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於半路上接獲前方捷報的程宗楚,就也帶著大隊人馬趕到了武功城。
“哈哈哈哈……諸位將軍辛苦了,沒想到你們大夥兒果然不負眾望,一舉便奪下了武功,而且還擒斬了對方賊將,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程宗楚笑道。
邊上唐弘夫則也隻得跟著朝對方擠了擠自己臉上的笑容。
“程大人,這便是先前所提到的那位李昌符,此次多虧了他帶人從中接應,為我們打開城門,末將等這才得以順利奪城。”曹翔道。
旁邊李昌符一聽也是趕忙朝程宗楚叩首施禮。
“小人李昌符,拜見程副都統。”
“啊,免禮,免禮!早前我便已派人將你兄弟二人之功報與都統大人知曉,相信過後都統那裡定也會好好獎賞你們的。”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說著,李昌符也是又跪著朝前爬了兩步。
“只是程副都統,小人還有一事相求,希望大人能夠恩準。”
“哦,何事?”
“大人,此次和小人一起過來的還有三百多個弟兄,他們全是小人的同鄉舊識,如此便還求大人能將他們一並留下,隻與小人一道為朝廷效力。”
“噯,這有何難,如此就由你兄弟二人暫且率領他們隨我軍一同進發,少時我自會替你們向都統大人稟明,你看如何呀?”
對方聞言遂隻忙朝程宗楚再次叩首謝恩。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這邊唐弘夫卻也是顯得有些迫不及待道:“大人,如此接下來咱們又該如何進兵呢?”
“這個嘛……”
李昌符在對面一聽。
“稟大人,此前小人就已於城中探知,眼下賊軍不僅是在這武功一地疏於防守,再往東那一路上也盡是如此,有的地方甚至隻留了不過三五百人,倘大人能趁此時火速進兵,則必定勢如破竹,直搗長安城下!”
“哦,此話當真?”
“小人絕不敢有半句虛言!倘蒙大人不棄,在下願即刻領人親自前去收復南邊老家盩厔!”
“大人,卑職亦願與李昌符他們同往!”石紹忙也上前請令道。
“好!”
程宗楚高興地點了點頭。
“石大人,如此我便與你五百人馬,即刻與李昌符所部一道前往奪取盩厔。”
“是!”
“曹將軍。”
“末將在。”
“將軍則領兵一千先行攻取金城,以為我大軍掃平東進之路。”
“得令!”
“彭遠、沈明。”
“卑職在。”
“你二人火速領一千人馬前去攻打鄠縣。”
“遵命!”
“鄧司馬。”
“末將在。”
“將軍亦領兵一千,直取渭橋北岸鹹陽舊宮。”
“是!”
“唐弘夫。”
“大人!”
終於聽見對方喊自己名字的唐弘夫也是興奮得一下子跳了起來。
“將軍則領三千人馬繞過金城,旋即向東直取渭水三橋。”
“得令!”
這下可也是把唐弘夫給樂壞了。
“李昌言。”
“小人在。”
“如此便由你來為唐將軍引路。”
“是!”
“各路人馬還須依令而行,即刻出發,不得有誤!”
“遵命!”
就這樣,當下幾路人馬便各自風風火火地展開了行動。而那官軍殺來的消息也是很快就傳到了京師長安。
“你瞧瞧,你瞧瞧,朕說什麽來著,那鄭畋壓根就沒病吧!上一次他就是用這個法子才害得朕在龍尾坡前損兵折將,這回他卻還想再如法炮製,哼,看來這老家夥是裝病裝上癮了!偏偏朕就是不上他的當,幸虧之前朕早已做好了安排,來呀!”
“陛下。”
“外面都準備得怎麽樣了?”
“啟稟陛下,一切俱已準備停當,隨時可以出發。”
黃巢一聽。
“那你們還磨蹭什麽,還不趕快傳令起駕!”
“是!”
