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多了，”拓跋淵低聲重複這句話，心中一凜，眯起了細長的眼睛:“那群禿驢又來了嗎?”

　　涼州緊鄰漠州，自古便是佛道昌盛之地，佛寺更是開滿整片西漠，不時有僧人來涼州傳教。

　　拓跋山月同樣滿臉冷色，語氣帶有絲絲殺意:“最近有好幾個小部落被蠱惑，修什麽勞子佛法。

　　草原上的豺狼不吃肉，卻去舔食青草，這是對長生天的褻瀆，委實該殺。”

　　拓跋淵知道佛宗勢大，拓跋部落暫時惹不起，看了拓跋山月一眼，低聲說道:“阿爸不可莽撞，那群禿驢正愁找不到機會……”

　　拓跋山月笑著打斷他的話:“不用擔心，拓跋部能掌控涼州這麽久，還是有幾分實力的，你安心去往神都便好。”

　　“對了，阿爸，神都到底出了什麽大事?”

　　拓跋山月抬手撓了撓腦袋，又恢復了成普通的草原漢子:“瞧阿爸這記性，有人帶來了一條消息，一個月前大胤皇帝崩了。”

　　“什麽?”拓跋淵徹底坐不住了，臉色大變，驚聲高呼。

　　大胤皇帝竟然死了，那位雖然武道天賦不行，但他正當壯年，怎麽會突然死了。

　　拓跋山月看到總是懶散的兒子此時一驚一乍的模樣，頓時滿意大笑道:“哈哈，沒想到吧，老子當初聽到這個消息也被嚇到半死。”

　　拓跋淵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按捺住翻騰的內心:“一個月?不是我們的探子吧！”

　　涼州和神都所在的中州隔了一個青州，除非是天象境強者，普通探子哪能短短一個月傳遞來消息。

　　拓跋山月眨了眨眼，神秘兮兮的道:“明天你就會看到他，他會和你一起去往神都。”

　　拓跋淵反而不心急了，反正明天就能見到那個神秘人了，他從來不是一個缺乏耐心的人。

　　他的眼中滿是躍躍欲試“天下要大亂了，這樣，挺好。”

　　“臭小子，想什麽呢?不去陪卓瑪跳跳舞。到了神都見了那些花枝招展的美人，可別喜新厭舊啊！”拓跋山月走了過來，摸了摸拓跋淵的腦袋，語重心長的說道。

　　拓跋淵拍開阿爸的手，站了起來:“走了。”

　　“去哪”?

　　“跳舞啊。”

　　……

　　翌日清晨。

　　朝陽透過稀薄霧氣映在青草上，它們也舍不得即將離開的主人，有清澈水珠從葉上滑落。

　　拓跋淵跨坐在高大黑馬上，身後有百名騎兵整齊排列，鮮豔如火的愷甲籠罩全身，只露出一雙滿是肅殺的眼睛，馬鞍上露出半截戰刀，刀柄彷佛和馬匹融為一體，妖異如血的紅色刺眼奪目。

　　百人百馬竟沒有一絲異響發出。只有兩個黑點在高空上盤旋，偶爾有穿透雲霄的鷹唳聲響徹在空曠的草原上。

　　輕重不一的踩踏聲在身後響起，拓跋淵沒有轉身，卻知道身後有一騎正緩緩而來，應該是一匹駑馬，左肢有點跛，因為左蹄落地聲稍輕。

　　片刻後，一道輕笑聲傳來:“參見世子殿下。”

　　拓跋淵扭過頭，看到了一位穿著青衫的身影，應該是中原特有的儒衫。黑發被一支青色玉簪隨意挽起，披散在身後，顯得很是瀟灑。

　　他微微低頭，看不清面容，雙手拱在胸前，寬大的衣袖滑落肘部，露出白色的內衫。

　　“不用多禮，不知先生是?”拓跋淵策馬前行幾步，靠近那道青色身影。

　　“在下李白牧，稱不上先生，一介遊俠而已，這件儒衫是不是很酷?”那道人影抬起腦袋，咧開嘴大笑道。

　　拓跋淵瞳孔猛的一縮，不由自主的微躬身體，右手悄悄摸向胸口，這是他這麽多年養成的自然反應。

　　這個叫李白牧的年輕人，和他對視的瞬間，拓跋淵彷佛被拉回到了十三歲那年，他被狼群團團圍住，此起彼伏的狼嚎聲在夜幕下的草原上傳出很遠，銀白色月狼首領和他遙遙對視的那一眼。

　　“世子沒事吧?”李白牧疑惑的聲音又把他拉回現實。

　　拓跋淵深深的看了李白牧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那世子有沒有覺得我這件衣服很酷?”年輕人依舊追問，仿佛這件事對他真的很重要。

　　拓跋淵愣了半響，語氣有些僵硬:“是很酷。”

　　年輕人拍了拍胸口，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看來老頭子沒有騙我，這身儒衫真的很酷，你是草原的世子，一言九鼎，說的話肯定都是真的。”

　　“世子你怎麽不說話呀?”

　　拓跋淵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世子你是不知道，我原來叫李二，老頭子嫌棄這名字不好聽，非得讓我叫什麽李白牧，這哪有李二好寫?世子你說是吧?”

　　拓跋淵依舊點點頭。

　　本名李二的李白牧頓時滿臉笑容，彷佛遇到了知己，更是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對了，還有這件儒衫，我本來不願意穿的，老頭子說穿著會很酷……”

　　拓跋淵終於有些按耐不住內心的煩躁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五歲那年的夜晚，煩悶的空氣在大帳裡來回遊動，耳邊盡是蚊子嗡嗡的嘲笑聲。

　　那時候阿媽便會扇動著花枝編織的蒲扇，那是草原特有的柳蘭花，枝葉像柳，花似蘭。

　　每到夏天便會開滿整個草原，小時候自己最喜歡躺在紫色的花海裡，嗅著濃濃的花香，然後沉沉的睡過去。

　　仆人們到處都找不到自己，便會慌忙告訴主人。

　　阿媽每次都會輕易的找到自己，然後靜靜的坐在旁邊，等自己醒了，就抱起自己看向東邊的天空，講述著神都有什麽好吃的食物，好玩的地方…..

　　拓跋淵突然想起，好像好久沒有聽到蚊子的叫聲了，是從繼承那杆槍以後嗎?原來已經五年了！

　　“阿媽”他不由自主的輕聲喚道。

　　“世子你還在聽嗎?”

　　拓跋淵眸子裡那抹悲傷迅速褪去，他向旁邊看去，李二正滿臉失望的看著自己。

　　拓跋淵有些疑惑的問道:“聽什麽”?說完他就後悔了。

　　果然，李二頓時滿臉興奮:“我頭上這支玉簪，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