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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村往西》第41章 婚禮(五)
  李漢拎著年貨回到了家。

  他準備了充足的鞭炮和一麻袋的水果,還有兩斤魚,其他的可以自給自足。

  問親必須要有一隻公雞,一升糯米,十斤米酒,九九個雞蛋和一隻豬腿。這些家裡都有了,鞭炮是等結婚時用的,現在就等時日。

  王婆家也在數著日子把女兒嫁出去,這時日只能早於李家,最好是在苗年之前。

  吳美被鎖在家裡已經五天了,她總是悶悶不樂,整日以歌代替思念一遍又一遍的唱著苗族各種情歌。

  逃跑的念頭一日勝過一日,但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逃出去,內心的痛苦只有李小遠能感同身受,感情的傷痛在彼此之間不斷的擠壓,不斷的蔓延開來。

  李小遠自從把自己反鎖在屋裡之後的第二天,猶如變了一個人。

  他不在消沉,每天起得很早,雞鳴之時他便拿著割草的鐮刀上山割草,待家裡的人起來的時候他便挑起滿滿的兩籮筐上好的青草回家,把青草獻給老黃牛,這一切順利的完成之後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呼呼大睡,一切顯得很自然,不易察覺。

  這所有的不合情理的勞作被李奶奶收入耳中。她感歎“這真是命運?是哪個不淨的鬼又在作祟?李家真的無法擺脫掉這種無中生有的命?她回想起了自己的公公,也就是李自才的爸爸。

  那時候她還很年輕,十七、八歲,父母死得早,自己逃難來到了西村。

  黃九妹的身世和李奶奶的如出一轍,不同的是黃九妹在小的時候便被自己的後爸奪去了貞操,她在恐懼和悲憤之下離開了家。

  李奶奶是一路逃難要飯來到此地,李自才當時已經是個教師了,在村裡小有名氣,很多姑娘都在追著他,可是由於家裡的名聲問題,很多人還是望而卻步。

  那時的李奶奶也沒處可去,她白天便天天呆在學校的操場上,晚上躲進孩子們的教室裡睡覺。餓了上坡裡或者在村裡到處尋吃。她終日披頭散發,全身都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臭味,下了課的孩子們總喜歡朝她扔石頭,拿著木棍,追逐著她滿操場跑。

  西村的大人們都喊她“傻妹!”

  出於同情,有時候李自才把吃的飯分給她,冬天讓她進教室取暖,就這樣傻妹發現李自才是個好人。

  有時,直覺往往是對的,感情確實可以培養,一見鍾情只是童話故事,現實是愛情的試驗場。

  李自才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喜歡上傻妹的,他只是隱隱覺得這一輩子和她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在傻妹來到這個村子的第二年,李爺爺便在這一年的苗年節把傻妹娶回了家。

  傻妹自己並不知道自己的姓氏,所以姑且隨姓了。李淑花是李自才給傻妹起的名字,原因無它,隻覺得叫得順口,好記。

  自己的兒子要娶媳婦了,李淑花的公公樂的不知言語。新媳婦進家,只是一個勁的往兒媳婦的碗裡夾菜,夜裡偷偷燒香敬祖說神告鬼了了心願。

  就在傻妹進家門不久,公公在一次喝醉酒之後述說了家族的一些兒秘密:公公的大哥在結婚的前幾個星期發了瘋似的早起上山割草喂牛,割草完了之後再睡覺,家裡的人卻全然不知,有一天夜裡聽到了牛的叫聲,這叫聲很奇怪,像是在叫人的名字,注意聽可以聽見渾厚的聲音盡是叫著李牧的名字,牛盡然開口說話了。

  家裡人待天明之後去牛圈看,牛死了。

  更奇怪的事情在三天之後發生,李牧在熟睡中安然死去,那時候才二十三歲。

  現在自己的孫子再重複著李家過去的命運,李奶奶說什麽也不會答應的,她決定要為家裡做點什麽,就如同自己的丈夫為她做的事情一樣。

  每天夜裡,李奶奶起來燒香敬祖,觀察著李小遠的行為。這種觀察也很特別,全憑聽覺去感知。

  她聽到李小遠雖然起早摸黑割草回來,但呼氣均勻不像是很累,有幾次她和李小遠擦肩而過都沒有被看到,他像過障礙那樣繞著走了,這像是夢遊?但又不像。鬼上身?雖然合理但沒有證據。

