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計算。”
男人說道,右手輕輕放在櫃台上,再離開時,櫃台上已經多出了一張紙。
江玉槿定睛看去,那分明是一張銀票,一張大額銀票,聚寶齋通兌的五千兩巨額銀票!
江玉槿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客人,您這是……?
“銀票、你的、店鋪、所有、都要。”
雖然男人的言語表達有些費力,但是江玉槿還是聽明白了,男人是想用五千兩銀票把這店鋪裡面所有的貨物通通打包。
這!
這簡直是潑天的富貴!
江玉槿第一次見到如此豪橫的客人!這整個店鋪裡的所有貨物加起來也不到一百兩!
但是……
這錢拿的會不會有些燙手?
現在拿了錢,日後這男人反悔了,他會不會帶著家裡人找來?能隨手拿出五千兩銀票的家庭,她可惹不起。
“這位客人,小店裡的貨物可不值這門些錢,莫說五千兩,就是五百兩,也足夠將小店全部買下了,包括這間店鋪的地契。”最終江玉槿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
“知道、銀票、歸你、這裡、一切、我的。”男人再次重複道。
江玉槿覺得自己仁至義盡了,既然對方在明知道實際價格的情況下,仍舊堅持以五千兩的價格買下,那麽她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這麽大一筆錢,就是店鋪主人當面,也同樣會做出如此選擇,所以她可以直接替老板做主了!
為了穩妥起見,江玉槿還專門擬定了一份店鋪轉讓契約,上面專門言明了,男人是在知道店鋪真實做價的情況下,個人主動以十倍價格進行了收購,其中江玉槿作為店家沒有任何誘導、欺騙的行為,雙方簽字按指印後立刻生效,雙方不得反悔等等。
契約寫好,雙方簽字畫押後,按照契約裡面的內容,這店鋪以及鋪子裡面所有的一切,此刻已經全部歸屬為男人所有。
江玉槿將銀票和契約文書在一起折疊好,小心放入衣服的內襯暗兜裡面,臉上已經是笑來了花,現在店鋪已經易手,她不再是店鋪裡的夥計,自然不用再壓抑自己的真實情感。
當務之急是打個時間差,趁著原老板今日不在,趕緊去福州城裡面的聚寶齋福州分號,將這五千兩銀票拆分成一千兩一張的,其中一千兩用來溢價從原老板手中買過店鋪以及地契,剩下的四千兩則順理成章的落入自己的口袋。
給人當夥計?有了這筆錢,還當個毛的夥計?直接回老家縣城買個三進三出的大宅院,娶個貌美如花的美嬌郎,然後自己開個鋪子,舒舒服服的自己當老板!
想到娶美嬌郎做相公,江玉槿便又看了一眼那個揮金如土的漂亮男人,卻發現那男人也在笑。
他咧著嘴,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雖然是在笑,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面上的皮肉也笑的並不自然,反倒是像被人用手強行在臉上扯出來的笑容。
更讓江玉槿感到心裡發毛的,這是這男人在詭笑的同時,眼睛卻在直勾勾的盯著她看,那眼神仿佛在看她,又仿佛穿過了她的身體,落在她身後的牆壁上……
這……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江玉槿突然有些害怕起來,她隻覺得此刻自己嘴裡發乾,而且乾的厲害,額頭上也浮現出一層細密的汗粒……
“那個……事不宜遲,您在這裡稍等,我這就去城裡給您去房契去……”江玉槿一邊小心的陪笑著,一邊挪動著身體,試圖繞過漂亮男人離開這裡。
只是……
“不用、離開、這裡、一切、都是、我的、你也、我的……”漂亮男人依舊保持著那詭異的無聲大笑表情,口型沒有絲毫變化,聲音卻從張開的嘴裡吐了出來。
隨著漂亮男人的話語,店鋪內我同時出現了變化。
原本就是陰涼的溫度迅速下降,變得更加寒冷,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嚴冬時節,空氣也仿佛變得粘稠起來,仿佛置身於淤泥中,頭、身體和四肢根本就無法動彈。
緊接著此時的溫店鋪內如同經歷了上百年的時光,牆壁、房梁、櫃台等等全都變得破舊不堪,充滿著腐朽的氣息。
唯一還是維持著嶄新狀態的,是那些店鋪內的商品……紙人紙馬等紙扎物。
而那些紙人紙馬等紙扎物,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全部離開了擺放的位置,來到了江玉槿的身邊,將她圍在中央,默默的凝視著她。
江玉槿此時身不能動,但在她的身前,同樣冒出來幾個紙人,面對面的看著江玉槿。
江玉槿終於看清楚了此時這些紙人紙馬的樣子。
那些紙人紙馬的嘴就像是從新畫過的一樣, 嘴角向兩側高高翹起,笑成了一個巨大的弧。
更加靈江玉槿毛骨悚然的,是這些紙人紙馬此刻都畫上了眼睛,那眼睛活靈活現就如同真的一般,甚至江玉槿可以通過那些紙人的眼神,讀出裡面蘊含的情感。
貪婪、戲謔以及怨毒。
糟了!
江玉槿心頭一緊。
紙扎鋪這行的規矩,就是紙人紙馬等從不畫眼睛,一旦畫了眼,就特別容易招惹鬼魅等陰著邪附身,‘畫臉不點睛,點睛惹禍端’的原因便是如此。
但是現在這些紙人紙馬自動長了眼!
這滿屋子裡都是鬼!
那個詭異大笑的漂亮男人,顯然也不正常!
火盆中燃燒的碳火,以及她手中的蠟燭,從正常的橘紅色變成了碧綠色,照映著那些紙人以及詭異男人的臉上都是一副滲人的慘綠色。
恐懼的情緒在江玉槿的心中瘋狂蔓延,她隻覺得大腦傳來一陣陣的眩暈,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就像是身體真的落入水中,那種溺水後的窒息感一般,她想做出掙扎,想要逃出這店鋪,然而卻什麽也做不到,身體完全失去了她的控制,除了發出本能的顫栗,就連手指頭都無法彎曲。
開門迎客。
江玉槿突然想到了這個平日裡大家習以為常的規矩。
一開始就不該應答,也不該來這個門的!或者說,不該圖暖和就緊閉大門!
那五千兩哪裡是買店鋪的錢?分明是買命錢!買她的命!
要死!要死!要死!
江玉槿的心裡只剩下這麽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