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是荒草，遠處的山上還能看見一團團未徹底消融的白雪。

　　李明遠擠在卡車的車鬥裡，寒風一吹，他好受了些，味道太衝了——卡車上擠滿了要去煤礦的勞工。

　　他們七嘴八舌地聊著天，李明遠靜靜地聽著。

　　此時他沒有戴眼鏡，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破衣服，臉上髒兮兮的，再加上他並不出眾的長相，丟在這群人堆裡，一眼找不出來。

　　“聽說了?去了就能掙大錢?”

　　“他們給你說的是多少?給我呀，許了20塊呢！”

　　“嘿嘿，你可被騙了，其實是30塊！”

　　還有人說:“能混口吃的就行了。”

　　“糧食又漲價了，你說去了能包吃不?”

　　“那肯定包啊，他們不這麽說俺還不去呢，發了工錢俺就攢著，回去給我兒子買新衣服。”

　　……

　　車上的眾人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仿佛這次是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其實他們都是被“高昂”的工資騙了。

　　也有人和李明遠一樣沉默著一言不發，這些大多是被抓來的，理由是不交煙囪排放管理稅等亂七八糟的、子虛烏有的罪名。

　　說是送，其實是押，眾人像是貨物一樣被塞上車，後面還跟著荷槍實彈的便衣，上了車的人，想逃都沒地逃去。

　　一路顛簸來到了礦山，還沒進門，眾人看見遠處成隊的日軍偽軍，心都涼了半截，但隱隱還有一絲希望。

　　下車後漢奸帶著眾人排隊進去，進去需要檢查。

　　檢查需要脫光了衣服，一絲不掛。首先是看身體有沒有什麽傳染病，二看是不是帶了武器。

　　登記的不是名字，是數字。

　　“又騙來了50個啊，你還真不錯，最近礦上死的有點多，正缺人呢。”

　　登記的人誇獎帶隊的漢奸道。

　　李明遠還在排隊，前面的人鬧了點矛盾，因為有人不願意脫衣服，然後像個牲口一樣被擺弄。

　　負責這一項檢查的是日本兵，李明遠聽的很清楚。

　　“哈哈，有支那人不聽話，藤谷君，我們來玩個遊戲吧，比比誰的刀法好。”

　　“那你肯定不是我的對手，上次我可是插了50刀，那人都沒死。希望你輸了不要賴帳。”

　　兩名檢查的日本兵玩起了遊戲，就是輪流用刀子捅進這個人的身體，刀刃要全部插進去，誰最後把這個人捅死了，誰就輸了。

　　這比凌遲差了些，但對人精神上的折磨是一樣的，而且需要用刀的人盡量避免捅到致命部位。

　　於是這個不願意脫衣服的就被拉了出來，綁在廣場的柱子上。

　　廣場上有好幾樁這樣的柱子，上面有各種各樣的刀痕，被凝固的鮮血染成了黑褐色。

　　那被綁著的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將要流血而死。

　　眾人的心跌到了谷底，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有人嚷嚷著要回去。

　　帶他們來的漢奸連忙道:“你們不要命了?這裡是什麽地方，看見碉堡的機槍了嗎?看見那邊站著的軍隊了嗎?你們有幾個腦袋掉的?”

　　“來了這裡就好好乾活，別想著回家了，如果不想馬上就死的話。”

　　漢奸心疼地小聲道:“少一個我就少一塊錢啊。”

　　到了李明遠檢查的時候，叫藤谷的日本兵輸了錢，氣衝衝地過來用槍托隨便砸人，李明遠的後背被砸了一下。

　　正在這時幾輛黑色的別克轎車開了進來，倉本周二下車看見了這一幕，遠遠地用日語喊道。

　　“你在幹什麽?現在的勞工不好招，怎麽能隨便殺人呢?”

