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盛拉了宋興家一起去搜刮物資後,李雲龍則來到陳文才的書房。
書房裡筆墨都是現成的,他拿了幾張紙一邊寫告示一邊不由苦笑。
沒想到啊,當年在老媽掃帚疙瘩的威脅下練出來的書法居然用在這裡了。
告示大意是陳家為了金子殘害人命天理不容,懲罰陳家是替天行道,但冤有頭債有主,他們不會為難不相乾的人。
他上大學的時候是學中藥學的,看過些繁體書,所以他用毛筆寫繁體字自然不在話下。
很快一張告示寫完,他通讀一遍覺得還算通順便又抄寫了幾張。
“哥!你在這兒啊!”
喜兒突然舉著兩個雞蛋和幾個粽子從外面跑進來,獻寶一樣把雞蛋高高舉起。
“哥,快看,有雞蛋!你吃!”
李雲龍融合了原主的記憶,對這個妹妹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疼愛。
他蹲下來摟住小女孩兒問:“喜兒吃了嗎?”
喜兒拍了拍小肚子。
“這裡有好多雞蛋,我又吃了兩個呢。真好吃!”
然後她又撩起身上的衣服。
“哥,你看新衣服。我有新衣服了!還有鞋呢!”
這是一套細布的男孩兒衣服,明顯有些肥大,看來原本應該是陳家哪個小少爺的。
李雲龍憐惜地揉了揉小女孩兒枯黃的頭髮說:“喜兒穿上新衣服真漂亮。”
小女孩兒心思單純,李雲龍隨口這麽一誇她就高興得蹦蹦跳跳。
此時李雲龍發現楊氏正站在屋門外愣愣地出神。
雖然李雲龍每次開口叫楊氏“娘”之前都要進行一點兒心理建設,但為了有個身份他還是準備把“李大頭”這個角色盡量好好演下去。
所以他恭恭敬敬地問道:“娘,你怎麽了?”
“哦,沒什麽。迷了眼。”
楊氏從愣怔中猛醒過來,趕忙揉了揉眼作為掩飾。
然後她走進書房把一套衣服和一雙鞋放在桌上。
“大家都在分衣服,給你拿了兩件,趕快換上。”
李雲龍看看還有兩張空白紙就說:“好,我先把這些寫完,待會兒就換上。
娘,你先趕緊歇會兒,過一會兒還要連夜趕路。”
楊氏答應了一聲就把喜兒領了出去,喜兒一邊往外走一邊驚奇地問楊氏:“娘,哥哥那是在寫字嗎?哥哥怎麽會寫字……”
楊氏拉著喜兒快步出門後才又回頭深深看了正在奮筆疾書的李雲龍一眼,心情無比矛盾。
昨天她就發覺這孩子身上發生了一些明顯的變化。
而且這孩子醒來之前那些匪夷所思的狀況也把她嚇壞了。
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她還是努力說服自己,這個孩子依然還是自己的兒子。甚至她因為擔心別人把自己兒子打入另類還拚命幫著這個孩子遮掩。
但是今天這孩子的種種表現,尤其是他每次開口叫“娘”時神色中總會出現的猶豫已經讓她無法再欺騙自己。
剛才她站在門外的時候真的很想問問這孩子真的還是自己的兒子嗎,但是到了嘴邊話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自從遼東大亂之後她已經見識過太多的死亡,她不止一次見到幾百幾千的人命一轉眼就沒了。
而且她的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也沒了……
在見多了死亡後她懂得了一個道理——人命是這個世界上最輕飄飄的東西,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就被老天爺收走了——所以她已經不敢對這個世界苛求什麽。
現在她想著只要這孩子還能叫自己“娘”,自己就應該滿足了,若是她問出那句話後卻得到否定的回答,她就連欺騙自己都做不到了。
最終她咬了咬牙,悄悄抹了一把眼淚往廚房走去。
李雲龍寫完了告示就讓龍五貼在陳家大門上和村子裡,自己則把書房裡的信件全都搜羅出來。
他穿越前常年996,根本沉不下心讀書,所以他對大明的了解基本都來源於穿越小說和網上零碎的知識。
現在既然穿越了他便迫不及待了解真實的大明。他覺得這些信件說不定能給他帶來意外驚喜。
龍五突然又跑進來。
“龍哥兒,韓大叔說該走了。他還問你陳家那些人還有用嗎?”