  怎樣讓李小遠醒過來?直接叫喚是不行的,李牧就是個經驗。

  李奶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大家,黃媽媽每天喂豬,喂牛都沒有發現什麽不對,草每天天亮李漢照樣上山割,牛照吃不誤。

  時間的不斷推移,李奶奶變得擔心起來,她怕牛開口說話,為了不讓牛開口說話,她每天雞鳴都會起來,等著李小遠從山上割回來的草,移開。

  這樣過了一個星期,牛沒有叫,但堆在一旁的草漸漸的多了起來,敏感的黃九妹發現了這個‘秘密’。

  “他爸,你看這草怎麽越來越多?你割的草不是剛夠牛吃嗎?”

  “說也奇怪!我每天割的草都會直接給牛吃的,哪來這些剩下的草料?”

  為了弄清事情他們開始警覺起來。

  黃九妹首先想到的是去找巫覡叫鬼說事,可也沒有什麽發現,巫覡只是說:“回去牛圈裡燒點香就可以了。”

  李奶奶察覺到他們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為了讓他們也知道,最後,李奶奶把事情告訴了他們。

  李漢和黃九妹聽得都變了面色,全然不知家族裡還有這麽一個秘密。

  知道了事情的根源,這事情就好辦多了。每天雞鳴他們都起來移開李小遠從山上割來的草。

  牛也沒有叫,李小遠就這樣一直起早摸黑到苗年開年的黎明,他突然停了下來,接著倒下猛睡三天三夜,家裡的人一直陪在他身邊照顧。

  李小遠在大年初四醒來,隻感覺到自己的手和肩膀都很酸痛,很餓,整個人瘦了一圈,也變黑了許多,兩隻眼睛鼓了出來,好像要隨時逃離這顆腦袋似的。

  在過去這一個星期,李小遠沒有進食,人很消瘦,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就算牛不開口說話,他也因為勞累而斃命——李牧是累死的,牛是撐死的,開口說話那是牛最終開了竅,但最終還是逃不脫死的命運——頂多就是“鬼在作祟”。

  李奶奶把草移開最初的目的不讓牛吃到草,她以為草是牛說話的問題根源,斷草是根本。

  李小遠為什麽會突然停下來,誰也不清楚。李牧一直忙了兩個多星期,在下弦月才開始消停,也就是牛叫的那一個夜晚,那時李牧已經奄奄一息。

  李小遠現在什麽地方都不能去,他很虛弱,人還很消瘦,整天都在家裡躺著。

  他對前幾天一直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全然不知,他以為自己病了,家裡的人也瞞著這樣說。

  村裡的人們很敏感,他們樂於發現問題,樂於說別人家的事,時間在這裡跟他們一同變老變慢,時間拖著長長的尾巴搖搖晃晃,像一位挑著重擔的老嫗搖晃著肩膀漫不經心的走著,並不斷地重複說著別人家的事。

  隨著苗年的臨近,節日氣氛變得更加的濃重。村裡的老人在數著日子,小孩子們在等著新衣服和鞭炮。

  十一月下旬,所有的農活都基本乾完,這是個喝酒吃肉的季節。

  苗年算是對這一年的所有收成的一次集體狂歡,也有一種對來年的期盼。

  苗年過九天,當然可以加天數,這要看實際需要來定,比如有些地方要加跳蘆笙。

  苗族人在迎接新年是比較特別,一般在苗年到來的前幾天,先自掃門前雪,然後村裡通過大喇叭通知各家出一位勞動力進行大掃除。

  苗年第一天殺豬,第二天打糯米粑,第三天算是最正式的一天,家家都起得非常的早,起來先生火燃灶,煮沸水殺雞,然後放鞭炮吃‘年飯’。

  吃年飯這一天誰家都不許上坡乾活,就算去水井打水也不可以,如果非要去,就先得燒一炷香以示請求。

  女人是不可以隨便串門的,這時女人被分隔開來,一直到下午才能出門。

  相反,男人就自由得多。

  為什麽這天女人不可以串門。這點李奶奶有提過。

  她說這天是苗族人新年的第一天,對於第一天來說,女人只能呆在家裡,因為在很久很久以前,新年的第一天起得最早的那個人必定是個男人,出門最早的那個也必定是個男人,而且出門的這個男人不能遇見女人,連看見都不行。

