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水手長王明龍的這般話,船長陸萬朝就知道這家夥想要幹什麽事了。
現在自己可是代表著大明水師,想要假裝海盜,在海上打劫,像是倭寇那樣搶劫過往船隻。
南洋諸國那些蠻子們往大明去的船那麽多,隨便弄幾艘打劫一下再毀屍滅跡,誰知道是自己兄弟們乾的?
茫茫大海,能掩蓋掉一切不應該出現於人間的罪惡。
覺得這事兒靠譜的福船長謝國保乾脆出聲讚同道:“那成,這事兒就由我去辦。”
如果出了什麽事,或者是上面追究下來,就說是我乾的。
船長陸萬朝哼了一聲道:“辦個屁吧你,現在先把海面上的兄弟們和其他不認識的屍體撈起來再說吧!”
能救多少是多少。”
話是這麽說,可是就連船長陸萬朝自己都不抱多大的希望——這回龍吸水太他娘的凶殘了。
現在位置在哪兒都不知道,只能靠著海面上漂浮起來的漂浮物是哪裡的東西,還有屍體打扮來確認是哪裡的人,大概漂過來的位置在哪裡。
海面上漂浮著一面風帆,船長陸萬朝看著這面船帆上面繡著梁家商隊字樣,想著這艘船沉在哪裡?
最後的結果其實跟船長陸萬朝想象的差不多,整艘船都被拍到海裡去了,船上根本就沒有活下來之人。
看這艘船的風帆,應該能有五十多人,一個活下來的都沒有。
連屍首都只打撈到了二十多具,剩下的連影子都沒找到一個。
船長失蹤的人也才打撈上來了十九個屍體,其余人的不見蹤影。
其實打撈不打撈的,意義並不是很大。
在海上不同於陸地,在陸地上找到了屍首,還可以火化後把骨灰帶回去。
可是在海上呢?
如果說一定要帶回去安葬的話,基本上都已經腐爛發臭,更容易滋生出瘟疫。
所以說不管是從哪方面的原因考慮,這些屍首一樣是要再葬到大海裡面去。除非不遠處就有陸地,能夠及時的火化。
船長陸萬朝想了想,還是算逑吧,就算自己一直向北航行,估計也要四五天的時間才能夠看到陸地。
而這時候的天氣熱成死狗一般,這些兄弟們的屍首到時候還有一個能看的?
等到太陽西行,已經快要沒入海平面的時候,整個海面都被染成了金色,看起來無比的壯闊。
誰又能想到,在幾個時辰以前,這片海面上有一艘一千余人的大船沉沒,無一人生還?天地之威,乃至於斯,不可說,不可測,一念生,一念死。
搜尋船上失蹤的船員也回來向船長陸萬朝複命了,除了後來又打撈上來了自己人的三具屍體和四十九具大明打扮的屍首外,其他的一無所得。
或者說還有些船的木板,剩下的就再也沒有了。
一把將腦袋上頂著的頭盔摘下,船長陸萬朝深深的歎了口氣後吩咐道:“準備白帛,將兄弟們的屍首裹起來,本督去去就來。”
這些兄弟們都是要海葬的,現在打撈上來,最後還是要沉入大海。
只是這船上還有王振代表宣德皇帝的天使,所以這葬禮,還需要向王振請示一番。
船長陸萬朝到了王振所在的船艙之後,船長陸萬朝就把事情簡單的跟王振說了。
然後才請示道:“如今兄弟們的屍首和大明百姓的一些屍首也一並打撈了上來,大明百姓的屍首該如何處置,還要請王公公你示下。”
如果說從地位上來看,王振那可是代表著宣德皇帝的跟自己差別太大。
自己的船員自己可以做主,但是大明百姓那就得讓王振拿主意了。
聽完船長陸萬朝所說的話之後,王振道:“這些兄弟們就按照為國捐軀來辦吧!不知道能不能都打撈上來,帶回去再安葬?”