但見黃巢忙大步流星跨下玉階,隨後直奔大殿正門而去。可就在他即將跨過腳下的門檻時,黃巢卻是忽又一下子停住了。他慢慢轉過身來,再次抬頭瞅了瞅這座當初他登基稱帝時的含元寶殿,留戀之余最終卻又似猛然下定決心一般,隻跨過了腳下那道高高的門檻,隨後便頭也不回地徑自朝宮門外走去。
那黃巢所說的“早有安排”,無非就是腳底抹油,趕快開溜。而也許就連黃巢自己都沒有想到,就在他剛剛入主京師長安不過百日之後,眼下他卻又不得不夾著尾巴帶人倉皇逃跑了。
自打那次尚讓從龍尾坡大敗而還後,這些天黃巢便就一直寢食難安。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仗尚讓竟會敗了,而且還是敗得如此之慘——五萬大軍最後活著回來的竟還不足千人。而若非那負責從後接應的朱溫當時有意按兵未動,則恐怕這會兒就連他手下的那一萬人馬也都再甭想回來了。望著跪在階下的尚讓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一時間高高在上的黃巢卻也是有些傻了眼。雖說自此之後對方肯定再不敢於自己面前耀武揚威了,但眼下黃巢又怎麽可能還高興得出來?畢竟他也是一下子損失了五萬人馬呀,且是還白搭了那麽多的糧草。目下正值青黃不接之時,莫說他黃巢手上再沒了那麽多兵馬,即便就是有,可他又該拿什麽來喂飽這些人呢?
黃巢明白,當下有兩件事亟需他趕快解決,而這頭一件便是如何處置那敗軍之將尚讓。早前曾有人向他提議,索性趁此良機直接宰了對方了事。但瞅著那灰頭土臉、披頭散發,可憐兮兮已是有如喪家之犬一般跪在自己跟前的尚讓,最終黃巢竟做出了一個令他們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決定——他非但沒有殺對方,反而是盡免其罪。
這下甚至就連尚讓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也不知道黃巢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麽藥。雖說對方饒了自己一命,可眼下這長安城尚讓卻也是再沒法繼續呆了。於是,黃巢便將他調往南邊,負責鎮守藍田。而那黃巢寵臣趙璋自知對此次兵敗亦難辭其咎,遂隻一同上表,自請出鎮華州潼關。
解決完眼前的事,這剩下的便是要全力以赴應對那老兒鄭畋了。此前由於擔心官軍會趁勢反撲,加之自己又才剛剛損兵折將,所以黃巢隻得先將關中可用之兵盡量調往長安。但東拚西湊了半天,黃巢手上也才不過兩三萬人。而就在接下來的這半個多月裡,黃巢則幾乎每天都要在長安宮中忍受著提心吊膽的煎熬。只要西邊稍有風吹草動,他便立刻會驚出一身的冷汗。
漸漸地,就連黃巢自己也記不清他究竟已有多少晚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可偏偏這麽長的時間裡那鄭畋卻又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這下可真是要了黃巢的親命。
“哼,這個可惡的鄭畋,他怎麽還不來!難道說他是又在醞釀什麽陰謀詭計不成?誒,不對呀,朕為何要盼著他來?那老家夥永遠都不來才好呢!朕這究竟是怎麽了?不行,再這麽耗下去,不等那鄭畋殺來,朕怕是已經就要先被他給逼瘋了!”
而既是無法向前,便也就隻好後退。於是,黃巢這才也悄悄命人開始做起了退出長安的準備。
恰巧這天有探馬從西邊趕回來向他稟報,說是那鄭畋因病這才耽誤了此前進兵。
“什麽,那老家夥又病了?”
黃巢聽後卻隻覺哭笑不得,而這次他說什麽也不會再相信了。可他又怎會知道,其實這次鄭畋還真就是病了。
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過幾日,那北面河中、南面金商等地就又接連告急,說是四方諸侯在接到鄭畋的討賊檄文後紛紛舉兵響應,現正氣勢洶洶朝關中殺來。黃巢接報不禁大吃一驚。
“哼!鄭畋這個老匹夫,裝病不成便暗結諸侯,打算從朕的背後下手,看來先前朕的擔心卻也並非空穴來風!”