  有這麽一種說法,出遠門必須早起,早起之後,不能在路上遇見女人,見了之後出去辦事都不順利。

  所以,苗年的新年第一天女人是不許出門,出門了,被別人見著了,這一年都不會太順利。

  苗年進入第四天之後,就熱鬧了,人們都走村串戶,進誰家都可以有酒喝,有肉吃。

  當然,苗年少不了蘆笙和銅鼓。這些所有東西都備齊之後,接下來幾天都是歌舞相伴了。

  李小遠在苗年到來之際能勉強下地走路,人還是消瘦,面容憔悴,兩眼開始凹陷,人顯得比以前老了許多。

  家人為他提親送的禮都備齊了,還在等待時日,那時日是李奶奶定的好日子,是她掰著手指數出來的。

  提親用送的禮還有很多講究,當然這個講究都流傳幾百年了,誰也說不清楚。

  提親的物品必須要送到準親家的家裡,如果在提親的過程中,女方家不讓進門,東西進不了家門,這門親事算是付之東流。

  日子一天天的過,日歷一天天的翻。

  提親的日子就要到了。

  李小遠的身體也日漸好轉,精神面貌在黃九妹的調理和悉心照顧之下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

  已經有一段日子不見吳美了,李小遠很是想她,但家裡人已經跟自己說了,在提親的這段日子不要亂跑,更不能私自去見吳美,等候大人們的消息。

  現在李小遠的人生大事就這樣被別人安排著。

  看著家對面的馬路,偶有幾輛車路過,這些車總是能引起人們的注意。

  初冬,巴河的水很潔淨,沒有人去打擾她,這讓巴河的水變得更加的秀美,連晨霧都不肯離去,猶如一位熟睡的美人,被一層薄紗蓋著。

  偶有童女的身影在河邊洗菜, 只是洗菜而已,魚兒是歡快的,菜葉的翻轉,纖細的手觸碰河水的肌膚,這引來了很多的小魚。

  它們的膽子變得很大,童女似乎察覺到了這一點,她用手在水裡輕輕的晃動,水把她的善意傳遞給了魚兒,魚兒們領了情,成群結隊往岸邊遊來。

  巴河之上是村子,村子與河邊隻隔著幾層梯田,村子的吊腳樓與周圍的自然融為一色,村子被大自然隱藏起來。

  吳美現在還被關在家裡二樓自己的房間裡,她已經被關半個月了。

  由於不能與戀人相見,這讓她倍感傷痛,整個人都沒精打采。

  思念的痛苦佔據了她的內心,此刻她站在絕望之巔,想一躍而下,把這個世界撞得粉碎,或者用自己內心的痛苦之火,化成一片汪洋的火海焚燒掉整個世界。

  吳美知道,自己家人在謀劃怎麽安全把自己嫁到遠方去,不可能讓李小遠知道。

  她每天都在尋找時機逃出來,但都沒有什麽好機會。

  早上炊煙四起,廚房的火灶裡乾柴被燒得‘劈裡啪啦’,村寨就這樣靜靜的被柴火燒出了山的味道。

  不知誰家烤酒飄出來的濃香,與這柴火的煙夾雜一起,迷住了遠方的客人。

  黃九妹在煮豬菜,日子照舊的過,這是她每一天的開始。

  李奶奶偶爾也來幫忙燒火,雖然眼睛不能識別物體,但動作準確無誤。

  “明天是提親的日子了。家裡的東西都準備的怎麽樣了?”李奶奶問著正在砌豬菜的黃九妹。

  “都準備好了。”黃九妹有點擔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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