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報——啟稟大人,賊軍先鋒人馬正向大野澤逼近。”
“好!劉校尉,你帶人守在城中,剩下的人立刻隨我出城。”
“是!”
人馬飛奔至大野澤北畔,隨即曹全晸將手下一分為三——曹翔、石紹領一千人為右隊,彭遠、沈明領一千人為左隊,曹全晸自己則領三千人馬居中。
“你們一定要牢記那進出之法,千萬不可大意!”
“是!”
三路人馬當即分頭行動,而最先抵達大野澤南畔的自是曹全晸的中軍。剛一到這裡他們便遇見了賊軍先鋒人馬,那賊將朱溫一瞅從對面過來的是個白發銀須的老將,一種不祥之感立刻油然而生。
“嘶——那對面之人該不會就是前日於五丈河邊將我燒了個屁滾尿流的曹全晸吧?真是倒霉,怎麽一上來就碰見了他!”
而就在朱溫還正猶豫之際,旁邊有手下卻是忽然開口道:“朱將軍,咱們上不上?”
朱溫心想,“你懂個屁!你知不知道那對面的老頭就是曹全晸!別看他好像上了幾歲年紀,可那都是糊弄人的,要是一個不留神,嘿嘿,保不準就又要中了他的詭計!”
眼瞅著賊軍只在對面裹足不前,於是老將曹全晸索性先自帶人朝對方殺了過去。別看他們只有區區三千人馬,可那氣勢卻是遠勝賊軍萬人。
望著已朝自己殺過來的官軍,有賊兵也是趕緊提醒朱溫道:“將軍,將軍,對方已殺至跟前,咱們到底是進是退?”
說實話,朱溫才不管那曹全晸究竟有多少人馬呢,早已領教夠對方厲害的他,此刻隻想下令火速撤軍。可他也明白,要是真這麽做了,那回去後大都統黃巢也肯定輕饒不了他。無奈,朱溫隻得硬著頭皮道:
“唉,那咱們……那咱們也上吧”。
就這樣,兩軍戰到了一處。可沒過多久,自知對方人多勢眾的曹全晸隻突然掉轉馬頭,隨後便倒卷著軍旗向回敗退起來。
“將軍,快看,曹全晸被咱們殺敗了!”
“哦?”
朱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曹全晸怎麽就被我殺敗了呢,這可能嗎?”
但當他放眼望去時,那對面的官軍確是正在奪路而逃。
“將軍,咱們追不追?”
朱溫猶豫了一下,可他最後還是下令進行了追趕。很快,曹全晸便帶人退入了身後的大澤中,那衝在最前面的賊軍則也跟著一起追了進去。然而,當朱溫趕至跟前時,狡猾的他卻突然將手中韁繩一拉,隨即駐馬朝那對面的大澤仔細張望起來。
“此地何名?”
“啟稟將軍,此地名曰‘大野澤’,穿過此澤再向北十裡便是鄆州城了。”
朱溫一驚。
“早就聽聞此間地形險惡,那大澤之中更是險象環生,快,快去止住前軍,叫所有人立刻停止追趕!”
“可將軍,這眼瞅著就要追上前面的潰軍了,要是此時停止追趕,那豈不……”
“休得囉嗦,還不趕快傳令!”
“是!”
傳令的軍士隻急匆匆追了上去,可不多時便又有人回來稟報。
“啟稟將軍,時才傳令不及,大概兩千人馬已然追入了澤中。”
“什麽!那還不趕快再派人去把他們給我追回來!”
“是!”
就這樣,朱溫隻帶著剩下的人在澤外焦急地等待起來。可過了約莫能有半個時辰的工夫,卻仍是不見有人從裡面出來。已然等得不耐煩的朱溫於是忙又加派人手前往尋找,可他剛送走那些士卒,官軍的一哨人馬便就從東邊的一片矮叢後殺了出來。朱溫見狀忙叫人上前抵擋,可還沒等兩軍交手,那對面的人馬卻就又折回了叢中。由於朱溫早已有令在先,所以手下軍卒便也並未追趕。可正當他們打算返身回去時,無數利箭卻是忽又朝他們背後襲來。一群賊兵隻嚇得立刻四散逃命,氣得朱溫也是不禁在馬上破口大罵。
“哼!這群可惡的家夥,快去給我把他們從裡面趕出來!”
