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調查我?”

　　李明遠迅速回想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平時小心謹慎，沒有什麽逾越之舉。

　　而且特高課也沒有聯系過自己，應該不會暴露。

　　於是他自嘲地笑道:“唉~我有什麽好調查的?翻譯三組就這麽幾個人，翻譯的都是過期的日本文件。

　　再說了我的為人別人不知道，李老您還不知道嗎?”

　　李文淵將後背靠回了椅子，笑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正常的內部調查，你看看吧。”

　　李明遠拿起李文淵放在桌子上的文件看了起來:“李明遠，23歲，未婚，現無女友，籍貫東北奉天，17歲就讀於金陵大學日語系。

　　期間學習成績優異，表現良好，20歲赴日本東京大學，於去年回國，經速成班培訓加入黨務調查處……

　　現居住在漢中門大街238號，203，單獨居住，家人在東北淪陷區……”

　　一字一句閱讀完這份文件，李明遠的心跳恢復了正常，沒有記載自己在日本被發展成間諜“變色龍”的情報。

　　“李老，情報科這是什麽意思啊?調查我一個小小的翻譯官有什麽用?”李明遠疑惑。

　　李文淵卻答非所問:“明遠，你在金陵有什麽當官的長輩嗎?”

　　“沒有，金陵除了李老您這個長輩外，我沒有其他親戚。”

　　“哈哈，你小子……說起來，咱倆幾百年前還真可能是本家呢。你這段時間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裡。

　　咱們三組啊，江文博太年輕，容易衝動，張慧敏太漂亮，容易招蜂引蝶，新來的宋俊傑根本就不是來工作的，他就是那隻蝶，他的工作平時都是你給負責了?”

　　李明遠撓撓頭:“嗨，同事嘛，相互幫助是應該的。”

　　“調查處現在有一項重要的項目正在準備階段，保密級別很高，我不能告訴你，別看三組平時沒什麽重要的工作。

　　其實啊，也是在篩選可信的人才，三組裡，我最看好你，語言這方面，不管是漢語還是日語，你的水平都是有的，於是向上面提了你。畢竟我們既是校友，也是本家。”

　　“有時候，調查並不意味著壞事，也有可能是將要提拔。”

　　接著話鋒一轉，李文淵的眉頭皺在了一起:“但是啊，你沒有成家，家人也還在淪陷區，所以上面說還需要考慮。你可得盡快把家人安排過來啊。”

　　“謝謝李老看重，以後您可千萬別叫我校友了，我鬥膽叫您一聲老師，謝謝老師栽培。至於我的家人……”

　　李明遠歎了口氣，“我會給他們寫信的，只是現在他們恐怕不好過來，您也知道，日本人在東北……”

　　“行，我年齡也確實與你父親一般大，叫聲老師也行。”

　　接著李文淵語重心長地說:“明遠啊，你在這個體系裡沒有背景，沒有靠山，是走不遠的。

　　等那個項目開始，我也會走，我是真想帶著你，你年輕，精力旺盛，比我們這些老家夥能乾的多，所以安排家人來金陵這件事，要盡快……”

　　“是，老師！”

　　回三組的路上，李明遠心中思索，沒有將自己直接選到那個重要項目裡倒也是一件好事。

　　不然，特高課知道後，肯定要他竊取情報。

　　特高課現在捏著李明遠的命脈，他的家人，他所謂的“老婆孩子”。

　　有時候李明遠真的想不顧一切告訴高層自己“變色龍”的身份，然後給日本人來個將計就計，抓一些間諜或者傳遞錯誤情報……

　　可先不說上層會怎麽想，會不會直接將自己拿下?會不會讓自己當炮灰?會不會被日本人知道?……

　　日本人能安排一個變色龍，肯定還能安排其他人。

　　就算家人和自己的性命不要了，也不一定能夠起到作用。

　　但如果日本人和自己要情報怎麽辦?

　　李明遠覺得自己現在當個不重要的翻譯官就挺好的。就說沒有機會得到重要情報。

　　可是，總受製於日本人也不是長久的辦法，不如讓日本人安排家人來金陵，然後一家人找個機會遠走高飛，至於遠在日本的“老婆孩子”?不要也罷，說不定還不是自己的呢?

　　可萬一真的是前身的孩子呢?

　　可萬一家人來了以後，自己真的進入那個項目怎麽辦?給鬼子傳遞情報是不可能的！

　　可家人不接到身邊，自己始終受製於人。

　　……

　　帶著糾結的心情李明遠回到了三組辦公室，表面不動聲色。

　　江文博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憂慮掛滿了臉上。

　　張慧敏的旁邊多了一個花花公子，是新來不久的宋俊傑。

　　宋俊傑梳著背頭，上了發油，穿著一身昂貴的藍色西裝，西裝敞開著，裡面白色襯衣最上面的兩個紐扣也開著。

　　此時他正在張慧敏旁邊嘻嘻說著什麽，打擾認真工作的張慧敏。

　　看見李明遠來了，他擠眉弄眼地說道:“兄弟，你可來了，還是老規矩。”

　　李明遠給了個OK的手勢，不打擾他泡妞。

　　所謂規矩就是李明遠把宋俊傑的工作給幹了。

　　李明遠回到工位上，查看起了今天需要翻譯的文件，有兩疊，一疊下邊壓著20塊錢，要知道現在他的工資雖然比那些大老粗高一些，可也才80一個月。

　　好在李明遠工作效率高，上輩子就是乾這個的，預計下午3點前就能翻譯完。

　　期間李明遠透過窗戶看到，行動隊的人回來了，從車上拖下來一個血淋淋的人，進了左邊的大樓，不一會又出去一些人。

　　中午食堂吃飯時，宋俊傑終於成功請到張慧敏吃飯，經過李明遠時還小聲說:“還是兄弟你的辦法管用，不說了，現在忙，晚上請你吃大餐！”

　　食堂吃飯時，江文博對李明遠說:“李哥，我們真的是在為了國家工作嗎?”

　　“怎麽了?為什麽這麽說?”

　　江文博表情痛苦而扭曲:“我本來以為我可以用自己的知識幫助國家，可是現在整天翻譯著一些無關緊要的文件不說，還要親眼看著那些真正的愛國人士被抓到這裡。

　　我真的……真的很痛苦，很迷茫，我該怎麽辦?”

　　李明遠趕緊捂住他的嘴，小聲說:“你不要命了，什麽愛國人士?你怎麽什麽都敢說?”

　　江文博掙扎:“他們發的文章我都看了，他們有什麽錯?我們真的應該停止內戰，將日本人趕出中國，恢復大好河山……”

　　李明遠緊張地看著人來人往地食堂，裡面全是特務，終於捂嚴他的嘴:“你在同情紅色?你的話很危險知道嗎?

　　這裡是哪裡你自己也清楚，你不想害了自己又害了家人吧，這些話可千萬別再說了，臉上也不要表現，我會當沒聽見的。”

　　江文博還要開口，李明遠又認真地對他說:“你不想想自己，你也要想想家人，而且你這樣做起不到作用，只會白白送命知道嗎?”

　　江文博漸漸安靜下來，坐在那裡像個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