船長陸萬朝搖了搖頭道:“王公公,如今天氣又熱,離著陸地最快也要四五天的距離,實在是沒辦法帶回去安葬。”
另外那些找不到的兄弟們,也確實是找不到了。”
王振嗯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就依著陸船長的意思去辦罷,咱家也去送送兄弟們。”
船長陸萬朝和王振以及太監們來到了甲板之上。
此時福船的甲板上的船員們正忙著登基這些屍首,同時再用白布將屍首裹起來。
葬禮很簡單。
沒有三牲祭祀,只有禮炮送行。
福船的炮窗打開,加在一起足足有近百余門火炮便依次響起。
為死去之人送行。
然後就是簡單到甚至於可以說是簡陋卻不失鄭重的禮儀過後,將這些屍首沉入大海。
整個艦隊裡面的人,除了海軍部隊是船長陸萬朝手下的黃河艦隊士卒,剩下的,可都是王振的東廠番子們。
此時的東廠番子們一個個的眼睛裡也充滿了淚水,都是共事多年的兄弟們。
如今就這麽的喂了魚,心中豈能不悲痛?
祭奠完了自己兄弟們之後,天色已經徹底的陰暗了下來。
海上航行,若是一艘普通戰船也就罷了,怎麽亂跑都不用太擔心。
但是船上還有王振,這個天使要回去向宣德皇帝複命,那可就不一樣了。
這時候不是後世,後世有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手段,天上有衛星,船與船之間也有各種定位系統,還有無線電聯絡系統,電台等等!
而船上有什麽?
火炮。
今天晚上眾人都疲憊不堪,草草的吃了點東西就睡了。
只是天色蒙蒙亮的時候,船長陸萬朝福船便向著西北方而去。
在海上,同一個地方遭遇到兩次龍吸水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船長陸萬朝對於這一點還是心知肚明的。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向西北方跑,早點兒找到一塊陸地。
別管是找到一個國家,還是找到一個小島都行,先想辦法補充一下船上的淡水還有食物。
雖然說船底裝載的糧食、清水和兵器彈藥的都沒受到多大的損失,但是眾人士氣低落。
要是還找不到陸地,等到這些東西都吃光了喝沒了,船上的人怎麽辦?
吃的還好說,畢竟是海上,魚這玩意有的是,怎麽抓都行,也沒有人來找船長陸萬朝他們收稅罰款什麽的。
可是淡水喝沒了,可就真的沒了。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也別扯什麽了,等死罷!
有一句老話說得好,那就是福禍相依,危機危機,度過了危險,那迎接眾人的就是機會了。
諸如此類的話都說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事情總是會有轉機。
船長陸萬朝一行人的艦隊在海葬了犧牲在龍吸水之下的同袍之後的第二天,天色一亮就鼓足了風帆向西北而去。
得趕緊的找陸地了,要不然的話死在海上可就苦逼的很了。
到時候搞不好就會弄出來很多幽冥船或者藏寶圖的傳說,尤其是西方那些蠻子們就喜歡這個調調。
向西北航行的時間不算太長,連兩個時辰都沒有用掉,桅杆頂部的瞭望手就急急的打出了旗語,示意停船。
正在房間之中正在下棋的太監等人沒有注意到興衝衝跑進來的船長陸萬朝,正在翻看《中庸》的王振卻注意到了。
頗為好奇的王振問道:“陸船長這時候過來,莫不是咱們快靠岸了?可是按照日程,咱們起碼還有兩天的時間才能靠近南洋一帶吧?”
船長陸萬朝喜道:“王公公說的不錯,若是按照正常的日程來算,咱們確實還需要兩三天的時間才能到南洋一帶。
可是剛才,瞭望手發現咱們往西北方向那邊隱約有個島嶼的影子。”
王振大喜,連正在下棋的太監們也停了下來。
大家夥兒都不是傻子,只要有島,別管大小,起碼這吃食跟水的問題是能解決了——再小的島,有沒有人不重要,雨水積下的淡水總是有的吧?
植物動物總該是有的吧?
就算是吃的沒有,有水就算是把命給救了,誰還在乎有沒有吃的啊,反正海裡的魚這麽多,弄來吃不就行了?
大喜過望的王振說道:“陸船長那咱們現在就向那島靠過去?”