李雲龍正被幾封信的內容吸引。
從這幾封信可以看出陳家的奴工都是從各處官府私下買來的。
這個買賣顯然見不得光,但是從字裡行間的平淡來看似乎這也不是什麽完全見不得人的事情。
這就和李雲龍剛穿越時的一些設想有些出入了。他正忙著從信裡提取盡量多的信息,便沒過腦子隨口答道:“那些人應該沒什麽用了。”
“好唻!我去告訴韓大叔。龍哥兒你也快點兒出來哈!”
龍五答應著就跑遠了。
不一會兒李雲龍突然聽到陳家大門方向傳來一陣陣歡呼。
他不知出了什麽事,連忙扯下塊帷幔把信件打成個包袱背在身上然後趕到大門外。
大門外已經人頭滾滾,空氣裡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原來是陳家眾人和那個管家已經全被斬首。
李雲龍這才明白剛才龍五為什麽問他陳家人還有沒有用。
大概是已經經歷過太多的事,他在看到一地人頭後並沒有什麽感情波動,只是感覺自己好像觸摸到了一點兒亂世的真相了。
唉,原來亂世之中人的生死就是這麽簡單,有可能就是隨便一句話的事兒。真是瘋狂啊!
此時宋興家走過來拉著李雲龍哈哈大笑:“龍哥兒,你看,陳家好東西真不少啊!”
大門外放了十多輛獨輪車和幾十副挑擔,上面裝的都是糧食、臘肉、鹽、布匹、被褥、鐵鍋甚至水桶之類過日子必須的東西。
此外還有二十幾頭牛和驢背上也都駝滿了東西。
韓盛正忙著清點人數,看到李雲龍便說:“陳家這宅子也燒了吧,總不能給他們留著。”
李雲龍連忙讓他附耳過來後說:“不能燒房子啊,留著這房子說不定還能再壓榨一次陳家的剩余價值!”
“剩余價值?”
韓盛一臉懵。
李雲龍隻好說:“反正就是留著這房子對咱們可能還有用。 ”
現在韓盛已經到了無條件相信李雲龍的程度。
“好吧,房子就留著吧。咱們趕快離開這裡。”
又稍等了一會兒,在村外截道的人也小跑著回來,韓盛立刻下令隊伍出發進山。
給陳家放羊養牲口的兩個老長工也被押了過來。他們在刀槍威脅下老老實實地趕著幾十頭豬羊加入了隊伍。
黃草溝的青壯男子都跟著陳文才走了,村裡只剩下老弱婦孺。
因此剛才雖然陳家咣咣地敲鑼,這些人也只能緊閉門戶躲在屋子裡打哆嗦,沒一個敢出來湊熱鬧。
此時見李雲龍他們打著火把離開,才有膽兒大的村民小心翼翼過來觀望。
下半夜正在指揮搜山的陳文才終於得知自家宅院被打破的消息。
當他聽到家裡老少十多口人都被砍了腦袋時直接昏了過去,眾人捶背揉胸把他弄醒後他已經口眼歪斜說不出話來。
陳有功收攏礦工和村民回到黃草溝時已經是早上。
他一邊命人去請大夫,一邊收斂家人屍首,忙得一個頭兩個大,所以他明知奴工們逃走的方向也已經顧不上再次帶人追捕。
礦工和村民們折騰了一夜已經沒了力氣,便也都消停了。
當然陳有功也不甘心就這麽放奴工們逃走。
天一亮他就他派人去棲霞縣告官,隻說此地有盜匪殺了他全家,請知縣派兵剿滅盜匪。
他家的金礦是和本家族叔合股的,奴工也是他叔弄來的。這次他叔派到礦上的帳房也被打死,所以他又派人前往登州城向族叔通報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