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升挨了十幾個大嘴巴子,老臉腫成豬頭形狀,頭暈眼花,意識模糊,卻沒出一點血。
力道剛剛好,懵逼不上腦。
但這畫面,足以震懾所有人。
幾乎所有家丁仆人小丫鬟老婆子包括一些小管家都看得心驚膽戰。
區區家丁哪裡來的膽量毆打大管家賴升?
賴升可不是普通管家,他的母親是賈政奶娘,曾服侍過老榮國公賈代善,親哥哥賴大是榮國府大管家。
也就是說,賴大賴升這兄弟兩個分別擔任榮國府和寧國府的大管家,榮寧二府的所有人情往來、內外事宜盡在這二人掌握之中。
也因此,這對兄弟在榮寧二府的地位極高,賈寶玉賈蓉賈璉這些正經的主子都要畢恭畢敬地喊一聲“賴爺爺”。
可現在,這位倍受敬畏的賴大管家卻被普通家丁雲秀生揪著領子舉在空中狂扇耳光。
誰給雲秀生的膽子?
眾人下意識看向端莊卻豔光四射的秦可卿。
一定是這位剛入門的少奶奶指使!
好狠!
珍老爺剛沒,靈堂還沒搭起來,進門不足月的少奶奶就來奪權!
少奶奶恐怕要踢鐵板了,賴總管可不是一般的家奴。
有識趣的,飛快跑去通知賈蓉。
結果賈蓉一聽挨打的是賴升,不怒反喜,一腳踹翻跑腿的仆人,喝道:“這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敢來打擾我披麻戴孝?滾!”
……
“幹什麽?這是幹什麽?怎麽對賴總管這般無禮?還不松手?”
人群中,一個脆生生女音響起,瞬間壓過其他聲音。
下人們齊刷刷讓開一條路。
一襲素裙的王熙鳳風風火火地闖進現場,作勢攙扶賴升,又揮手驅趕眾人:“瞅什麽瞅?閑著沒事兒幹了?”
雲秀生則眼前一亮。
好個王熙鳳。
比記憶中的王熙鳳更漂亮,更大氣,氣場更強。
這女強人范兒,簡直要突破天際。
精明強乾之氣盡顯於外。
可身材卻又極好,腰細臀圓天鵝頸,顧盼之間極顯風情,尤其一雙圓溜溜的丹鳳眼,明亮有神流轉生輝,目光所至處處留情,讓人沉醉,身材容貌與秦可卿竟然不相上下。
暗讚間,隨手扔下賴升,甕聲甕氣道:“回二奶奶,這奴才對我們少奶奶陽奉陰違言語不恭,奴才看不過便教訓他一頓。”
“這叫什麽話,什麽陽奉陰違言語不恭,賴總管是府裡多年的老人,能不知道這點規矩?”
“這老奴才在府裡待得久了,就把自己當主子了,甚至不願意喊一聲少奶奶,二奶奶您說該不該教訓?”
王熙鳳竟然語塞。
奴大欺主?
當然該教訓。
不但要教訓,還要狠狠教訓,最好直接打死。
可是,賴大賴二這對兄弟是賈府老人,與賈政賈赦賈敬這些賈家第三代子弟一個輩分,只有賈母有資格教訓這兄弟倆。
是以冷喝一聲:“就算賴總管態度不好,也輪不到你這奴才胡亂打人,咱賈家是積善之家,不興打打殺殺,還不速速向賴總管賠罪!”
雲秀生緩緩眯起眼睛,這娘們真打算維護賴升這老狗?
這時,秦可卿上前一步,屈膝行禮,溫溫柔柔道:“侄媳婦見過嬸子。”
不等王熙鳳回禮,接著道:“是侄媳婦想給這不知尊卑的老奴才一點教訓,嬸子,奴才就是奴才,永遠不可能凌駕於主子之上,否則還不天下大亂?”
王熙鳳再次語塞,卻不敢呵斥秦可卿,只能脆生生笑道:“好侄媳婦,你這是受了委屈吧?受了委屈盡管跟老太太訴苦,老太太必然會幫你討個公道,何必這樣撕破臉皮?”
秦可卿依然溫柔:“好叫嬸子知道,侄媳婦剛剛接過掌家之權,尋思著見見諸位大小管家,順帶著分派任務把喪事操辦起來,誰知道這老奴才卻說什麽不用蓉哥兒媳婦操心,他可以代辦,嬸子,這是欺負侄媳婦兩口子年輕要架空我們呢。”
這個罪名可就大了去了。
奴才架空主子,想幹什麽?以下犯上?騰籠換鳥?鳩佔鵲巢?
王熙鳳無話可說,只能擺擺手:“這老奴才,當真該死,來人,把他拉走交給賴大總管處置。”
待家丁架著昏昏沉沉的賴升也就是賴二離開,王熙鳳走到秦可卿跟前,親昵地拉住秦可卿的手掌:“好侄媳婦,嬸子沒別的意思,是老太太開了金口,讓嬸子我幫你們分擔些家務,畢竟你跟蓉兒是真的年輕,你那婆婆又是個鋸了嘴的葫蘆,著實怕你們應付不了,你這個剛上任的掌家媳婦不會嫌棄嬸子多事吧?”
秦可卿也甜甜笑道:“侄媳婦正犯愁呢,嬸子可是幫了大忙。”
王熙鳳也笑:“那嬸子就聽侄媳婦你安排,你指東嬸子絕不向西,好侄媳婦,你就說吧,讓嬸子做點什麽?”
秦可卿卻搖頭道:“侄媳婦哪敢真的指派嬸子, 嬸子稍等片刻,待侄媳婦認認這大小管家,再與嬸子商量。”
“好。”
秦可卿收斂笑容,目光落在眾家丁仆人婆子丫鬟臉上,淡淡道:“大奶奶委托我掌家,規矩一如之前,但誰敢偷奸耍滑中飽私囊,別怪我不客氣。”
頓了一下接著道:“我宣布一項任命,任命家丁雲秀生為小管事,主管一切家丁護院,負責府裡職業巡邏站崗以及大小主子外出的護衛事宜。”
眾人嘩然。
雲秀生?
管事?
就那個傻大個也能當管事?
少奶奶怕不是傻了。
秦可卿淡淡反問:“有意見?”
眾人急忙搖頭。
秦可卿眼神變冷,變銳利:“我提醒一次,記住你們的身份,你們是寧國府家奴,必須無條件服從主子的命令,膽敢陽奉陰違甚至忤逆,直接家法伺候!”
又喝道:“雲秀生!請家法!”
雲秀生大喝一聲:“請家法!”
喝聲落下,四個家丁抬著一大捆精心打磨過的木棍出場,擺在雲秀生面前。
雲秀生抽出一根,上圓下扁,油光水滑,棗木打造,結實無比,堪比衙門裡的水火棍。
掄圓,隨手砸向身邊的牆壁。
“碰——”
“嘩啦——”
棗木棍炸裂,木刺飛濺。
牆壁上炸出一個大洞,磚石散落一地。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著牆上的大洞和炸裂的棗木棍,皆盡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