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玄門之人，一時為書中之物所迷。”張青露出歉意的笑。

　　趙員外也陪著笑臉道:“哪裡哪裡，張大師是性情中人，倒是老朽在此礙了事。”

　　二人互相恭維推辭一番，張青認真說道:“那些屍首員外可有安排?”

　　“這個，不曾。”趙員外斟酌片刻道，“張大師有想法?”

　　張青點點頭道:“我師父自不必說，他的屍身我要帶走。公孫道長我既拿了他的遺物，也當為他盡填土之義。鐵老爺子大義，又隻留下孤女，我不能放任不管。”

　　“張大師仁義，老朽佩服。”趙員外一撫掌，誠意道，“可有需要老朽配合之處?”

　　張青神情肅穆道:“除公孫道長是本地人需要留在鎮上，我師父和鐵老爺子的遺體我打算運回村中安葬。”

　　“理應如此。”

　　有了趙員外這位鄉紳的配合，張青用公孫困留下的遺產為他添了新墳，便架著來時的驢車回村去了。

　　來時是兩個人，回時仍是兩人，只是車上多了兩具屍身。

　　看著坐在驢車上和屍體同伴的小女孩，便是張青也覺得詫異。

　　這小姑娘似乎腦子不太正常，從張青見她第一眼起，她便沒有說過一句話。

　　如今即便和屍體待在一起，眼神中也不見多少傷心或恐懼。

　　如果不是張青聽趙員外說這姑娘在見到鐵老爺子屍體時大哭了一場，他真懷疑這丫頭根本沒有情緒這種東西，或者乾脆是什麽山魈夜鬼裝出來的，好在靈瞳顯示她是個普通人。

　　桃花鎮去往大柳樹村前剛好經過小石村，張青便先回了趟家，準備先將師父的葬禮處理了。

　　但由於師父其實並未完全死去，加上他現在的相貌並不好看，張青沒有在村裡大張旗鼓的張羅，而是在離家不遠處的無人崗上為他尋了處風水寶地安靜下葬了。

　　值得說明的是，這塊地方是師父自己選的，還是他親手將屍身埋了進去，填上了土。

　　回到家中，張青將派的上的東西全都裝上車，又去了趟保長家，用那張熊皮，再加上一些積蓄，將驢車買了下來，隨後出發向大柳樹村而去。

　　初入村落，張青便感到一陣衰落破敗之感迎面撲來。

　　村中的屋舍大多殘破，少有瓦蓋齊全的，路上所遇之人要麽是白發蒼蒼的老者，要麽是手腳殘缺的弱漢，幾乎見不到多少體魄健壯者。

　　張青雖感驚異，但也沒有多想，在小姑娘不說話的手勢指示下，他來到村中一處普通民居內。

　　用老爺子留下的鑰匙打開門，將驢車和眾人安排好，張青從地窖中翻出了軍牌和他說的那十兩銀子，準備來說是十一兩四錢又三十二塊銅板，以及兩塊只剩半截的爛銅。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錢大多是略顯發黑的散碎銀子和邊角多擦痕的零散銅板。銅板很舊但很乾淨，明顯被人清洗過，還用紅布特意包好。