可眼下黃巢手中攏共也就只有這麽多人馬了,本已自顧不暇的他若是再分兵去救……思來想去,最終黃巢還是咬了咬牙——他讓其弟黃鄴領兵五千,前往北邊同州抵擋王重榮;又命朱溫率眾五千,前去攻打南邊鄧州,以阻楊複光北上。而這下黃巢在長安一帶可也就只剩一萬來人了。當他聽說西邊武功已被官軍連夜奪取後,黃巢明白,目下已是再沒有什麽能夠阻擋住鄭畋的步伐了。
“什麽,你說對方的中軍大旗上是個‘程’字?”
“回陛下,正是!”
“如此鄭畋那老家夥此刻又在何處?”
來人卻隻搖了搖頭。
“陛下,此前那西邊的幾路人馬皆不見有鄭畋蹤影,眼下對方亦或許還在別的什麽地方也說不定……”
“夠了!這個可惡的鄭畋,他這究竟是又要耍什麽鬼花招!難道說……不成,看來這回朕還是真就非走不可了,否則隻恐遲則有變!”
為了避免重蹈先前的覆轍,那已被對方弄得有些神經兮兮的黃巢,於是隻當即下令撤出長安,而這也才有了先前的那一幕。就在留下兩千老弱殘兵負責防守長安後,很快黃巢便帶著剩下的人馬急匆匆退往了灞上。
與此同時,原本坐鎮後方的鄭畋也已帶人抵達了武功。只因此刻前方人手緊缺,所以就在留下五百守城軍士後,鄭畋便將剩下的人馬全都悉數交給了程宗楚。而程宗楚卻也不猶豫,隻立刻帶人向東進發。路上,他也是又從剛剛才佔領金城的曹翔那裡抽走了一半人馬,之後便讓對方繼續留守城中。
“曹將軍,連日征戰你們大夥兒全都辛苦了,如此將軍便權且帶人在這城中先休整上兩日,待後面糧草車仗陸續抵達後,將軍再帶人往渭橋與我會合。”
“是。”
可曹翔又哪裡知道,這其實不過就是程宗楚的緩兵之計。當下,程宗楚則隻帶著不到兩千人馬,便就得意洋洋地趕奔了渭橋。
而也許是因為“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時關中形勢一片大好,前方又是捷報頻傳,所以這兩日鄭畋的身體也是一下子跟著好了許多。
“鄭帥,我觀鄭帥今日之氣色,看來大人的身體確已是恢復得差不多了。 ”袁敬高興道。
鄭畋忙也點了點頭。
“的確,近來老夫確也覺得好了許多,想必應已沒什麽大礙了。”
“如此便好,眼下克複長安在即,這之後還有很多事情都需要鄭帥您親自處理,日後大人可也一定要多加保重身體才行。”
“袁公所言極是。”
“對了,鄭帥,早前李昌言的那個弟弟李昌符,大人您應該還沒見過吧?”
“不錯,聽說此刻他們就駐守在南邊盩厔。”
“的確,倘是大人想要見他,在下便立刻讓人將那李昌符召來。”
鄭畋稍稍猶豫了一下。
“我看倒也不必,如此還是老夫親自去一趟吧。”
“可鄭帥,您去的話……”
“噯,袁公不必擔心,如今大戰在即,各處人馬不宜輕動,更何況老夫身體已無大礙,我也總不能就這樣一直在此呆下去吧?正好老夫此去也可慰問一下前方將士。”
袁敬聽完隻輕輕點了點頭。
“那在下這就叫人去準備,稍後便陪鄭帥一同前往。”
“不必了,袁公,你且留在這武功城替老夫督運後方糧草,至於盩厔那邊嘛,老夫自己帶人過去就行了。”
“可鄭帥,您自己去會不會……”
“噯,想那盩厔離此又不遠,袁公大可不必擔心,倒是這邊糧草濟運,怕是就要有勞袁公你多費心了。”
袁敬聽後忙又低頭想了想。
“唉,也罷,那這邊就交給在下處理,鄭帥您隻管放心前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