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一行人站在火堆前,默不作聲。
升騰地火焰將孔繁聖面色照的陰晴不定,他身前不時傳來的烤肉香氣以及呲啦作響的滴油聲,更是讓眾人心情沉重,大氣都不敢呼喘。
片刻之後,一名雲中君小聲開口道:“孔少,靈息指引到這裡就斷了,對方很精明,沒有帶走高明才和褚秀矗的乾坤器。”
“把這兩個廢物身上的火撲滅,”孔繁聖陰沉道:“紅鴞兄借用一下你的因果律法器,幫忙定位下凶手。”
“好的。”那名嘴上有痣的雲中君點頭回應。
看著眾人開始忙碌,一名微胖雲中君躡手躡腳地來到孔繁聖身邊,小心翼翼道:“孔少,現在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形勢不太有利。要不要通知下我們各自家族。”
在仙門是不允許各大名門世家攜帶眷屬、護衛入門的,這一點在新風門也不例外。一方面是為了防止那些出身顯赫的貴族少爺們,仗勢欺壓同門。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鍛煉,那些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們自主能力,磨去他們驕縱性格。
不過事與願違,這樣的仙門政策反而加劇一些貴族內部霸凌。這一現象在雲中君這個特殊群體裡,尤為明顯。比如一些品階低下的雲中君,常常會淪為高品階雲中君附庸、仆從,甚至是玩具。
就拿孔繁聖一行人來說,算上之前身死的高明才、褚秀矗,他們總共十三人。這其中只有孔繁聖,嘴上有痣的紅鴞和這名微胖雲中君三人擁有主導權,剩下的雲中君,一多半都是沒啥話語權的附庸,少數幾人則更是毫無人權的仆從。
所以他們當中大部分人,並不是從心底裡就同意此次計劃的,只是因為沒有辦法選擇,才硬著頭皮跟隨。
此次外出行蹤匆忙,他們幾人所行目的又不純。故而一行人中誰也沒有通知聯系家族。可眼下隊伍裡死了人,情況又不一樣了。微胖雲中君會因此有所顧慮,也屬正常。
畢竟附庸們品階再低也是雲中君,一旦鬧出較大傷亡,即使如他和孔少這般較高品階雲中君,依舊給吃不了兜著走。
“你是覺得僅憑我們幾人拿不下那個鬥牛境的小子嗎?”孔繁聖眉頭緊皺,唇角微微翹起,這正是要發怒的前兆。
見此狀況,微胖雲中君也有些發怵,急忙解釋道:“不,不是,我只是覺得....”
“方園,你在那偷偷給孔少打啥小報告呢,快來幫我一把。老子這法器沒你在一旁,還真他娘不行。”在遠處的紅鴞望見孔繁聖、方園這邊場面氣氛有些尷尬,急忙出來打個圓場。
方園自然也懂得借坡下驢,在聽到好友紅鴞此時喊他,便緊忙向孔繁聖拱手告退。
清風拂過眾人不安的心情,將殘葉蕩向夜空。
月白下,
夏必正蹲在地上全神貫注的研究著眼前龜殼。
“聞一聞,嗅一嗅,龜爺幫我找朋友~
搖一搖,晃一晃,快些找到好朋友~”
‘奇怪,為啥我用就不太行。’拿著前幾日劉直諫送的衣物,夏必想要試試這龜殼的追蹤術到底如何,沒想到竟然遭遇折戟,龜殼呆在原地紋絲不動。
‘難不成是要先給顆靈石喂一下,它才肯動?’
想到這裡,夏必雖然心痛,但還是掏出一顆靈石置於龜殼面前。
“天晴了,雨停了,龜爺爺出來吃食啦!”
念完口訣之後,龜殼果然起了反應。
一陣顫抖,便將靈石啃了個乾淨。
果然有效!那麽現在再試試尋人口訣。
夏必學著那矮胖雲中君手指掐訣的樣子,繼續作法念出法決。
一陣風兒掠過,龜殼依舊呆在原地,紋絲不動。
“難道是我靈石喂的不夠?”
於是夏必又重複了幾遍之前的操作,發現龜殼隻對進食靈石一事有所上心,一到尋人環節便偃旗息鼓。
這可讓一向愛財的夏必氣壞了,直接一腳跺碎龜殼,“什麽垃圾玩意兒,隻吃不乾活的廢物,白白浪費我四顆靈石,嗚嗚嗚~我那可愛誘人的靈石啊。”
雲州勳貴為防止有歹人對其家族子弟行不義之舉,殺人越貨。大多都會給他們子弟身上的防具、飾品、武器等重要物品印上難以察覺、抹滅的靈息印記,以便於追蹤劫匪。
所以夏必在殺死兩位雲中君後,隻取走他們乾坤器中的靈石和錢幣,其余法器寶物分毫未動。畢竟他也不清楚這背後哪些被士族印上靈息印記,哪些沒有,還是小心為上。
至於這龜殼,品軼普通,作用也不算出眾。從二人談話中看,它是那矮胖雲中君從仆從手裡巧取豪奪而來,對於一向自視高貴的雲中君而言,這龜殼出身低賤,有很大可能沒有被打上靈息印記。
只是令夏必沒想到的是,該法器竟然無法驅使,那大概率是有其對應的運行術法。
這龜殼雖然沒被印上靈息印記,但相信有不少雲中君應該都見過這位矮胖少年驅使它。既然是無用的炸彈,不如早些毀去,以免傷身。
就在夏必踩碎龜殼片刻後,遠在萬裡之遙的某處水域裡,有隻老龜探出頭來,怒喝道:“好小子,竟然毀我龜殼道場,這梁子我記下了,別讓我遇見你!”