船長陸萬朝抬手道:“王公公,現在咱們確實是在向著那島行駛過去,只是那島並沒有在我大明的海圖之上。”
上面有人沒人,有沒有危險都不清楚,還需要先派人上去打探一番。
為了船上眾人的安全考慮,咱們還是靠過去派出人手先行登陸那個大陸去打探一番為好,等人手的消息確認了,咱們再靠岸。”
下棋的太監乾脆把手裡的棋子一扔,跟著船長陸萬朝和王振來到了甲板之上。
昨天不是什麽好日子,損失了好些個兄弟們,說不心疼那純屬是扯犢子。
算了算了,還是著眼於現在吧!
現在眼前就有個島,還是先看看這島是個什麽情況再說,至於兄弟們等回到大明再說。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那外隱隱約約的島也開始一點點的揭開了面紗。
可是這他丫的,跟想像中的島不一樣啊!
有點抓瞎呀!
搞不懂啊!
一個島再怎麽樣,不應該是有海灘,然後再有個天然的港口什麽?
這峭壁嶙峋的是什麽鬼?
那種特大號的,比猴子還醜的家夥是什麽玩意?
船長陸萬朝轉頭,吩咐船員道:“繞過去,看看其他的地方有沒有適合停靠的地方!”
命令被一層層的傳達了下去,福船組成的開始緩緩的調頭,沿著海岸線轉了起來。
只是越轉下去,船上等人就越是心驚。
這他娘的是個島?確定這裡不是大明的某個地方?這世界上還有這麽大的島?
一連串的疑問開始浮上了心頭——實在是這島太大了,大的有點兒離譜。
全速航行之下,就連三四個交趾省加在一起,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轉個差不多了,可是這他娘的已經轉到了太陽快落山了,還沒有轉回剛剛的那片峭壁所在的位置!
如今這片島嶼看起來還他娘的是片荒島,荒島代表著一切皆有可能,這不是該著船上所有人發大財嗎?
越轉下去,船上所有人心中的想法就越堅定,這地方還真特麽的的大,比大明也不還多讓了吧!
就算是隨便大明哪個布政使司的人口全拉過來估計也填不滿——都他娘的快天黑了還沒轉回去,鬼知道這破地方有多大。
船長陸萬朝正打算派人上島去看看情況,王振抬手卻攔住了鄭芝龍。
王振說道:“咱們船上的補給和淡水,大概還夠用多久的?”
船長陸萬朝說道:“王公公,眼下的儲備,尚足五日之用。”
王振聽後嗯了一聲道:“那就不著急派人上去,等明天接著轉,摸清楚這島到底有多大。”
船長陸萬朝現在的身份是大明的黃河艦隊的一船長,海上行軍打仗什麽的自然是聽船長陸萬朝說的算了,但是眼下的這個事兒,卻還是需要聽一聽王振的意見。
如今補給和淡水還夠用,一時之間倒也不著急去岸上尋找水源,因此船長陸萬朝倒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直到第二天,沿著海岸線又是從早到晚航行了一天的艦隊還是沒有找到最先發現的那片峭壁。
王振也是上了頭了,乾脆咬著牙對船長陸萬朝說道:“再轉兩天,如果大後天還是沒轉完,大大後天一早就派人上岸去探查一番。”
船長陸萬朝也覺得可以,反正東西還夠吃夠喝的,晚一些也沒有什麽影響。
等到了第四天的傍晚,眾人的心中開始起了異樣的心思。
這不是一個島,或者說不能稱之為一個島,這應該稱之為一片大陸才是。
太他娘的大了,轉了整整兩天外加上半個下午的時間都沒有把這個島給轉完,到底有多大,如今誰也說不好了。
到了晚上,副船長謝國保和水手長王明龍倆人借著巡查的功夫,來到了船長陸萬朝所在的第二艘福船上面,把航海士高瑞海也叫到了一起。
等人齊了之後,副船長謝國保這才吩咐親兵去查看了周圍的情況,確認了四下無人之後,副船長謝國保才開口道:“今天叫你們幾個來船長這裡,實在是有一件關於咱們身家性命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