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獅子旗和蒼狼旗混雜在一起，鮮血染紅了如茵的草地。

　　巴托緩緩走向拓跋淵身邊，在距離他三步遠的距離輕輕跪倒在地，大聲喊道:“世子殿下，烈焰軍斬敵一百五十二人，全滅蒼牙部落。

　　烈焰軍陣亡七人。”

　　是的，沒有重傷，也沒有輕傷。

　　烈焰軍除了死亡，沒有重傷和輕傷之分。

　　良久，巴托沒有聽到世子殿下的回答，他鼓起勇氣抬頭看去。

　　拓跋淵依舊杵著長槍站在原地。

　　臉上依舊保持著震驚之意，他不會想到也不可能想到。

　　這個整日嘮叨個不停的年輕人竟然是那位。

　　對於學劍之人來說，他是當空烈日，只能磕頭俯首。

　　對於讀書人來說，他是高山仰止，直歎生不逢時。

　　對於天下的女性來說，不管是草原，中原還是妖國，他是水中那株青蓮，可遠觀不可褻玩。

　　只要能遠遠的看著那就是無限的美好。

　　大胤皇帝稱讚道:“天不生青蓮，萬古如長夜。”

　　國子監老祭酒也曾歎道:“天下才有一石，青蓮獨佔八鬥。”

　　劍術號稱天下第二，實際卻是天下第一的李青蓮。

　　“世子殿下”，巴托膝行幾步，輕輕扯了扯拓跋淵的衣角。

　　拓跋淵回過神來，又看了一眼李二，不，應該是李青蓮。

　　然後低下頭看著巴托。

　　巴托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語。

　　“不，應該是一百五十三人，還有他。”

　　拓跋淵指了指被劍氣貫穿胸口的阿力圖，雖然他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但，拓跋淵知道，他快要死了……

　　“世子殿下，蒼牙部落那些女人和孩子，還按照以前的規矩嗎?”

　　以前的規矩拓跋淵自然是知道的，短短幾個字卻染上了無盡的血色。

　　“高過車輪者皆斬！”

　　“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拓跋淵擺擺手示意巴托先退下，他需要一個理由。

　　他可以揮手間屠殺一個部落，無論男女老幼，但他確實需要一個理由。

　　他可以看出阿力圖是自己尋死的。

　　李青蓮本來只是準備震落他的戰刀，是他自己用胸口迎上那道煌煌劍氣的。

　　拓跋淵仰頭看向輕盈的明月，深深的吸了一口皎潔的月色，又試著吐出一道月光。

　　他自然做不到，於是輕輕搖頭，拄著長槍，向倒在地上的阿力圖走去。

　　“為什麽?”

　　阿力圖聽到了這句嘶啞的聲音，努力睜開有些渾濁的眼睛，看向那個帶來不幸的黑影。

　　呵呵，他努力的笑著，滿是不屑:“為什麽?你可以到長生天去問我。”

　　“你還信仰長生天，為什麽要改信那些僧人?”

　　阿力圖閉上眼睛，不再回答他的問題。

　　“你們蒼牙部落不是只剩你一個人?”拓跋淵嘶啞又冷酷的聲音傳來。

　　阿力圖猛的睜開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那片陰影:“殺吧，盡管殺吧，她們活著也會淪為你們這些貴族的玩物。

　　蒼牙部落的子民，永遠是自由奔跑在草原上的狼群，他們可以孤獨，但是不能被鎖上脖子，變成一條看家護院的忠犬。”

　　阿力圖哈哈大笑，聲音也越來越弱，他努力調起最後一絲力氣，看向那杆黑槍:“呸，什麽傳世神兵，萬惡之源而已。

　　你也活不了多久，我會等著你。”他看向拓跋淵滿臉嘲諷，死死的睜大眼睛。

　　“他死了”！

　　“我知道”拓跋淵看向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來的李青蓮，微微頷首示意。

　　“給我一個面子，那些婦孺，饒了她們吧。”李青蓮向拓跋淵深深的鞠了一躬，眼裡滿是懇求。

　　拓跋淵連忙扶起他，卻沒有輕易答應他的請求，他在思考得失。

　　李青蓮名傳天下，自己身為草原人也只有深深的佩服。

　　但是，蒼牙部落怎麽能如此輕易放過。背叛信仰的人，長生天也不會原諒的，如此簡單放過，黃金家族的威嚴至於何地。

　　李青蓮看出了他的猶豫，輕輕一笑道:“世子殿下，李某想給殿下講一個故事，可好?”

　　“當然，求之不得。”拓跋淵連忙點頭。

　　月光如熾，照耀在一青一黑兩道身影之上。

　　他們就這樣盤膝坐在草地上，被殺氣嚇跑的蟲兒又跑了回來，開始肆意的鳴叫。

　　“你見過草原的冬天嗎?”

　　李青蓮了問了一個顯得很傻的問題。

　　拓跋淵沒有笑，認真的回答道:“千裡冰封，萬裡雪飄。”

　　“以前也是這樣嗎?”

　　“難道不是嗎?”

　　李青蓮搖了搖頭:“《胤書·九州志》哦，那是上任老祭酒編的，他曾遊歷過九州所有地方。”

　　拓跋淵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書上有這麽一句話， 涼州，地處西北，每逢冬至，氣侯溫和。

　　蒼瀾江帶來了水汽和溫暖，草原上老人和孩子，最喜歡躺在枯黃的稻草上，曬著暖洋洋的日光，那是幸福的味道。”

　　這是一句話嗎?拓跋淵用懷疑的眼神看向對面。

　　李青蓮嘿嘿一笑，半點也不尷尬:“後面是我加的，那本書太厚，我就看過一遍，

　　已經忘的差不多了，反正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說完，他抿了一口酒，嘴巴鼓起對著拓跋淵。

　　拓跋淵心中一凜，也笑道:“後面幾句有畫龍點睛之妙，先生不愧學究天人。”

　　李青蓮咽下那口酒，欣賞的看了拓跋淵一眼:“你知道涼州為什麽現在這麽寒冷嗎?”

　　“江山易改，也許蒼瀾江變道了。”

　　“不，它沒有變道，至少我一個月前看到的是。”

　　拓跋淵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

　　李青蓮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我給你一個提醒，五年前。”

　　五年前?拓跋淵心中一動，這個時間他永遠也忘不了，五年前阿媽走了。

　　自己….自己繼承了那杆不祥之槍。

　　拓跋淵面色大變，滿臉苦澀，嘶啞的說道:“是…是那杆…槍?還是…因為….我?”

　　李青蓮歎了一口氣:“黑龍噬神槍，它封印有聖境龍魂，你是它第二任主人。

　　拓跋擎蒼本身亦是聖境，自然可以壓製它。

　　你不行，你喚醒了它，只能接受它帶來的憤怒，它可以影響氣候，也可以逐漸汙染你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