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其他人都插不上話，似乎是察覺到自己把調起得太高了，呂素娟主動轉移話題，又和大家聊起了家長裡短。

　　毛小豪和顧小麥則不約而同地起身，一前一後去了陽台。

　　沉默許久，毛小豪率先開口:“小麥，你還想不想讀書?”

　　讀書嗎?

　　顧小麥眼神渙散，連她自己都不確定心中所想。

　　曾幾何時，她也是個乖學生，成績雖說算不上頂尖，但總不至於連高中都考不上。

　　只是因為聽某個王八蛋說他要去職高，所以她才在中考當天故意發揮失常。

　　在職高待了一年半，身邊的同齡人每天不是談情說愛，就是逃課打架，時不時的還會有一些高年級的跑來找她耍朋友。

　　她不搭理那些人，那些人就在學校裡胡說八道，沒幾天她就成了一個人盡可夫的破鞋。

　　她開始有些怨恨那個王八蛋，明明說好了要去職高，結果卻偷偷考上了全市最好的六中。

　　等她舍下臉面想要去找他討要說法時才得知，那個王八蛋現在整天都粘在校花的屁股後頭。

　　她覺得自己處處都不如那個校花，心裡有氣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撒，轉頭就去學校退了學。

　　母親見她回來也沒勸說，只是讓她跟著自己學門手藝，不然萬一將來找了個不靠譜的男人，離婚以後連飯都吃不上。

　　她不願意學理發，一想到每天要給那麽多男人剪頭，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於是，十六歲的年紀，她在毛小豪的幫助下，成了一名網管。

　　一開始她也很喜歡這份工作，朝九晚六，一個月一千二。

　　不僅每天都能免費上網聽歌，還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這讓她過了一段很是舒心的日子。

　　可時間久了，她又覺得有些厭煩。

　　每天坐在那間煙霧繚繞的房間裡，重複著一成不變的工作，有時候想找個人聊聊天都辦不到。

　　她開始想換個方式生活。

　　可她不知道離開了這裡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內心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讓她選擇了原地踏步。

　　時間不像是小說裡寫的那般眨眼即逝，這一年半長得猶如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隧道。

　　從焦躁到麻木，中間經歷了多少次精神內耗，連她自己也記不清。

　　她只知道自己確實像外人說的那般，越來越沉默了。

　　轉機似乎是出現在五天前。

　　那個王八蛋突然主動對她熱情了不少，不僅幫她嚇退了小混混，還願意陪她一起散步。

　　在那個火燒雲很美的下午，她聽到了一個許久不曾聽過的稱呼。

　　麥子。

　　只有他會這麽叫自己。

　　“你是麥子，我是冬子，以後咱們買個大房子，再生個大胖小子。”

　　那一刻，她甚至在想，如果校花不要那王八蛋了，那她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他一次。

　　生活短暫的有了方向。

　　可是沒等她高興多久，那王八蛋就說出了“咱們問心無愧不就行了”這樣的話。

　　她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裡都快要氣哭了。

　　行！我也問心無愧！

　　等她硬起心腸，決定這輩子再也不為了那王八蛋傷心難過的時候，那王八蛋竟然又來挑撥她的心弦。

　　雖然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答應陪他去只是為了賺錢，可晚上在鏡子前來回挑選衣服的舉動，還是出賣了她的內心。

　　隨後的旅程裡，她記得那王八蛋在車上打瞌睡時摟了自己的腰，然後又在上山的途中摸了自己的屁股。

　　於是她那天趁著四下無人，將那王八蛋撲倒在地，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嘴。

　　她幻想著自己能聽到諸如“我會對你負責”之類的話，卻隻得到一個凶狠的板栗。

　　一切不可理喻的心思本該戛然而止，可誰讓那天晚上的月亮那麽亮呢。

　　亮得她心裡發慌。

　　她想著既然都這樣了，要不還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於是生活又重新有了盼頭。

　　賺錢、買房、生兒子。

　　和上次一樣，那王八蛋沒讓她開心太久，第二天一大早就徹底擊碎了她心中所有的幻想。

　　至此，生活又回到了原點。

　　她依舊不過是一個頗有些姿色的小網管，沒人能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麽走。

　　呂素娟說應該多讀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語文還是歷史?

　　她不知道應該讀什麽書。

　　西京那麽大，算是外面的世界嗎?

　　這些她都沒有答案。

　　毛小豪問她還想不想讀書，回顧自己輟學後的這一年半，她覺得自己肯定是想的。

　　可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是另一回事。

　　對於這個問題，毛小豪自然也不可能有解決的辦法。

　　他連自己的未來都理不清，又有什麽能力幫助別人?

　　問出那樣的問題，與其說是在問顧小麥，倒不如說是在問他自己。

　　兩人又陷入了無休止的沉默，直到看見兩道身影出現在樓底下。

　　姚佳此時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 她從不會考慮那些有的沒的。

　　過好當下的每一天，只要能夠吃飽穿暖對於她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當然，如果銀行卡裡能再多點錢那就更好了。

　　“姐，你走慢點，錢又不會飛。”

　　“噓！小點聲，讓別人聽見了怎麽辦?”

　　許天冬被她拖著一路小跑上樓，見毛小豪和顧小麥也在，於是朝他倆招了招手。

　　“走，給你們看個大寶貝。”

　　顧小麥聽到大寶貝，腦子裡浮現出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

　　冷著臉剛想轉身回屋，就聽他又喊道:“麥子，這裡頭可有你的一份，你不來別後悔。”

　　一分鍾後，姚佳鎖好門窗，腳步虛浮的來到許天冬的床上坐下，一張俏臉紅撲撲的，連氣息都有些不均勻。

　　“你們倆到底在搞什麽鬼?”

　　毛小豪一頭霧水。

　　“噓！小點聲，過來過來。”

　　姚佳往旁邊挪了挪，給二人騰出落座的位置。

　　顧小麥不樂意坐許天冬的床，抬著凳子坐在了幾人對面。

　　“冬子，要不還是你說吧。”

　　姚佳咽了咽口水，兩隻手微微有些發顫。

　　許天冬好笑不已，將挎包取下來丟給了毛小豪。

　　“打開看看。”

　　毛小豪被吊足了胃口，急忙將拉鏈拉開，下一秒，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我靠！什麽情況！”

　　顧小麥心裡好奇，斜著眼偷偷瞧過去，等看清包裡那一捆又一捆的鈔票後，小嘴也不由自主的微微張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