對於這一切,還不知情的夏必並未在原地留戀,徑直走向前方山谷。
夏必一踏入谷內,便被眼前浪頭翻湧的紅海景象所震撼,成片的紅色植被在風的作用下,一浪接著一浪,甚為壯觀。
“這便是書中所記載的紅草谷麽。”
夏必曾在宗門所編撰的地理圖志中看過關於紅草谷的相關記載,在文劍山向西二十裡,有一處山谷,名為紅草谷。谷內長滿一種名叫紅紋莠草的植物。
該植物根為須狀,莖直立,葉片扁平,呈線狀披針形,其上長有朱紅色寬斑紋。它的圓錐花序緊密呈圓柱狀,主軸長有較長紅色柔毛,穎果為紅褐色。
“果然就是這個!”夏必欣喜若狂。
在紅岩嶺,他曾被靈魂秘法打中,與穿越者葉子軒有過短暫的身體互換。
也就是那個時候,夏必窺見到葉子軒眼中的系統面板,也看到了葉子軒對裂魂草、肉靈石、死靈木這三種奇珍異寶的查詢記錄。
其中有段關於裂魂草的介紹最為吸引他的注意:
裂魂草,劇毒之物,食用後可使人心神分裂,失智發瘋而亡。
如若誤食,需盡快吞飲大量清水以稀釋其藥性,在輔之以補神草,滋養恢復受損心神。
也曾有民間傳聞,有村民在誤食裂魂草後,通過吞服紅紋莠草保住性命,只是自此之後,存活下來的村民變得性格多變,極其不可控制,最後早早衰亡。
隨著這兩年靈魂之說的發展,外界對於心神和靈魂之間定論有了新的認知,即:心神不等於靈魂。心神為修士後天修煉產物,是靈氣與精神力的結合;靈魂為先天產物,是萬物出生自帶,且更為深奧的物質。
雖然當初紅岩嶺那位道士師父所認為的心神等於靈魂的論斷是錯誤的,但有一點夏必還是較為認同的,那就是裂魂草的的確確是針對於靈魂的毒草。
這一點從那名毫無修煉經驗的村民,他的誤食案例即可看出。
同理,可以抑製並加以治療的補神草,應該是可以滋補修複靈魂的藥草。
而對於紅紋莠草,夏必猜測它應該能在一定程度上抑製裂魂草分裂靈魂速度,減少其分裂數量,以避免服用者因靈魂分裂碎片化而身亡。
當然以上都是他根據各類典籍案例推論而來,畢竟裂魂草極其稀有,他只有一棵,沒法進行實驗論證,不如就讓自己做那個吃螃蟹的人。
剛好補神草並不少見,在新風門迎風峪就有生長,已經被夏必采摘到手,再加上此處的紅紋莠草,算是萬事俱備。
正當夏必拿出石臼準備搗製草藥時,一柄鐵錐迎面飛來,嚇得他趕忙下蹲,才堪堪躲過。
“該死, 偏偏趁著堇青不在身邊的時候來偷襲,到底是誰!”夏必面色微怒,急忙拔出刹雨,準備迎敵。
此時,草叢中竄出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對著夏必進行夾擊。
夏必也不含糊,他向著無人一側迅速閃避,躲出二人攻擊范圍後。又火速調整方位,向著二人合並之處,持劍前刺。
那二人身形不高,疑似年齡不大。他們一人手持鐵錐,一人手持毛筆,與夏必短兵相接之後,竟是沒能討得一點好處,隻得分散開來。
夏必也不強追,再次調整站位後,他重新審視了下對面敵人。兩人頭戴鬥笠,看不清面容,身上則是一身破爛道士服飾,此二人如此裝扮,決計不會是前來尋仇的雲中君。
“你們是誰,和我可有仇怨?”夏必沉聲問道。
片刻之後,夏必並沒有等到回復,他眉頭微皺,繼續說道:“既然二位不願透露,那我葉某人隻好自己來探了。”
言罷,夏必一技凌空掛月攻向那手持鐵錐的敵人。接著又甩出兩張神行符,貼在自己雙腿。他加速奔跑,來到手握毛筆的道士身前。
弓步刺挑,‘啪’,鬥笠應聲斷裂,敵人面容就此展露!
夏必在見到之後,非但沒有感受到戳破敵人偽裝得喜悅,反而被震驚得無以複加。
那張臉,是鮮血濺面後的溫熱,是生命朽敗帶來的惡心與眩暈。
那是夏必決然不會忘記的一張臉。
它的主人曾在紅岩嶺後山,當著夏必和趙狗剩的面,被葉子軒一刀捅穿後心。
“你...怎麽可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