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樓下傳來一陣嘹亮的歌聲。
“東方紅,太陽升,東邊……”
許天冬猛然驚醒,睜眼後的第一時間便打開了燈。
“呼,還好還好,沒回去。”
望著斑駁的天花板,聽著樓下傳來的陣陣歌聲,一股莫名其妙的豪氣自胸腔流向四肢百骸,讓他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躺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呆,一直到樓下的歌聲停歇,他這才起身下床。
小賣部裡,楚國鳳正在納鞋底,見他推著自行車出來,皺眉道:“你這麽早就要出去鬼混了?”
“出去瞧瞧有沒有賺錢的門路。”
許天冬從貨架上拿了盒牛奶,咬著吸管笑道:“鳳兒,給我拿點錢,我中午不回來吃了,等我賺了大錢,給你買幾卡車針線,你想做多少雙布鞋都管夠。”
“小王八蛋,你想氣死我就直說。”
楚國鳳瞪了他一眼,在抽屜裡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張十元大鈔拍在櫃台上。
“嘖嘖,鳳兒,今天怎麽這麽大方?”
許天冬倒不是說反話,記憶裡,上大學之前,他兜裡的錢就從沒超過五塊。
楚國鳳沒搭理他,自顧自拿起針線又開始忙活起來。
“你這老太太。”
許天冬伸長脖子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然後順手從貨架上抓了一把棒棒糖塞進包裡,這才心滿意足的騎著自行車離開。
六月正是杏子成熟的季節,清晨時分,果香最濃。
一路走一路摘,沒騎出多遠,許天冬兜裡已經塞得鼓鼓囊囊。
“冬子哥!冬子哥!”
理發店門口的台階上坐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顧小晴見到許天冬就忍不住大喊起來。
巷子裡沒有像她這般年紀的孩子,大人們腦袋裡整天裝的又都是柴米油鹽,許天冬自然就成了她最好的玩伴。
“別亂動。”
顧小麥屈指敲了敲她的腦袋,拿起橡皮筋三下五除二就給她扎好了兩個羊角辮。
夾在腰間的雙腿剛一松開,顧小晴立馬飛奔下台階,衝過去攔在了自行車前。
“小皮球,我軋死你。”
許天冬咧著大嘴作勢要把車蹬過去,小丫頭不閃不躲,只顧著嘿嘿嘿傻笑。
看著這兩個活寶,台階上的顧小麥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見許天冬看過來,她連忙低下頭,把鞋帶解開,又重新綁了起來。
“顧小麥,你媽在不在?”
許天冬甩了甩額前的斜劉海,總感覺頭上像是戴著一個鬥笠,十分難受。
顧小麥抬起頭,表情恢復了往常的清冷,聲音聽起來也是冷冷的。
“還沒起床。”
許天冬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兩個杏子遞給顧小晴,牽著她走上台階,笑問道:“打個商量,我自己剃頭,能不能打個零點一折?”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啊。”
見顧小麥不吱聲,他便自顧自推門進去,找了個電推子對著鏡子推了起來。
原本他是想推個帥帥的板寸,沒成想深一下淺一下的推著推著,就推成了光頭。
雖然和預想的有些出入,但這並不妨礙他對著鏡子臭美。
“嘖嘖,連光頭都他娘的這麽帥。”
“嘿嘿嘿……”
顧小晴在一旁傻笑。
許天冬捏了捏她的小圓臉,挑眉問道:“小皮球,哥帥不帥?”
“帥!冬子哥最帥!”
顧小晴倒是捧場,兩根大拇指豎得老高。
顧小麥實在是有些沒眼看,猶豫了好久,還是走過來奪過他手裡的推子,一言不發的幫他把後腦杓那裡好些沒推掉的頭髮推了個一乾二淨。
鏡子裡的少女下巴尖尖的,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
許天冬覺得,這丫頭要是晚生幾年,恐怕也沒有奶茶妹妹的事了,就是可惜網吧妹妹聽起來有些掉價。
顧小麥剃完頭,下意識往鏡子裡一看,兩人的視線恰好撞在一起。
“你臉紅什麽?”
許天冬咧嘴笑笑。
顧小麥惱羞成怒,一巴掌呼過去,打得他頓時戴上了痛苦面具。
“十塊!”
“錘子十塊!”
好歹毒的婆娘!
許天冬瞪了她一眼,從包裡掏出幾根棒棒糖和幾個杏子扔在桌上,直接起身出了門。
“不要臉!”
顧小麥低聲罵了一句,見顧小晴還坐在那兒傻笑,於是提醒道:“姐姐一會兒就要去上班了。”
顧小晴聞言立馬飛奔出去,像塊狗皮膏藥似的掛在許天冬腿上,跟著他一起出了巷子。
……
“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
自行車上,顧小晴字正腔圓的唱著前不久剛從幼兒園學來的兒歌。
每唱完一首,許天冬就誇一句,於是一路上都是歡快的歌聲。
路過一家早餐鋪子,望著筲箕裡誘人的麻花,顧小晴咽了咽口水,歌聲隨之停了下來,然後自行車也停了下來。
“想吃嗎?”許天冬問。
“嗯嗯嗯!”顧小晴立馬小雞啄米般點起了腦袋。
許天冬朝她攤開手,她立馬就把兜裡的十塊錢掏了出來。
一塊錢一根的大麻花,許天冬一口氣買了四根。
“呐,現在你還欠我一百零一塊錢。”
“哦哦。”
得到了一根香噴噴的大麻花,顧小晴心裡美的不行,哪裡還管欠了多少錢。
從老街出來,一大一小嘴裡啃著大麻花,開始漫無目的的四處閑逛。
許天冬現在很需要錢,一大筆買命錢。
雖然暫時還不知道姚佳現在有沒有生病,但未雨綢繆總歸是沒錯的。
06年這會兒可謂是遍地商機,大街上隨便掃一眼都是賺錢的行當。
不過最難的永遠是第一步,對於怎麽快速積累原始資本,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什麽好主意。
去鄉鎮上倒賣小商品?
算了,來錢慢不說,累死累活又能掙幾個?
無貨源電商倒是有點搞頭,但是對微操要求太高,而且就自己目前這條件,也沒有能力直接聯系到廠商。
該上哪兒去搞錢呢?
許天冬啊許天冬,連彩票號碼都記不住,你他娘的還真是個廢物。
他還在這兒自我吐槽,忽然感覺後座一輕,緊接著身後就傳來了一聲悶響。
停下車扭頭一看,小皮球躺在地上,像條蛆一般艱難的蠕動著身子,肥嘟嘟的小手還高高地舉著半根麻花。
“冬子哥,屁股疼。”
“憨貨!”
許天冬抬頭看看明晃晃的太陽,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正想著要不要找家小賣部買瓶喝的,他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