“是!”
當即,朱溫隻又派了二千軍卒殺入澤中,可一連半個時辰過去了,除了那遠處偶爾被驚飛的陣陣鴉聲外,便就再不見有半個活人從裡面出來。這下朱溫也是有些後悔了,他隻恨自己方才不該如此衝動。而就在這剛剛過去的一個多時辰裡,他是只見往那澤中送人,卻不見再有一個從裡面活著返回。望著自己身後已是只剩不到一半的人馬,朱溫竟不由得開始冷汗涔出。
就在這時,從他們背後忽傳來陣陣馬蹄聲。朱溫還以為這是又有人從自己身後殺來,於是嚇得他趕緊帶人回身抵擋。直至兩軍來到近前,朱溫這才瞅清原是尚讓之子尚儒帶人趕到了。
“哎呀,小將軍,原來是你們呀!”朱溫忙在馬上掩飾道。
“朱將軍,你這先鋒官為何在此止步不前呀?”
“噢,小將軍,時才我與對方前軍在此遭遇,雖則將之殺敗,可在下一連派出幾撥人馬深入那大澤追趕,卻始終就是不見再有人回來,故而這才於此耽擱住了。”
朱溫自知那尚讓與黃巢不對付,所以他對眼前這位尚大公子說起話來也就顯得格外小心。可那尚儒聽完卻隻朝對方冷冷一笑。
“哼哼,朱將軍,我看別是你畏敵如虎,故而這才見了幾個老弱殘兵便就趕緊找借口裹足不前了吧?”
尚儒也知道那朱溫是黃巢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便也就和他老子一樣自不會給對方什麽好臉色看。朱溫一聽。
“小將軍,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時才朱某所言句句屬實,三軍將士皆可為我做證,若是小將軍不信的話……”
可還不待朱溫講完,這時從那大澤西邊高草後卻是忽又殺出一哨人馬。二將見狀忙合兵一處,隨即朝對面來人迎了上去。但和先前一樣,未等交手對方就又折回叢中。而那尚儒也是剛要帶人前去追趕,旁邊朱溫卻是趕緊將他攔了下來。
“小將軍,追不得,隻恐其中有詐!”
“有詐?朱將軍,我看你是被那曹全晸先前的一把大火給燒得嚇破了膽,故而這才不敢前去追趕!也罷,便讓我去替你把那老兒捉來,你放心好了,到時候我一定會分些功勞給你這先鋒官的!哈哈哈哈……”
說完, 尚儒便帶著自己手下的三千人馬一起衝進了對面的高草叢中。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黃口小兒,等下自有你好受的!”朱溫恨恨地罵道。
果然,就在尚儒帶人追進去後便也就不見再有任何動靜,而朱溫他們卻隻遠遠地看到那大澤深處不時有陣陣青煙飄出。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一直守在外面的朱溫也是又開始愈發緊張起來,他隻覺眼前這寬廣無垠的大野澤簡直就是對方為自己設下的另一個巨大陷阱,此時他曹全晸一定正張著血盆大口在那澤中深處等著自己。
突然,一陣鴉鳴隻驚得朱溫渾身一哆嗦,旁邊也是有人忙開口喊道:“將軍,快看,那邊湖上似漂來一葉小舟!”
朱溫定睛一瞅,隨之急令手下搭弓上箭。可當那小舟被湖水輕輕推至岸邊後,他們卻並未發現其上有任何動靜。朱溫覺得有些奇怪,於是忙讓人過去查看究竟。可誰知,手下卻在那舟中發現一具已被溺死的屍首。拖到跟前一瞅,朱溫這才認出那人原是尚儒。
“將軍,這是從其身上找到的。”
朱溫忙從手下那裡接過塊染血的白布。展開一瞧,卻發現其上正以人血赫然寫道——
“狗賊黃巢若至,亦必葬身此間!”
“啊!”
就在這時,只聽那大澤之內卻是忽然回蕩起陣陣狂笑。
“哈哈哈哈……賊巢必葬身此間!葬身此間!哈哈哈哈……”
朱溫嚇得忙在馬上大叫一聲“不好”,隨後便趕緊帶人拖著那尚儒的屍首向回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