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牧聽秦天行喊他“王區長伯伯”，心中便不舒服。

　　未認娘親之前，秦天行一口一個“王伯伯”，可是現在……

　　王天牧把腦袋在脖子上轉了一圈，沒有回答秦天行的問話，而是做暫短的沉思。

　　為了給力行社遴選高級特工，王天牧四處探查，才發現秦天行這個苗子。

　　秦天行在涿州下坡店戰場出現後，王天牧一路跟蹤，趕去三義宮，方知秦天行就是摯友馮子敬當年收養的棄嬰道號凌雲子。

　　王天牧心中升起不落的太陽，似乎已經看到軍情處老大戴笠夾著尾巴溜走的滑稽場面。

　　秦天行代替戴笠，只是個時間問題，一旦促成，王天牧就上“太上皇”，戴笠的囂張跋扈的日子也將畫上句號。

　　遴選秦天行作為得意門生，是王天牧宏偉藍圖中的第一步。

　　然而，抱石山莊之行出了紕漏，秦天行態度驟變。

　　王天牧判斷這是顧舒婉的原因，顧舒婉為了尋找自己的孩子才告別魔都滯留荒涼僻背的華北平原種植棉花。

　　而顧舒婉的愛人秦子建就是紅黨派到冀中平原的第一批領導，後來的冀中農民暴動和二師學潮可能就是秦子建組織領導的。

　　秦天行這個“天才少年”得知顧舒婉是自己的親娘，胡巧鳳是二娘後，自熱而然會想到親生父親是紅黨。

　　而爺爺、奶奶之死都是因為國黨株連九族的結果。

　　一清道長和王天牧在三義宮後面小叢林攀談秦天行身世時，就質疑王天牧是殺害秦五世和夫人的幕後凶手。

　　現在秦天行和一清道長持有同樣想法，王天牧真是有苦難言。

　　王天牧在紅黨問題上歷來態度曖昧，他的觀念和老板戴笠截然不同。

　　秦天行要是誤解王天牧，那麽他下的賭注可能會輸個盡光。

　　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感覺?賭徒的體會最深刻。

　　國黨的中統、軍統特務滿大街，可功夫堪比燕子李三的恐怕只有秦天行這樣的翹楚。

　　傳說中的戴笠手下四大金剛王天牧、陳恭澍、趙理君、沈醉，哪個也不可能與秦天行比擬。

　　秦天行別號小飛刀，殺人功夫只是一閃念之間。

　　盡管火器時代再好的功夫不及一把毛瑟駁殼槍，但有功夫的殺手使用駁殼槍狀態不是更佳……

　　王天牧沉思一陣後打住滔滔不絕的思路，油腔滑調地訕訕而笑，道:“王某人在太行山馬頭灘石落霧基地貯存了一些日軍服裝！”

　　秦天行眉頭緊蹙，喊了一聲:“停車！”

　　司機蒲二滿一腳刹車將17座福特麵包車停在路旁。

　　秦天行瞥了王天牧一眼，用激將法道:“那王伯伯寫個字條交給小可，小可拿上趕去馬頭灘石落霧走一趟，將鬼子服裝拿回來！”

　　“殺雞焉用牛刀”王天牧喊出一句莫棱兩可的俚語，嘿嘿笑道:“王某人自己去，賢侄人生地不熟的，去了也是白搭！”

　　王天牧陰陽怪氣地說完上面的話，深深吸了一口氣補充道:“馬頭灘石落霧在抱石山莊西邊，是軍情處建立的秘密基地;外人去了連門夜找不到！”

　　秦天行一怔，看向顧舒婉道:“娘，那就再派一輛車吧，叫王伯伯帶人去拿日軍服裝！”

　　秦天行以少東家的口味說著，揚揚手臂道:“王伯伯帶幾個人去馬頭灘搞服裝，天行和我娘、二娘火速趕去三義宮安頓班營長！”

　　顧舒婉凝視著秦天行，滿意地點點頭，轉向崔大謀道:“大崔你把奇瑞司機馬備戰調過來，讓他載著王老師去馬頭灘石落霧！”

　　馬備戰很快將奇瑞小轎車開到17座福特麵包車跟前。

　　王天牧從17座福特車上下去，直接向奇瑞小轎車走去。

　　秦天行喊道:“王伯伯不帶幾個人?”

　　王天牧轉過身來擺擺手，嘿嘿笑道:“馬頭灘基地有的是人，不用帶啦！”

　　秦天行心中不快:“老東西這是給秦天行示威?好吧，出水才看兩腿泥！”

　　秦天牧啟動金手指——三聖鐵拳掌吸納了親娘、二娘的思維細胞，得知生身父親秦子建是紅黨，爺爺、奶奶是被國黨特務誅殺的，思想上便和王天牧這個老牌特務有了隔閡。

　　王天牧坐進奇瑞小轎車中離去，秦天行給司機蒲二滿說了聲:“蒲叔叔開車吧！”

　　蒲二滿服從少東家的命令，而坐在車上的崔大謀、王鐵柱、黎兵、田埂、周子一5人早就把秦天行看成少東家了。

　　蒲二滿啟動了車輛，顧舒婉突然喊了聲:“不要急！”

　　看向崔大謀道:“大崔你去總務處找口會計，就說我們去北平，要帶一本支票備用！”

　　崔大謀應答一聲，大步小跑著向總務處跑去，很快便拎著一隻黑色皮包趕回來。

　　崔大謀上了車，將黑色皮包遞給顧舒婉，說:“顧董，現金支票、印章全在裡面。”

　　顧舒婉從崔大謀手中接過黑色皮包，這才叫蒲二滿開車。

　　車輛啟動後，秦天行親昵地偎依在母親身邊，直言不諱地問:“娘，我親爹是不是紅黨?”

　　顧舒婉愣怔，用手撫摸著他的腦袋問:“天兒怎麽問起這個來?”

　　“我爹秦子建領導過華北平原的農民暴動是不是?”

　　顧舒婉緊緊抓住兒子的手不吭聲，秦天行能感覺到娘的身子在顫栗。

　　“娘你放心，天兒一定要找見爹！”秦天行寬慰著顧舒婉，將嘴巴貼在她耳畔上竊竊私語道:“娘，天兒在三義宮殺死14個小鬼子，王天牧這個軍情處老特務想吸納孩兒在他麾下做特務！”

　　顧舒婉不吭聲，將兒子緊緊攬在懷裡，目光掃向窗外。

　　車窗外是鬱鬱蔥蔥的青紗帳，偏了西的日頭將火毒的陽光揮灑在高粱、玉米上，莊稼並沒有彎下桀驁的腰，而是堅強地挺立著。

　　“天兒看過《三國演義》嗎?”顧舒婉突然說了聲。

　　“看過呀！”秦天行不加掩飾地說:“看過好幾遍啦娘！”

　　“天兒生長的道觀叫三義宮，三義宮的主神是劉玄德！”

　　顧舒婉一板一眼地說著，輕歎一聲道:“《三國演義》中有讚美劉玄德蟄伏的四句詩:勉從虎穴暫趨身，說破英雄驚殺人。巧借聞雷來掩飾，隨機應變信如神！”

　　秦天行一驚，緊緊抱住娘，說了聲:“娘，孩兒明白啦！”

　　顧舒婉滿意地一笑，款款說道:“韓信受得胯下之辱，方獲高台拜將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