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鬼呀!!”
夥計們愣了片刻,然後驚恐大叫,紛紛跳下床,鞋都來不及穿,就往外跑去。
蘇含也不例外。
甚至,他是最先跑的人。
然而他卻不是最快的。
畢竟這些夥計每天乾體力活兒,身強力壯,不是他這種嬌生慣養的書生可比的。
甚至,在眾人慌不擇路的推搡中,他還被撞倒在地,發生了踩踏事件。
“啊!嘶嘶!”
幾腳落在身上,似乎踩到了重要部位,頓時疼得他倒吸冷氣,並且身體出現了短暫的癱軟。
夥計們一窩蜂的跑了出去,房間裡頓時只剩下蘇含……和那個人。
“看來你運氣不太好啊。”
那盤坐的黑影獰笑出聲,然後竟然猶如蜘蛛一般,四腳著地,朝著他爬過來。
陰氣如寒潮湧來。
蘇含的腦子裡,竟然不由自主的湧現出了這個身體的家人被詭異開膛破肚的場景。
他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沒有正面應對詭異的手段!
他雖然有了金手指,還有了一種詭異能力,但目前並沒有戰鬥力加成。
他想要跑,可是剛才被兩個夥計踩到了腿上的大筋,雙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
眼看著那人形蜘蛛一般的黑影越來越近,蘇含一顆心跌到了谷底。
“嘩啦——”
就在這時,一片帶著尿騷味兒的水漬從門口潑進來,劈頭蓋臉的澆灌在黑影身上。
“啊!!!”
那黑影發出淒厲的慘叫,渾身蒸騰起大量的白煙,然後痛苦的在地上打滾兒。
幾秒之後,不再動彈。
“哎,年輕人沒見過世面,就是毛躁,一道遊魂而已,拿童子尿潑它不就完了?”
蘇含循聲看去,只見一個窮酸秀才打扮的老頭兒,端著尿盆兒斜靠在門框上,頗有幾分漫不經心。
“朱……朱先生?”
蘇含嘴巴張大了,想不到關鍵時刻出手救他的,竟然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帳房先生。
他雙腿顫抖的緩緩從地上站起來,扶著牆壁乾笑道:“這麽晚了,您老還沒睡啊?”
“呵,你這大晚上鬼吼鬼叫的,睡得再死也被你吵醒了。”
主先生冷笑著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還好那群兔崽子最後良心發現,告訴我你還在這屋裡,否則,你今天可就危險了。”
蘇含拱手道:“今天多虧了先生,大恩不言謝,將來若是能熬出頭,必有報答!”
“呵呵,扯那些太遠了,你若是真有心,這個月發了薪酬,請我去勾欄聽個曲兒,吃大白饅頭。”
朱先生皮笑肉不笑,明顯不吃這一套。
掌櫃的畫的餅老夫都還沒吃完呢,你個小東西也來給老夫畫餅?
“好說,好說。”
蘇含笑著點點頭,然後看向地上那人,問道:“他沒事吧?”
朱先生擺擺手:“放心吧,只是被遊魂殘念附身了而已,最多大病一場,死不了。”
蘇含有些期待的問道:“先生是傳說中的奇人?”
朱先生搖搖頭:“不是,我只是年紀大,見的事情多了,懂一點旁門左道的東西罷了。”
“回去睡覺吧,這屋子裡的事用不著你管,讓那群兔崽子自己回來收拾。”
說完,他端著尿盆出門右轉,留給蘇含一個灑脫的背影。
蘇含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些納悶兒。
這樣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兒,而且張口就是勾欄聽曲兒,那他這童子尿又是哪來的?
