給我講解，“這上面說，不只是基礎的功能，這東西也可以上網，除了管協局的內網，互聯網也是可以的。”

　　呼出瀏覽器，真如他所說，還能下軟件就離譜，儼然是一個小型電腦。

　　“當然還有戰鬥輔助系統和生命檢測系統，這個你自己慢慢研究，他們塞了不少東西。喏，這是手冊，項圈裡也有電子版的。”

　　接過操作手冊，撓撓腦袋，突然我想起一個問題:“等下，為啥這東西可以連上管協局的內網?”

　　“現在你算是管協局的一員，可以調用管協局內的資源。”

　　“啊?我可沒說要加入管協局！”

　　木司趕緊按住我，耐心地解釋道:“別著急啊，管協局那邊的態度是你如果需要的話，他們可以提供幫助。你想不想幫助管協局他們並不在意，可能對於他們來說，多一個盟友總比一個敵人要好。”

　　我摸著項圈上的玉佩，仔細想想也是這個理。而且自那次之後，他們也再沒刁難我，反而是放任我洞陽行動。想不通他們在打什麽算盤，不過，如果是想交個朋友的話，也無不可。畢竟……還有那隻黑貓和龍，我也不能保證一直保護好苗羽。

　　眨眨眼關掉這些界面，休息的功夫體力又恢復了點，至少現在站起來沒什麽太大問題。

　　“哎呀，我忘了那個！”木司一拍大腿，突然跳起來，差點把我心臟病嚇出來。

　　轉身望著木司急匆匆向外面跑去，我伸長脖子像個好奇寶寶問道:“啥東西啊?”

　　話音剛落，木司就丟過來兩把長長的東西和一根腰帶，下意識接住。突如其來的衝擊差點把我撞下床，定睛一看，是一對長短直刃，上面還有些許裝飾，但依舊掩蓋不了上面的煞氣。

　　我端著這對武器，走到門口，問:“這武器，你哪來的?”

　　木司沒說話，只是指指門外。我探出半個身子，一個壯碩的女人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我出來，便笑著朝我揮揮手。我瞬間收回好奇的笑臉，甩給她一張臭臉:“怎麽是你?上次放過你，可不代表還有第二次。”

　　她關掉電視，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走到我面前。我盯著她走近，嘴角微微拉動一下，最終還是收回。她似乎也顫抖了一下，隨即進行自我介紹:“你好，若羽翼凡，我是獅鷲。”

　　微眯眼睛，仔細打量這個家夥，這一身肌肉，也能怪那次我正面不佔優。

　　“你肯定想問那把武器吧，那本就是你的武器‘始末晝夜’，長者為末夜，短者稱始晝，曾經陪伴你……”

　　“不用說那麽多，我隻想問你為什麽在這裡，還有你什麽時候走?”

　　木司見氣氛不對，趕緊插到我們中間打圓場:“其實是我喊來的救兵，也是她把你救出來的。”

　　再看時，這家夥稍微順眼了點，不過我還是覺得她不可信。

　　“別緊張，我是現任‘奇跡’王印的持有者——也就是神獸族的王，和你……”

　　聽見那兩個字，我如同野獸般暴起，掐住她的脖子死死釘在牆上。

　　“翼凡！”

　　“所以，還是讓你得逞了！”

　　木司顯然還在狀況外，愣在原地。

　　“你真當我不知道你對苗羽有沒有惡意，我只是不希望她卷入我們之中。”

　　“她……遲早要……面……對的，你過來的……時候遇到了……刺客吧……”獅鷲被掐住喉嚨，眼淚被我慢慢擠出。

　　“啊，那是當然，不然你以為為什麽我會來洞陽?”勁更加大了，她皮膚上已經出現數道溝壑。

　　木司終於反應了過來，想要拉住我，但是身為人類，他怎麽可能拉得動我?獅鷲已經化為異獸，但是被掐住脖子，手腳根本使不上一點勁。使出更大的腕勁，獅鷲已經幾乎睜不開眼睛了，只能試圖掰開我的爪子。木司越發著急，見到獅鷲快失去意識，忽然爆發出怪力把我甩飛，讓我四爪朝天地摔在地上。

　　揉揉後腦杓從地上爬起來，我見到了今天的第二個壞消息:一隻長著翅膀的綠色羽蛇站在剛剛木司站著的位置看著我，眼中盡是失望。

　　“木……司?”

　　他點點頭，歎了口氣，變回人類:“是我。”

　　我躺在原地，不願面對這個事實，閉上眼睛，一個勁的啜泣:“不……不不不，這不是真的，剛剛那是夢對不對?”

　　木司陰著臉慢慢走過來，一把提起我，抬起手臂。

　　咚——

　　一聲悶沉的拳從我臉上響起，獅鷲也被嚇了一跳。

　　看著我頹廢的樣子，木司扯著嗓子衝我嘶吼:“你這是什麽表情?這是我自己選的，和你無關！我不想未來有一天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找不到任何人，更不想哪天你一身傷的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連扶你一把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眼中，隱藏多年的委屈被悲傷翻起，讓那汪清澈的湖泊不再清澈。

　　我推開他，轉過身長歎一口氣，只是小聲地反駁:“比起那個，我更不希望你們出事。”

　　“翼凡！”木司衝過來，一把把我按在牆上，激動之下，又變成羽蛇，“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也不希望你出事！對自己好點會死是嗎！“

　　獅鷲走過來，拉走木司，帶著他向房間走去。關上門前，他金燦的瞳孔中，一縷乾枯的失望吱呀一聲轟然倒塌，留下雜亂的客廳和無助的我。

　　反鎖好房門，獅鷲看著坐在床邊落寞的木司，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起，隻得先小聲問:“你……沒事吧?”