　　將錢和軍牌都揣到懷裡，張青來到屋中屬於老爺子的房間，在裡面翻出了一口棺材。

　　記得在出發路上老爺子笑著說過他早在家裡備好了棺木，不然張青還得臨時準備。

　　給屍體穿上老爺子身前常穿的鎧甲，又花了些時間尋找墓地位置，張青尋遍整個村子，這才勉強湊出人將棺材抬入墓穴。

　　等做好這一切，張青將所有人趕走，隻留下他和小姑娘鐵妞二人。

　　取出埋在院子裡的那壇女兒紅，拔開封塞，濃鬱的酒香撲面而來。

　　這味道，也許有三十年。

　　涼州本地沒有埋女兒紅的習慣，鐵老爺子或許是來自江南一帶。

　　張青沒有多想，倒轉壇口，將所有女兒紅在墓前一泄而空。

　　雖然私拿別人的酒不是好習慣，但張青覺得沒人再有資格喝這酒，而等他們走後，這壇女兒紅八成會被其他村民挖掘出來。

　　完成這些，張青拉起鐵妞的手，準備完成最後的囑托。

　　同時，他也要去縣城尋那位史言捕快，交出自己的答案。

　　驢車再度出發，等到趕到縣城時已經離約定之日過去了四天。

　　出示路引交了入城金，二人駕駛驢車入城，四周立刻傳來熱鬧的叫賣聲。

　　張青看了眼坐在副位一言不發的鐵妞，手心一拽拉停了驢車，跳下座駕從街旁小販手裡買了串糖葫蘆遞給小姑娘。

　　照舊和以前一樣，鐵妞接過糖葫蘆便吃了起來，臉上表情絲毫不見變化。

　　這可不行啊！

　　搞得我像是在拐賣人口似的。

　　張青環顧四周，見一商攤上擺著不少小飾品，他掏出幾個銅板買下個刻著花紋的銅哨遞給鐵妞。

　　“買給你的。”

　　鐵妞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接過之後便掛在了脖子上。

　　張青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只能繼續向城北的平安街駛去。

　　到了杏花巷，張青打聽到趙立勇的宅邸，上前扣動了門扉。

　　不多時，門房打開了漏窗(耳門)，探出臉來。

　　“你找誰?”

　　張青抱了抱拳，輕聲道:“我找趙立勇老爺子，我受他一位故交囑托要將一件東西交給他。”

　　說罷，他遞上了懷中的軍牌。

　　那門房接過軍牌後看了眼，留下一句稍等便關上了漏窗。

　　張青站在驢車旁靜靜等候，沒過多久，那扇大門在他面前打開，從中走出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

　　那老者雖然看起來年紀不輕，但精神卻十分好。

　　即便是現在的時月，外面就隻穿著一件寬松的短褂。

　　“姓名:趙立勇

　　種族:人類

　　修為:人階七重

　　絕技:十三太保橫練(大成)

　　破軍刀(小成)

　　沙場衝陣(小成)”

　　好家夥，這縣城之中果然臥虎藏龍。

　　今日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就有人階七重修為，比鐵老爺子高出不少呀！

　　而且他練得居然還是橫練功夫，難怪老人家看起來六七十歲，身體還能經得住風寒拷打。

　　“這位小兄弟，這軍牌的主人讓你送給我什麽東西，他如今何在?”

　　張青向老人家施了一禮道:“鐵老爺子不幸亡故於一場除妖之事中，臨終前他讓我拿著這塊軍牌來此處尋您， 讓您代為關照他的孫女。”

　　他回頭看了看驢車，為老者指名了那孤女的身份。

　　“唉，想不到連那老小子也去了，當年的隊伍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趙老爺子先向張青表達了感謝，隨後走向驢車道，“還記得我嗎?妞妞，你爺爺以前帶你來見過我的。”

　　小姑娘看著眼前之人，額頭略微上抬做思考狀，隨後她無表情的點點頭。

　　趙老爺子估計也知道這丫頭的秉性，沒有對此表現出任何懷疑，他彎下腰，露出和藹的表情道:“從今以後你就和我在這裡生活好不好?”

　　小姑娘罕見的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在看了眼張青後，才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安撫好鐵妞，趙老爺子本想請張青過府做客，但被他以有要事推辭了。

　　從驢車上把鐵妞抱下，又拿出放在上面的二百多兩銀子，一並交付給趙老爺子。

　　“這是鐵老爺子這些年攢下來的積蓄，希望您收好。”

　　看著面前白花花的銀兩，趙立勇也有些驚訝，估計是沒想到自己的老戰友居然還有這種身家。

　　他沒有推辭，再次向張青表達了謝意，並誇讚他是個品性高潔的人。

　　張青謝過讚美，側過頭向鐵妞打了個招呼道:“妞妞，我走了，你就和趙爺爺在這裡好好生活吧。”

　　他正要轉身，忍不妨小姑娘從背後拉住了他的衣角。

　　她舉起掛在脖子上的銅哨，放在嘴邊吹了兩下。

　　張青摸了摸她的腦袋，衝她露出一個笑容，隨後登上驢車，駕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