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下墜。

　　無盡的墜落。

　　轟的一聲，蘇瑾落地，他睜開眼睛。

　　腳下是細碎的黃沙，更遠處是連綿起伏的沙丘，綿綿黃沙和天際相接，看不到盡頭，日掛中天，升騰起來的熱浪若隱若現，空氣似乎是皺褶的。

　　風打著旋兒從沙丘刮過，但不會給人涼爽的感覺，反倒是吸進去的空氣都燒起來了那般。

　　不在是如春雷的夢境，能感受到生機勃勃，萬物複發的生命力，蘇瑾感官裡面，只有死氣沉沉。

　　精神沒有出現異常的狀況，識文斷字技能帶來的“觸類傍通，漸有所成”可以讓他多角度的去分析這個叫沙海的夢境。

　　“沙海中行走，體力的消耗要遠遠超出其他的環境，但在沙海夢境，流失的不是體力，應該是精神力，日光、燥風，都有剝奪精神力的效果。”

　　他緩慢的呼吸，走到前方沙丘一側的陰涼處，坐了下來。

　　…………

　　倉庫。

　　“你覺得他能堅持多久?”寧清夜問。

　　“從他修行春雷呼吸法，所表現出來不是很差的天賦判斷，半個時辰差不多。”

　　“要是超過這個時間呢?”

　　代青山笑著搖頭，臉面的紋路如被山洪衝刷過。

　　“要不打個賭！”

　　前日特訓，蘇瑾精神力提升所表現出來的掌控、反應能力讓寧清夜記憶猶新。她不認為蘇瑾只能支撐半個時辰。

　　“賭什麽?”代青山問。

　　“要是撐過半個時辰，我要你的一門功法，反之，我給你一門功法”

　　“你要功法給蘇瑾。”

　　“知道的太多，不要命了！”寧清夜開口。

　　“成交！”

　　倉庫的寧清夜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是不是還要問審蘇瑾?”

　　“自然，他進入太醫院，往後會越來越多的接觸到天機閣的核心，審問很必要。”

　　對於代青山問審蘇瑾的事情，寧清夜只是求證一下，自然也沒有反對及其代青山多此一舉的想法。

　　一個高級的情報人員，本就應該經過層層考驗，何況事後蘇瑾也不知道自己會遭受審問的這件事情。

　　這和信任沒關系。自己、代青山在成為長老之前，都經歷過靈魂拷問。

　　退一步而言。

　　蘇瑾的資料雖然乾乾淨淨，可終歸在武道、才學方面表現太出色。

　　西涼的布衣神相李布衣就喜歡掐掐算算，四下安插諜子，美其名曰“一局十年”。

　　審問，也合情合理

　　…………

　　沙海。

　　兩刻時之後，默算時間的蘇瑾已經感受到了精神力開始流失。

　　即便身處在陰涼下，但空氣終歸是乾燥，身體的水分被蒸發，而這個水分，其實就是自己的精神力。

　　但他覺得以自己當下的狀況的，堅持半日或者更久，沒有任何問題。

　　問題是有必要堅持這麽久嗎?

　　作為一個情報人員，不應該將自己的所有實力，暴露在人前。

　　尤其是精神力這個層面。

　　念師的手段，太令人防不勝防。

　　寧清夜對自己沒話說，但自己對天機閣這個組織，所了解到的信息冰山一角都不是。

　　他起身，從陰涼處走了沙丘，舉目四顧。

　　遠處細沙如泉水在涓涓流淌，這是流沙。

　　蘇瑾毫不猶豫的走了過去，跳入流沙當中。

　　細沙包裹著身體不斷的下沉，意識、肌肉本能的做出反應，精神力瘋狂流瀉。蘇瑾則開始回想著另外一世的一些事情。

　　那再也見不到的熟悉面孔。

　　他的表情逐漸變的悲切起來

　　…………

　　倉庫。

　　代青山看著蘇瑾逐漸急促起來的呼吸及其略顯扭曲的面孔，笑著對寧清夜說道:“兩刻時，距離半個時辰還差了一些，你輸了！”

　　寧清夜看著蘇瑾那張很耐看的臉，都有將其揍成包子的想法。

　　“我還是輸的起的！”女長老雲淡風輕的說道，

　　“我要問審了?”代青山開口。

　　“好！”

　　…………

　　沙海。

　　蘇瑾不斷的下墜，細碎的黃沙已經淹沒到了頸部的位置

　　“蘇瑾……”代青山的聲音清晰的出現他的耳際。

　　他吃力的扭動頸部。

　　沒看到人，聲音是代青山的，隨後他感覺到代青山如站在自己的面前，帶著憐憫拯救的神情，在看著被黃沙逐漸吞沒的自己。

　　“果真是要審問了?”他想著。

　　精神力在快速流失，但蘇瑾確定，自己還是清醒無比。他的神情保持了之前一刻具象化帶來的反應。

　　代青山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沙海中，一切所言都是真，如若不然，你將被吞噬，永不複醒。我來問你，你是誰?”

　　蘇瑾感覺自己下沉的速度猛地加快，強烈而清晰的窒息感襲身，精神力的流失再一次加劇，代青山的聲音如撞開了靈魂之門，意識和本心在不斷的被剝離分開。

　　那種感覺，就像有人在問:“我漂亮嗎?”

　　意識的回答是:“漂亮！”

　　本心的回答則是:“很醜！”

　　蘇瑾將不曾流失出去的精神力刹那間壓榨了出來。他的表情很猙獰。

　　“我是蘇瑾！”

　　“來自哪裡?”

　　“琅琊郡鳳鳴縣泗水鄉”

　　“你真實的身份是什麽?”

　　穿越者;姬家贅婿、回春堂的大夫。 蘇瑾選擇了後者。

　　代青山的聲音沉默片刻之後再一次響起了起來:“你很誠實，忘記我們在沙海中對話！”

　　“好！”

　　感覺到代青山已經離去，蘇瑾下墜的速度猛地加快，黃沙淹沒向頭部。

　　…………

　　倉庫。

　　“怎麽樣?”寧清夜問。

　　“和資料中的完全吻合，沒有什麽問題。”代青山又笑著說道:“不過你也不要難受，雖然打賭輸了，可我在審問的時候，他還是表現出了抗拒，意志其實很不錯的。”

　　“多謝你如此安慰我！”寧清夜沒好氣的說道。

　　坐在椅子上蘇瑾深深的呼吸，如溺水將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浮出水面那般。

　　隨後他身體一顫，猛地睜開眼睛。

　　這一幕，並不是蘇瑾偽裝，而是在沙海中墜落下去之後的真實反應。

　　“你醒了！”代青山溫和的說道。

　　“嗯！”蘇瑾看了看從透氣窗落下的光線，移動的幅度並不大，時間和自己在沙海中估算的差不多，約莫兩刻時。

　　“長老，我的精神力如何?”

　　代青山安慰的開口:“春雷呼吸法的進展不錯，精神力相對強大，關鍵是意志堅強，再接再厲，我看好你！”

　　天機閣的長老面目是如此的和善，言語又是那樣的親切，仿若靈魂拷問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