　　木司深吸一口氣，搖搖頭，變回人類，但背後巨大的翅膀依舊耷拉在外面。金色的晨光一如既往地穿過窗戶，那對潔白的羽翼在其沐浴之下，熠熠生輝。

　　“我認識他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曾經有個對他很重要的人，死在了他眼前，所以他潛意識裡才不希望你去冒險。”

　　“我比你更清楚他的性子！”一下沒控制好情緒，朝獅鷲吼了一聲。反應過來，木司歎了很長很長一口氣，如悲傷決堤，“只是，我真的、真的、真的沒想過，他會不相信我。”

　　獅鷲看向木司，年輕的臉龐在此刻被刻傷，留下酸漬的溝壑。十幾年如一日，對木司而言，我早就不是朋友，而是親兄弟。

　　“這也不能怪他……”

　　“是啊，我知道的。”木司的記憶中，似乎不是這樣，無論喜怒哀樂，都會和他一起，就如手中的福袋上的一樣:風雨同舟。

　　看著眼前的大男孩，獅鷲也不好打擾，便站起來，輕聲關上門，把房間留給他。歎了口氣，轉過身，見我也是一副頹廢的模樣，沒好氣地說:“傷了自己朋友的心怎麽樣?”

　　“不好受。”

　　“不好受你還要這麽做?”獅鷲一把提起我，粗重的呼吸如巴掌般打在我臉上，“你明知，他有信念，也有能力，陪你一起面對那些事。”

　　“但我寧願他沒有……寧願他沒有。”

　　獅鷲光滑的臉龐上，翻起滔天巨浪，風暴般地嘶吼聲重重地砸在我臉上:“你這樣子像死伯羽那個死腦筋！這不是你願不願意的事，這是他願不願意的事！若羽翼凡，你給我搞清楚，他是誰！全天下有多少人會為了你，而且僅僅只是因為你是你，把自己的命賭上！咳咳咳——”

　　一下太激動，獅鷲一下被口水嗆著，但也強行啞著嗓子，繼續說:“別去管什麽危險不危險，你既然知道危險，那就更不應該一個人衝上去。今天有人能把你撈回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直到哪天我們見不到你就開心了嗎！”

　　“那也挺好，不用給你添麻煩……”

　　“簡直不可理喻！”

　　被獅鷲狠狠扔到沙發上，我半撐著身子，緩緩開口:“我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怎麽樣……變成異獸，名為若羽翼凡的人便不再是我。如果不是為了苗羽，還有他，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你想要意義?好，我告訴你！”獅鷲氣憤地捋起袖子，右臂上金燦燦的印記閃耀著如太陽般的光輝，“這就是‘奇跡’王印，也就是未來苗羽會傳承的東西，也是身為王的象征。而你，也是王！”

　　我一臉茫然地望著她，什麽“王”、“傳承”之類的，根本聽不懂。

　　“自己好好看看！這是什麽！”獅鷲撥開我胸口的毛發，抓起一塊鏡子懟在我面前，上面正是一塊金燦的印記。

　　見到這個東西，我下意識想起了那個夢境中的五把王座，想起了其中一個上面為什麽放著我的狼玉佩——原來我是王啊。

　　獅鷲又一把抓起我，一雙豎瞳惡狠狠地盯著我，如暴怒的獅子般吼:“看明白了嗎?這是王印！你是王！你有你該背負的東西！”

　　一把推開獅鷲，看向她右臂上的印記，依舊發著光芒，而我，黯淡無光。垂下頭，自嘲地笑了一聲:“呵，那又如何，這能改變什麽，能讓苗羽和木司遠離我們嗎?”

　　“不能。”

　　“那不一樣沒有意義。 我說過，我現在在這裡，只是為了他們。如果他們有危險，那我就應該為他們排除這個危險，這就是我活著的意義。”

　　身後傳來獅子喉嚨的低吼聲，我下意識轉過身，沙包大的拳頭一拳砸在我臉上，很痛，如被怒火灼燒般。抬起頭，獅鷲手中高舉始末晝夜，往自己胸口刺去。

　　“你想做什麽！”奪下刀，我死死壓住她的手。

　　獅鷲怒視著我，朝我吼道:“做什麽?當然是自殺，就如你一直希望對自己的樣子！”

　　“我想這麽做，不代表我希望你們這麽做！”

　　獅鷲一腳把我踢翻，蹭得站起來，把匕首扔到一邊，臉上如惡魔般火紅，眼皮半耷拉著，下巴抖個不停，拳頭攥得想把什麽捏碎一樣。她走過來，氣得渾身發抖，顫抖著說:“你不要太傲慢了，翼凡。”

　　獅鷲的身後傳來吱呀一聲，木司像是斷了線的木偶弓起背望向我和獅鷲，想要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只是把自己拖向門口。

　　“木司……獅鷲你幹嘛！”剛站起來，獅鷲就攔住我，讓我只能看著他走向門外。

　　被一把丟到沙發上，獅鷲拿起桌子上木司的鑰匙，甩給我一句“自己好好想想”便出去了。

　　一直在看戲的葉子從櫃子上跳下，坐在到我腿上，疑惑地盯著我。伸出爪子輕輕撫摸他的下巴，呼嚕聲隨之而來。

　　“葉子啊，你說我做錯了嗎?”

　　“喵~”葉子似乎很是不耐煩，拿尾巴抽了一下就從我身上跳開，輕車熟路地走到陽台上，從窗台上跳出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