　　“不要讓他們這樣死了，他們就是帝國的采礦機器，而且不用珍貴的石油，讓他們死在礦洞裡，還能為帝國的崛起添磚加瓦。”

　　藤谷禮貌地鞠躬道:“嗨，我明白了。”

　　接著倉本周二就去巡查，布置防衛去了。

　　煤礦歸滿炭管，滿炭屬於滿鐵，所以當倉本周二來這裡時，級別要比這裡的礦長高半級。

　　李明遠得到一個編號，1054，編號刻在木牌上。

　　誰的脖子上沒有木牌，或者丟了，沒有補辦一說，一律處理。

　　進入礦區所謂的宿舍，就是用隨便搭的棚子，從裡面還能看見一覽無余的天空。

　　乞丐都不會住這樣的地方。

　　負責具體管理礦工的是漢奸，日本人只需要發號施令。

　　礦工們被分為甲乙丙丁四個區，四個區又往下分級，最小的單位是宿舍。

　　一個宿舍住30人。

　　新來的先是被管理隊的漢奸講規矩。

　　幾名漢奸趾高氣昂地別著槍站在眾人面前，大聲道。

　　“我叫唐乙，甲區的一千人都歸我管。”

　　“我不管你們之前是什麽人?來之前是幹什麽的?家裡有什麽人?”

　　“到了這裡，統統沒用，你們只有一個編號，沒有名字。”

　　“要努力乾活，到井裡去挖煤。工資當然有，但是你們需要自己支付住宿費、餐費、衛生清理費、管理費、呼吸空氣費……交往了費，剩下的才能發給你們。”

　　“在這裡，不要頂撞或者不聽我們的命令。看見我們這些穿黑衣的管理員，或者穿軍服的皇軍，要鞠躬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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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間李明遠總感覺說話的漢奸，目光時不時落在自己的身上，李明遠很奇怪。

　　“也不要想著逃跑，別說這荒山野嶺的，就沒有一個能跑出去，全被抓了回來，而且整個宿舍要連坐，全部都要受處罰。”

　　“你們最好不要違反規定，誰要是違反規定，往那邊看，那邊掛著的人，就是下場。”

　　眾人連忙朝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幾十名被吊在山坡的男子已經看不出人形，禿鷲在那裡不時飛舞啄食，想來這些人已經死去很久了。

　　管理隊的又道:“在這裡，人命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最好不要犯傻，本來你們應該立刻開始工作的，但是由於下去的人還沒上來，所以給你們放半天假，明天開始正式工作。”

　　新來的人被打散安置，李明遠被分到了甲區130號宿舍。

　　宿舍沒有人，沒有床，亂糟糟的，一進門就臭氣衝天，宛如進了垃圾堆。

　　地上鋪滿了乾草，僅有的十來個被褥泛著黑油油的光， 還有不知道幹什麽用的小罐子。

　　簡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這時唐乙進來了，他熱切地看著李明遠。

　　“想住好的地方嗎?這地方連豬窩都不如，而且你想活命想掙錢嗎?這地方啊，你這樣的進來了就別想活著出去，光我抬走的屍體都不下500。”

　　李明遠朝他身後看了看，沒有人，問道:“那你把那些屍體都扔在哪裡了?”

　　“怕引起瘟疫，得扔遠點，後山有個大坑，死了往裡一扔就行。”唐乙上前一步，“小寶貝你不想被扔進坑裡吧。”

　　李明遠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居然，叫我小寶貝?

　　唐乙又上前一步，伸開雙臂，“在這地方，女人都被太君們享用了，哥哥我都快被憋死了，瞧你這小胳膊小腿的，下了井，活不過幾天。”

　　“不如讓哥哥罩著你，以後你就吃香的喝辣的。”

　　李明遠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連忙推開了他，“不行，不行！”

　　“害羞了?哈哈，別怕，我悄悄來的，這會工人都在井裡，沒人看見，你就……”

　　“真的沒人看見?”

　　唐乙急不可耐道:“放心吧，沒人看見。”

　　“沒人，你媽的還敢惹老子，老子弄死你。”

　　李明遠從沒有如此憤怒過。

　　上前抓住唐乙的兩頰，雙手用力，脖子被凝成麻花。

　　等了十幾秒，唐乙徹底沒了氣息，李明遠將屍體收到了空間。

　　然後又拿出吃的喝的吃飽喝足，畫了今天所見的地圖，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