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出大事了，不好了，劉慈福自殺了……”守地牢的民壯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才從地上爬起來，都還沒有站穩，就又慌裡慌張地向前拚命跑去。劉慈福死了，自殺。消息傳開的一瞬間，整個衙門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亂了，徹底亂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陳平頓感五雷轟頂，人都似乎要飄起來了，眼裡只有搖搖晃晃的世界。案子都沒有弄明白，人卻死了。自殺，如何能說得清，是畏罪自殺;還是慘遭冤枉，所以選擇以死明志。完了，自己的仕途，自己的人生就隨著劉慈福的自殺這樣毀了。他無心再繼續留在前廳，便自顧自地走回了自己的書房，一進房，他癱倒在椅子上。毀了，毀了，全毀了。二十年的寒窗苦讀，熬過了各種艱辛，終於成功的走上仕途，本想好好報效朝廷，光宗耀祖，可現在。他深深歎了一口氣後，呆坐著，有氣無力，就像生命要在此刻消逝那樣。

　　回老家種地吧！過得逍遙，過得自在。辛勞半世，終是回家種地。“哈哈哈！‘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難道這就是我將來的生活寫實！哈哈哈！哈哈哈！”陳平苦笑了幾聲後，只能放下了自己所謂的執念，也或許是不得不放下吧！

　　他拿起了筆，展開紙，打算把這起案子的前因後果寫好後，呈交給知府大人，獨自一人把罪責攔下來。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進，很快菜子文站在了門口。“大人，羅根開口了，他說他要交代一切。”

　　“什麽！”突如其來的開口，讓陳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菜師爺，你說什麽?”

　　“剛才。我們去地牢檢查劉慈福屍體的時候，聽見羅根在大喊，他說他要交代他知道的一切。”

　　陳平一驚，等反應過來後，連忙說道:“快，快，把他帶上來。”

　　不一會兒，兩名衙役帶著羅根來到了陳平的書房。羅根一進門，就直接跪在了陳平面前。“求大老爺妥善處理我家老爺的屍身，他是一個可憐人，求你了。”說著，羅根開始了不停的磕頭，不時還在用衣袖擦拭自己的眼角。

　　“羅根，把你知道的一切說出來，不要有所隱瞞。至於劉老爺的後世，我會按朝廷規定處理的，你不用擔心。其他的，你就不用多想了。”陳平說道。

　　“這，”羅根歎了口氣，低下了頭。“哎！”

　　“來人，去搬把椅子給羅根。”

　　“是。”

　　“謝大人。”羅根緩緩坐了下來，強忍住抽泣後才說道:“其實，老爺也是為了能多活幾年才用這些孩子祭祀的。”羅根抹了抹眼淚，繼續到:“事實上，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老爺在抓這些孩子的。”

　　“一年多前?”在場的所有人聽到這句話後都十分詫異。

　　“嗯，是的，看樣子你們並不相信，但我確實是一年前才知道老爺在做這些事情的。那天，應該是近幾年比較冷的一天，吃完晚飯，我收拾好一切後，就服侍老爺上床休息了。接著我也回到自己屋裡睡覺，可那天夜裡實在是太冷了，我總也睡不著，雖然我又多加了一床被褥，但依舊冷得睡不著。到了深夜，我突然聽見了外面有走動的聲音，那聲音非常大，絕對不是小貓小狗造成的，由於府裡只有老爺和我，我擔心是壞人進來了，所以就披上棉服，抄起木棍出去看看。等我走出房門，看見的是遠處有一個身影鬼鬼祟祟的正從後院小門走進去。那裡曾經是少爺小時候最愛玩耍的地方，裡面堆放了很多少爺的小玩意。一時間，我很好奇，除了劉家的人，誰還會知道這個地方?誰又會去?於是我就悄悄尾隨在其後。可是天太黑了，地上的雪又滑，才跟了幾步，我就把人跟丟了。想想或許是自己有點迷糊，又加上天氣實在太冷，我就回屋睡覺去了。

　　第二天，老爺硬是要獨自一人外出買東西，本來我打算和他同去，可他不願意，鬧了一陣後，我隻得隨他，自己則呆在府裡。想到頭一晚上的事，我就又去了後院，找到小門後，才發現這道小門居然有一把鎖鎖著，可劉府只有我和老爺兩個人，越想越奇怪。但又沒有鑰匙，也只能作罷。

　　之後，我就特別關注這個地方，終於幾天后的一個深夜，我又看見一個人影進到這道小門裡，這次，我緊緊跟住了他，才發現原來這個人是老爺。看清是老爺後，我覺得一定是老爺太思念少爺了，所以才趁著夜深獨自進到這裡思念兒子。可當我看清裡面捆著的小孩時，我徹底懵了，都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回到自己的屋裡。那幾天，老爺到底是在幹什麽的疑問每天都讓我忍不住想問他，但總是開不了口。