……
時光匆匆,三個月過去了。
蘇含在陳家木材行混得風生水起,和夥計們都熟絡起來了,沒事兒就在一起吹牛。
至於工作,他是一點兒沒乾。
朱先生是個老色批,只要每個月花一錢銀子請他逛一次勾欄,工作上面的事兒老朱全包了。
這就相當於。
蘇含每天都在帶薪拉屎。
而漸漸的,他發現陳掌櫃看他的眼神開始不對勁了,他知道,對方終於開始肉痛了。
換位思考就能理解。
你是老板,有個員工每天啥也不乾,你卻要每個月給他發幾千的工資,甚至可能要養他一輩子……
這擱誰身上都難受。
更何況,陳掌櫃還是出了名的鐵公雞。
而這段時間,蘇含驚喜的發現,自己的體質竟然潛移默化的提升了一大截,變得異常強悍。
至少能打好幾個年輕壯漢。
甚至,體內還滋生出了一股陰氣,這股陰氣猶如內力一般,可以被他隨意調動。
他猜測這是詭異本源的效果。
而那些遊方術士、奇人,或許便是因為體內有著類似的神秘能量滋養,所以身體素質才會那麽強悍。
拋開各種詭異能力不談,他們往往可以和詭異正面硬剛,拳拳到肉的對決。
普通人的拳頭難以對詭異造成傷害,因為雙方隔著一個維度,就好像你打不到影子,但如果拳頭上包裹了陰氣,便可以對詭異造成真實的傷害。
相當於附魔。
“如今再遇到詭異,我也算有點自保之力了,或許我可以考慮換個方式謀生了。”
他深知,與其等到陳掌櫃給他穿小鞋逼他離開,不如他自己主動辭職。
這樣,雙方都能保留一絲體面,也不枉相識一場。
當然,他還得準備一下。
於是這天中午,他帶著這三個月存下來的一兩銀子,到街上買了一套捕獵工具。
一把硬弓,三錢銀子。
三十支箭加箭筒。三錢銀子。
一個網兜。二錢銀子。
一把匕首。一錢銀子。
一個火折子。一錢銀子。
其實他還想買個魚鰾燈,外加一匹好馬,一個牛皮水袋,一件皮甲……只可惜囊中羞澀。
算了,先乾一票再說。
當天晚上,蘇含和陳掌櫃說了要去嘗試打獵的事,不出所料,得到了陳掌櫃的大力支持!
這位中年掌櫃一改往日的不苟言笑,十分親切的拍著他的肩膀鼓勵他,說年輕人就是要有朝氣,就要敢想敢乾,甚至當場就借了一匹黑馬給他。
於是第二天清晨,蘇含帶上武器,騎著黑馬,走出了沙河城。
沙河城外,有八個萬人城鎮,猶如眾星拱月一般,整齊的環繞著沙河城。
以這些城鎮為中心,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金黃油菜花,這些城鎮被淹沒在花海中。
如今正是油菜開花的季節。
而到了二十裡外,金黃的花海漸漸稀疏,很多地方長滿了茂盛的青草。
到了三十裡開外,基本就看不到油菜花了,這便是荒野地帶,荊棘叢生,樹木繁茂。
尋常百姓一般不會到這個范圍活動,畢竟一不小心天黑了回不去,就會死在荒野。
而且自從詭異紀元開啟,人們一般都會把死人埋在遠離城市的荒野,可以說荒野處處埋屍骨!
這叫……把安全留給城市,把危險留給荒野。
每到夜裡,荒野之上,到處都是黑影在遊蕩,普通人沒有魚鰾燈在手,走夜路幾乎必死。
出城的時候。
蘇含看到了不少和他一樣的獵人。
但是慢慢的,這些人便自動分散了,從不同的方位進入荒野,似乎刻意和其他人拉開距離。
防人之心不可無!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特別是在荒野區,死了人基本都沒人知道,官府也不會管荒野的事。
“就這裡吧。”
蘇含勒住黑馬的韁繩,深吸一口氣,朝著前方的密林大吼了一聲。
“啊——”
聲音回蕩,傳出了很遠。
下一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雷達圖,大量的小紅點兒,出現在了他的感知裡。
有些小紅點兒似乎被嚇到了,在迅速移動,而有的則是在原地沒動,似乎對自己藏身的地方很自信。
“那裡!”
很快,蘇含鎖定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紅點兒,張弓搭箭,拉成滿月,直接射出。
“咻——”
箭枝沒入一片茂密的草叢中,然後裡面發出“吱”的一聲,有血液濺起,染紅了青草。
中了!
蘇含興奮不已,迅速下馬跑過去,扒開草叢,將裡面的東西拎了出來。
赫然是一隻接近一米長的灰色野兔,這東西,長得膘肥體壯的,恐怕得有二十多斤。
地球的野兔很少有這麽大,但這是詭異世界的積年老兔,都快成精了,大一些也正常。
“開門紅啊,也不枉我練了一晚上的弓箭。”
蘇含將箭枝拔出來,然後將這隻野兔放入網兜,掛在馬背上。
繼續狩獵。
在聽聲辯位的能力加持下,蘇含仿佛開掛一般,迅速將躲藏在灌木荊棘中的獵物揪出來。
半個時辰的功夫,他竟然就殺了八隻野兔,兩隻野雞,還有一隻土豬。
“這加起來,得有兩百多斤了吧,夠了夠了,再多就拿不走了。”
於是,蘇含開始原路返回。
這匹黑馬的體力很不錯,馱著兩百多斤的獵物,外加一百多斤的蘇含,走起路來竟然絲毫不慢。
中午的時候,蘇含就回到了沙河城。
而他那滿載的獵物,更是引起了很多人的驚歎,甚至有些人乾脆圍觀起來。
“哇,好多野味啊!”
