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你這胡整啥著哪?開個拖拉機到賓館像話嗎?”停好車、在賓館前台辦完住宿手續，剛到房間，小舅找上了門。一會功夫、拖拉機進賓館的事估計已經傳成了知名事件。省裡的進出口工作會議，小舅從香江趕回來參加也正常，宿建平對此有預計。

　　“舅、我也是沒辦法，不坐拖拉機來，我就得坐卡車了。”

　　“行了、現在你是出洋相了。我過來的時候，全是議論你的聲音，你們廠裡沒車的事不傳到省領導耳朵裡才怪！

　　不說你玩的小心眼，給你說個正事，我從香江回來之前給你接了個大單子，價值十三萬米元是日商的單子。”

　　十三萬米元?小舅還真是平地起驚雷，一把整了個大雷，比之前所有的單量加起來還多！

　　“這麽大的單子！多長時間的生產周期?”

　　“四個月！我害怕單量大你們生產不及特意和人談著壓了一個月。”

　　“生產周期夠了！就是再大的單子也賺不了什麽錢，說實話外貿這玩意我都不想搞了，現在逼的我都倒騰起外匯卷成票販子了。”

　　“放心吧、這回的單子肯定讓你賺到錢。不過、結帳的日子我要想辦法給壓壓，壓到明年開年了再結。”

　　“壓到明年?舅你說的是啥意思啊?”

　　“上邊準備調整外貿政策，不能讓做外貿的廠子一直這麽艱難運營下去。目前討論的大概辦法是讓參與外貿的廠子留存一定比例的外匯自己處置，另外企業和個人匯率實行雙規製，企業這邊的兌換匯率很可能接近個人官方匯率的一倍。具體政策，明年開年就執行。”

　　當滾刀肉果然會有好運，小舅終於完完全全做了一回好人。不但帶來了一個大單子，還帶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利好消息。

　　即使不算手裡留存的外匯比例，比現有匯率漲一倍那也很給力。能讓廠裡的利潤大漲，往後不用做倒爺也能有利潤點。

　　“怎麽樣?現在再不鬧意見了吧?這次上邊的調整力度空前，是你們這種外貿企業的及時雨。”小舅見宿建平臉色轉好，愛顯擺的本性露了出來。

　　眼看小舅得意，宿建平忍不住吐槽起來:“什麽及時雨，雷聲大雨點小而已。真要想促進外貿，這點力度遠遠不夠。按實際匯率兌換才是正著，老惦記著差價的那點事格局太小。”

　　“你這娃娃才格局小哪！一下子漲了三倍左右的利潤，還嫌力度不夠?合著、一分不賺全給廠子才好啊?那國家怎麽儲備外匯提高國際競爭力?”

　　明明就是沒格局，還不承認?這事宿建平可不忍。“企業手中有外匯，不就是國家有外匯嗎?企業手裡的外匯又不能直接在國內消費，不還得兌成本幣！漲的那三倍收入，也就對我們廠這種搞小眾品類不正經賣產品的廠子有用。

　　像我們廠的產品、還有什麽手工工藝品，就是做出花來，體量能有多大?正經的工業產品才是國際外貿產業的大頭。就咱的這匯率，工業產品能有競爭力?性能不好、還賣的貴，這就叫格局?”

　　“生產工業品要多大的成本?還要往便宜賣?咱們國家自己都不夠用哪！”

　　“生產工業品不容易?種地和賣礦產就容易了?工業品是有持續增長潛力的，土地和礦產的總量有限。基礎差不怕，只要有利潤，十年不到就能翻幾翻，農產品和礦產能做到嗎?”

　　甥舅二人說著說著上了頭，圍繞著和自己關系不大的事爭的面紅耳赤。仿佛他們兩人就是政策制定者一樣。

　　……

　　“……做大外貿事業關系重大，我們要克服困難，迎難而上。很多廠子覺得利潤低、對這事就不上心。

　　大家的困難省裡和上邊都注意到了，就說這次開會的時候，有的廠子負責人竟然是坐著拖拉機來開會的。

　　為啥哪?廠子一共就兩輛車，一輛拖拉機，一輛卡車。廠長不坐拖拉機來開會還能怎辦?我了解了一下，雖然這個廠子是個社辦廠，但一年不到的時間裡，他們就掙了超過二十萬米元外匯！就是這樣的廠子，卻連輛像樣的車都沒有！

　　我們正在積極的研究和調整政策，利好消息明年就會落實，往後再不能出現這種事情！大家不要有顧慮，要邁開步子去闖。一家社辦工廠都能有這麽大的成績，今天大多數的參會者都是省裡有頭有臉的企業，理應創造出更大的效益……”

　　會議正式開始後，率先發言的省領導，在發言中不點名道姓的拿新灣麻織廠舉起了例子， 以示省裡對大家的理解和重視。

　　人家那麽大的領導，肯定不光是說說就行了。在會議當場，便宣布要給這家在外貿事業上有貢獻的企業解決缺車的問題。省裡要獎勵一台吉普和一台卡車，改善廠子的生產條件。

　　開拖拉機過來參會，果然沒錯，都不用咱說，兩輛車便到手了。

　　會後、省裡派了專人與宿建平對接，約定一周以後廠裡派人來取車。

　　回到公社，牛育森樂的門牙差點保不住，連續兩天沒睡著覺。

　　由於廠裡沒多余的合格司機，為了將車提回來，都不得不從縣裡借司機幫著將車從省城開到新寨。

　　一趟活下來沒少折騰人，但是忙並快樂著，可算是邁入了有汽車的廠子這個層次了。

　　為了以示重視，廠裡專門成立了汽車隊，兩輛卡車、一輛吉普、一輛拖拉機(勉強湊進汽車隊)，連司機帶跟車員配員八人，隊伍規模不算小。

　　“廠長！你說你怎麽學著開車就這麽容易?沒幾天時間吉普車就能隨便開了，其他人學個車慢的像牛一樣。”多了兩輛車，合格的司機卻只有一個，讓牛育森懊惱不已。他還想著坐著新吉普車出去耀武揚威哪！

　　“這玩意得有天賦！像我、就天生學車容易。”宿建平跟不好意思的自誇了一把，咱能告訴你，其實天賦也就一般、考駕照科二考了三次才過嗎?

　　“早知道一下子能多兩輛車，早幾個月就要好好培養司機，現在還把人的手給打住了！我要不是年紀大，我都想親自學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