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混亂。
粗重的呼吸之後,潮濕的空氣讓大漢逐漸的蘇醒了過來。
蘇瑾冷峻的面孔,四周的林木,逐一進入眼簾。
大漢本能的要起身,拳頭猛地砸在心窩。
驟然產生的揪心疼痛和肌肉痙攣,讓壯漢將苦水都吐了出來。
“說吧,誰指示的?”
晨間的那一幕,識破對方惡意而來,這對於先後在金鳳樓、莫愁湖湖畔算計過蘇秀、程卿、朱行舟的蘇瑾而言,一點都不難。
天光還沒有徹底放開的湖畔,如果看到的是從畫舫走下來的精神萎靡不振文人騷客,這算是比較常見的事情,哪怕對方和自己打招呼,也能說的過去,畢竟在詩會揚名之後,到醫館看病為名,前來蹭詩的人也有。
可一個壯漢攔道,除了對自己下手黑之外,還能有什麽好心思。
被張衡所雇傭念師算計的那一幕,就是前車之鑒。
“你竟會武功?”大漢不答反問。
“是呀,感覺是不是被人買了,說我不會武功,你適才在莫愁湖上瞅準機會拿我下手。跟蹤觀察過?”
“我什麽都不會說!”
“確定!”
壯漢閉目,臉上盡是“二十年之後,又是一條好漢”的神情。
蘇瑾笑了笑。
分筋錯骨,拇指、食指掐在頜關節處,哢嚓一聲,頜骨錯位,漢子的半張臉頓然扭曲了起來。
“這是分筋錯骨手,接下來,從肩關節開始,我會一處一處卸下你周身關節,你大概會變的蛇一樣。你承受不住這份痛苦,但又無法發出聲音,如果有話要對我說,點頭就行。”
蘇瑾抓住對方右手,一攥一抖,哢嚓一聲,男人的右臂脫臼,軟綿的垂在地上。
眼淚、鼻涕一瞬間就從那張破相了的臉上流淌了出來。
蘇瑾抓住左手。
壯漢的頭不斷的點了起來。
蘇瑾冷笑,替對方複原頜骨。
“說吧,誰指示的?”
“陳貴!”
“陳貴是誰?”
“振威武館武師!”
蘇瑾輕微的吐了口氣。
都明白了。
蘇家老二蘇寅就在振威武館當武師。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是蘇寅。不出意外,張衡也是收了蘇寅或者陳貴的錢銀,適才對自己下手。
“你呢?”蘇瑾問。
“也是武館武師。”
“你拿了了我之後,準備怎麽辦?”
“殺你,是陳貴如此叮囑的。”
“如何知道我會到莫愁湖?”
“陳貴告訴我的。”
“他的修為呢?”
“洗髓境。”
“行,都知道了!”
蘇瑾一拳砸下。
…………
臨湖別院。
蘇瑾照例的閱讀《四書針經》,莫愁湖湖畔的一幕,全然沒有發生過那般。
午膳之後,書房內響起他的說話聲:“月兒!”
“姑爺,在呢。”
明月飛快的將一本描寫水井巷十裡金粉的話本小說藏了起來,腳步輕快的跑出房間。
蘇瑾已經從樓梯走了下來
“姑爺要出去?”
“嗯,到書館找幾本書,回來可能要遲一點。”
“我和姑爺一道。”
蘇瑾揉著了明月圓嘟嘟的臉蛋:“你去做什麽,坐又坐不住,在家等我。”
“好吧,姑爺早點回來。”
“嗯!”沉迷在小說中的明月立刻妥協。
過廊穿棟,他從後門而出,沿著長街,到了距離振威武館不遠的茶樓。。
找了臨窗的座位,點了茶水,監視著武館那邊的動靜。
茶樓中驚堂木落下,說書先生口吐金蓮。
他略微的聽了一下,說的是書生、清倌人之間的風月事情,和許半山編撰故事的能力比較,差了一大截。
不過這樣的故事,倒也有一批忠實的聽眾,冬日也相對清閑,聽書的人還是不少。
時間在說書聲中一點一點流逝,夕陽西下,遠遠近近的城市建築籠罩在橘紅色的光芒下,他看到武館的館主出門,上了馬車離去。
不久之後,陸陸續續,又有不少的武師離開武館。
有的進入酒樓,有的結伴走向水井巷那邊的勾欄。
始終不曾看到蘇寅離去。
茶樓簷下的燈籠亮起光芒時,消遣了半日的茶客們紛紛離去,蘇瑾穿行在夜色中,無聲無息的進入回春堂。
一切只有黑白的剪影,他從臥房的床榻下拉出藥箱,從裡面拿了手弩,更換上了黑色的錦衣。
長街的喧囂聲冷卻了下來,蘇瑾消失在醫館。
…………
鎮威武館。
院牆下陰影動了動,蘇瑾走了出來。
悄無聲息的前行,走到院內兵器架的時候,從器架上拿了一把長刀、鐵槍。
身影到了亮著燈火的房間一側,蘇瑾將鐵槍靠柱而立。
燈光亮堂的房間內,彌漫有酒水的香味。
蘇寅、陳貴及其四名武館的武師在喝酒。
“怎麽還不來?”端著酒碗的蘇寅看了下窗外深沉下來的夜色,稍顯焦慮的說道。
“莫急,處理屍體不也要需要時間。”
“說的也是!”蘇寅點頭。
對於利用武館的力量對蘇瑾下手,這件事情,蘇寅也是很無奈。
陳岩說了蘇瑾參加經考,始終有殺他之心的蘇寅便焦躁了起來,經考在即,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參加考試。
但倉惶之間,又找不到可靠的殺手,蘇瑾在詩會揚名,尋常的殺手不敢接生意,迫於無奈,這才和陳貴合計之後,安排武師出手。
“你之前找的殺手呢,怎麽一點音訊都沒有?”蘇寅問道。
陳貴沒好氣開口:“我也在找他,可就銷聲匿跡了。”
“有沒有出意外的可能?”
陳貴盯著蘇寅:“你確定蘇瑾不會武功?”
“確定!”
陳貴咧嘴笑道:“這不就得了,他不會武功,還能出什麽事情,或許張衡接了其他的生意,不在城內。贅婿又沒有逛青樓這樣的嗜好,最近也不到醫館這邊,找下手的機會不容易。他有晨練的習慣,還是我從姬家雜役口中打探得來的消息。”
“你這樣說,我安心了不少!”
“窗外有人!”有武師猛地站起。
整個窗戶都在武師起身的瞬間炸開了。人影猛撲進來,猶如猛虎,首先揮過來的,是一把凌厲的長刀。
細長的刀鋒刷的便劃過了背靠窗戶的武師頸部,落下的刀鋒揚起時,整張的桌子都帶著飛了起來。
“嘭”的一聲,結實的黃梨木圓桌被蘇瑾踢向陳貴、蘇寅的方向。
蘇瑾的斷頭一刀落向右側的武師。
對方大叫著躲閃,暴漲的刀光從後方劈了下來,硬生生的劈斷了後背、脊椎。
燈火搖曳的房間內,殺意挾裹著血腥氣,在刹那間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