“嘖嘖嘖,這恐怕得有兩百來斤了吧,這得是多少錢啊?”
“我算算,野味的價格大概是一錢銀子一斤,這二百多斤……恐怕得二十多兩銀子!”
“我的天呐,我一年都賺不到這麽多錢啊!”
感受著周圍眾人羨慕乃至崇拜的目光,蘇含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壯志。
他終於不用再為五鬥米折腰了。
很快,他來到了沙河城最大的酒樓——泰豐樓。
這個酒樓的東家姓周,算是沙河城裡的地頭蛇,不僅壟斷了城裡近乎一半的酒樓生意,甚至開了三家賭坊,兩家錢莊,傳說在州衙門裡也有背景。
這是真正的狗大戶。
有人說,城南貧民窟那群地痞流氓,就是周家暗中扶持的,專門替他們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喲,這麽多野味!”
泰豐樓的掌櫃看到蘇含馬上的十多隻野味,頓時兩眼放光:“太好了,太好了,最近正好缺這個呢,你這些東西,我們泰豐樓全要了!”
蘇含沒有吃驚,畢竟野味現在是稀缺貨,就算不賣給這家,其他酒樓也是搶著要。
他很明白現在是賣方市場,優勢在自己這邊,所以猶豫著說道:“那這個價錢……”
泰豐樓掌櫃豪邁一笑:“野味的價格,一般默認都是一錢銀子一斤,我給伱加十文!”
九十文一斤。
蘇含見好就收,點頭說道:“好吧,拿秤來稱一下,付了錢,這些東西就歸你們了。”
“可別給我短斤少兩啊,不然下次我就不賣給你們了。”
掌櫃的滿臉堆笑:“那是自然,我們泰豐樓向來誠信經營,那個……以後你有多少,都可以拿過來。”
很快,一個店小二拿著秤過來,將這些獵物挨個稱了一下,一共二百二十六斤三兩四錢。
“這是二十五兩五錢銀子,您拿好。”
掌櫃將幾錠銀子和幾顆碎銀放在蘇含的手裡。
然後有些賣乖的說道:“其實零頭只有四錢多,我給您添了二十幾文,湊個整兒。”
“那就多謝了。”
蘇含笑著回了一句,具體是不是這樣,他不知道,反正口算是沒算出來的,他只知道大約二十五兩。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這樣說了,他還是得口頭感謝一下。
“咕咕咕……”
這時候,蘇含的肚子響了,他這才想起,自己今天還連早飯都沒吃。
早上出門太早了,沒趕上木材行的早飯。
現在如果回去的話,或許正好趕上午飯,但他今天不想回去吃了。
陳家木材行雖說包吃包住,但陳掌櫃是出了名的摳門兒,夥食也好不到哪裡去。
午飯一般都是幾個玉米窩頭或者野菜團子,外加一碗雜糧稀飯,一碟鹹菜。
偶爾會有個素炒,以及一碗用“老員工”熬出來的骨頭湯。這湯還舍不得放鹽,很淡。
他以前沒錢,將就一下沒什麽。
但現在有錢了,沒必要繼續委屈自己,他完全可以吃好一點。
“客官,要不要進來吃個飯?”
掌櫃的耳朵很尖,當場笑著招攬客人。正所謂,酒樓賺錢酒樓花,你一分也別想帶回家!
“呵呵,不了不了。”
蘇含可不上他這個當,如今剛剛有點錢,可不能大肆揮霍。
這泰豐樓就是個銷金窟,要是給你上幾個硬菜,再上兩瓶陳年好酒,當場就能吃掉好幾兩銀子。
他牽著馬離開了泰豐樓。
然後找了個街邊的小酒館,要了一碗白米飯,兩個大白饅頭,一碟炒肉和一盆素菜湯。
花了一錢銀子。
吃飽喝足後,他就回到了木材行。
“百忍,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陳掌櫃看到蘇含這麽早就回來了,心中咯噔一聲,難道這小子打獵失敗,自暴自棄了?
別介啊!
你要心懷大志,你要自力更生啊,你在我這裡當個躺平的米蟲,有什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