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午間時分,雨聲嘩啦啦的落了下來,馬車偶爾在陽春堂的門口奔行而過,濺起四散的水花。
雨幕如同簾子一般隔開了那片天地,蘇瑾和明月在醫館內說著話。
“姑爺,這天氣,應該不會有患者過來?”
“你是不是想去聽書?”
對於明月的心思,蘇瑾是知道的,無邊落木蕭蕭下的天氣,茶樓裡面茶客滿座,說書先生也會施展渾身解數,妙語連珠。
“我就是想聽聽許先生怎麽誇姑爺。”
蘇瑾笑了笑:“行,去吧!”
“姑爺,我走了!”
明月從錢囊中拿了數十文錢,帶著雨傘,輕快走出醫館。
看著丫鬟背影被煙雨籠罩了進去,蘇瑾翻開一本從四海書館借過來的《九州列國傳》閱讀了起來。
傳記類的典籍,說的是天下諸國的演變歷史,其中也包括大燕。
接受了組織的任務,就要提前做功課。
有黑色馬車停靠在醫館門口,管家模樣的男子快步進入。
“蘇大夫,我家老爺急性心悸,煩請你出診走一趟。”
上門出診,這對蘇瑾來說是很尋常的事情。
“府上在何處?”
“就在莫愁湖東南的吉慶坊!”
“稍等!”
“謝蘇大夫!”
蘇瑾拿了藥箱,對醫館的藥徒叮囑了一聲,要是明月回來,就說自己去看診。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醫館,管家掀起簾子:“蘇大夫,你先請!”
“好!”
踩凳彎腰進入車廂,寬大空間內,一名身穿黑色長袍,頭髮梳一絲不苟的男子極度柔和的聲音響起。
“蘇大夫!”
雙眼對視的刹那,蘇瑾看到對方眼眸暈染出一片漆黑的墨。
男子的聲音也變的極度威嚴:“入夢!”
“這是不是湯黃粱口中的天機閣考核?”意識沉淪下去時候,蘇瑾想著。
…………
無盡的黑暗,蘇瑾睜開了眼睛。
熟悉的一幕。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是呼嘯的冷風,似乎要將自己撕碎。
頭頂的上方,血月當空,巨大鬼臉若隱若現。
夢境裡面的意識很清晰,蘇瑾冷顫:“這不是天機閣的考核,對方是之前下黑手的念師,我被抓了。我為魚肉人為刀殂。”
“如果無法脫離夢境,絕無存活的可能。”
蘇瑾強迫自己冷靜,情不自禁想起了天機閣念師替自己破除夢魘的那一幕。
“識文斷字”技能帶來的“觸類旁通,漸有所成”開始影響蘇瑾的思維。
“湯黃梁說過,夢境是對方以念力入侵,吞噬自己精神,如果無法破除,會精神崩潰,最終失瘋。那麽破除夢境,自然也是用念力,也就是精神。識文斷字技能確實在提升我的精神力,只不過還沒有掌握如何使用精神力的方法。”
蘇瑾意識中出現了天機閣念師破除夢境時的畫面,手指並攏,虛空一劃,血色天幕、鬼臉被一分為二。
他極力的思索著一些集中精神的方法。
這個領域的知識,另一世作為醫生的蘇瑾,其實是具備的。
“五官協調配合進行。當你進行一件事情,比如思考或是學習難懂的知識時,可以手寫下來你思考的內容和需要學習的事物,幫助你集中注意力。放慢速度,將事物吸收到你的腦中,慢慢地將自己全身心投入進去。”
他想到了自己當委培生的時候,導師說過的一段話。
“注入精神,想象畫面,使其成真!”他自言自語。
大腦放空,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一點,蘇瑾慢慢的並起兩手指,視線的焦點就落在手指上,將其想象成劍。
蘇瑾沒有使用過劍的經驗,所以他將手指想成了水井巷,那驚神一刺的劍。
一劍天上來,寒光驚風雪。
血色天空中,巨大鬼臉成型,慢慢壓迫了下來,蘇瑾的指尖,仿若有瑩白色的光華開始凝聚。
那鬼臉帶著貪婪,嘲弄的神情,一點一點的靠近到上方不足一丈的高度。
感覺周身如被潮水在衝刷,自己凝集的精神力開始不穩。
蘇瑾並指如劍,衝著頭頂的血色鬼臉斬去。
“撕拉!”
感覺就像是撕破了一張脆弱的白紙,一道灼目的光芒,似乍起陡滅的驚電,似一閃而逝的流星,漫天的血海被斬開,鬼臉開始錯位,那臉上盡是難以想通的疑惑和震撼。
血色天空開始崩塌,鬼臉破碎,蘇瑾則覺得整個人被抽空了那般,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襲身,他睡眠了過去。
“不能再沉睡,醒來!”進入深度睡眠之前,蘇瑾潛意識開始掙扎。
…………
精神在黑暗中時而清醒,時而紊亂,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意識不曾恢復真正的清醒,沒什麽光,傳入腦海的外面聲音時強時弱,大腦正式運作起來之前,分析不清這些破碎語句的意思。
“喝酒喝酒!”
“他就是一個比尋常人聰明一點,識文斷字, 精通醫道的大夫。可為什麽會沒事?”
“喝,想那麽多做什麽,如今還不是死狗一樣。”
“不行,我非要問問,上次編制的夢境是如何失去效果的。”
“你就是事多!”
思維過了好久才能凝聚起來,蘇瑾微微的睜了一下眼睛。
破敗的房舍很寬敞,窗外陰雨綿綿,滿目蕭瑟。
靠窗的那邊,邀請自己出診的管家、車廂內將自己催眠的念師在喝酒。
“這應該是在城郊碼頭一帶,房舍看似是廢棄的倉庫。”
這樣想著的他又將視線看向倆人。
很陌生的面孔,沒有一點的印象。
兩世為人的閱歷,天機閣弟子的身份,他對於善意與惡意的判斷算是敏感的,若之前顯出了端倪,多半會被他察覺到。但這兩個人,和自己所接觸過,曾經表達過惡意的人,一點都牽扯不上關系。
“會不會是雇凶殺人!”蘇瑾閉上眼睛,如此猜測。
倆人的對話聲,也再一次響起。
“我看呀,等張頭過來,讓他驗明正身,直接斬了,一了百了。”管家說道。
“這事,我非要弄清楚不可。”念師說道。
“你不是讓他入夢了,還能喚醒?”
“就像尋常的夢魘,到了一定時辰,會醒過來的。”
“果真是雇凶殺人,這個叫張頭的又是誰?”
“要不用繩索捆綁了!”管家說道
“甚好!”管家模樣的男子站了起來,到庫房的角落拿繩索,念師起身,走了過來,蹲在蘇瑾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