　　幾天后，老爺直接告訴了我他抓這些孩子的原因。原來，少爺過世後，他在收拾少爺遺物的時候，發現了少爺珍藏的一樣東西，這樣東西可以延長人的壽命。具體的老爺當時也沒有和我細說，開始老爺也不相信這些，認為只是無稽之談，可不久之後，老夫人也仙遊了，老爺很難受，之後便一病不起，根據當時老爺的身體狀況，我們都已經開始為他準備後世了，可幾天以後，他的病居然痊愈了。隨後，他遣散了家裡的所有下人，隻留下了我，負責他的起居飲食。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老爺當年就是用了少爺留下的方法，才恢復了健康。”

　　“什麽方法?”陳平問道。

　　“根據老爺的生辰八字，在華凌縣找生辰八字與之匹配的孩子，用他們的血養一些山嶺鬼怪，從而得到他們的幫助，向這些孩子借命。”

　　“那這些孩子之後呢?”

　　“這，”

　　“快說！”王剛吼道。

　　“孩子，這些孩子最後會因失血過多而亡。”

　　聽到這個結果，大家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石頭山山洞就是你們的獻祭場所?”

　　“嗯，是的，是老爺布置的。”

　　“那裡面的那些木頭人，不會就是你所指的山嶺鬼怪吧?”

　　“是的。”

　　一陣寒意瞬間衝上了陳平的頭頂，他閉上了雙眼，拳頭不自覺地緊緊捏在了一起，“滿地血汙都是那些孩子的。”

　　羅根點了點頭，“老爺，他也是沒有辦法，他也只是想活下去。”

　　“為了他能活下去，就殺這些孩子?”陳平既無奈又覺得可笑地說道。

　　“老爺這樣做，的確不對，但老爺說之前的孩子是用錢買來的，之後，賣孩子的父母少了，他才想辦法去拐帶。”

　　“你的意思是出了錢的孩子就應該用命還。”王剛的手重重擊打在書案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羅根被王剛的憤怒嚇得話也說不清。“老爺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老爺，少爺死了，老夫人也……嗚嗚嗚！”

　　陳平看著眼前的羅根，覺得他甚是可憐，可憐的連自己都應該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了。

　　在旁記錄的菜子文停下了筆，眼見這位泣不成聲的老人，心裡五味雜陳，他應該沒有子孫吧，所以才說得這樣輕巧。

　　“羅根，你家老爺到底殺了多少個孩子?只是洞裡的17個嗎?還是更多?你又殺了幾個?”陳平壓低了聲音問道。

　　“沒有，沒有，我沒有殺過人，我沒有殺過！真的沒有殺過。我，我真的沒有。”聽見陳平的問話後，羅根抬起了頭，急忙解釋到，他的眼神無比慌亂，雙手也在不經意間搓了起來。“撲通！”本打算站起來的他一骨碌再次跪到了地上。“大人啊！我真沒有殺過人啊！我真沒有啊！你們可不能冤枉我。”

　　“可你都知道了你家老爺的所作所為，他沒有讓你動手?”陳平走上來，扶起了羅根。

　　“沒有，老爺說，他借命，所以所有事都必須是他，他自己親手做，我，我只是負責送飯給孩子吃。對了！我也只見過兩個孩子啊！一個還跑了。 真的，我就只見過兩個孩子，看到石頭洞裡孩子的屍體，我本打算把他們掩埋，可老爺說不行，會影響到借命，所以不讓我埋他們。天啊！我沒有殺人啊！真的！”

　　陳平慢慢移到了菜子文旁邊，兩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又回到了羅根前面。

　　“羅根，你真沒有殺這些孩子?”菜子文問道。

　　“沒有，真的沒有，況且我也沒有這個膽子。”

　　“你家老爺到底殺了多少個孩子?”菜子文再次問道。

　　“老爺沒有說過，但我想應該超過17個。我曾聽老爺說過，他之前是在另外一個地方，好像是一所無人居住的破屋獻祭，但是有點遠，所以後來才換到石頭山的石頭洞。”

　　“破屋在哪裡?”

　　羅根看著陳平的眼睛，搖了搖頭。

　　“大人，之後我們會再去華凌縣附近看看有沒有長時間，差不多二十多年來沒有人居住的破屋。”

　　“嗯，麻煩王捕頭了。”

　　“羅根，還有嗎?你好好想想！”

　　“沒有了，老爺和我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大人，我真的沒有殺過人，你要相信我啊！”羅根再次跪了下來。

　　“大人，我看今天就到這裡吧！我估計羅根現在也很亂，必定還有忘了說的，讓他好好想一下，我們明天再審吧！”菜子文說道。

　　“嗯，好，你們先把他帶下去吧！好生看管。”

　　“是，大人。”兩名衙役上前，把羅根架在了中間，走了出去。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