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瑞又瘋了,這可不是什麽稀奇事,荻青天如果不隔段時間瘋上一瘋,朝中諸公甚至會懷疑這個世界是否已經變得不夠真實。
反正他每次瘋起來不是被金殿力士架出去,就是哭天搶地的說要撞死在金殿上,偏偏說了還不算,每次磨磨蹭蹭走向庭柱的時候就會被力士們拉住,然後就在陛下的柔聲安撫中渡過了慷慨激昂的一天......
“陛下,京西地災一案鐵證如山、乃是有人在背後操控,若不能嚴查涉及此案的朝中奸黨,臣......臣就撞死在這金鑾殿上!”
荻瑞怒目瞪著嚴松父子兩個,顯然這朝中奸黨是意有所指的。
嚴松耷拉著眼皮,沒有看他,嚴世常盯著父親的後背,似乎正在出神。
滿朝文武都差點笑出聲來,荻剛生又來了......
天下都知道你是青天、是直臣,可也沒有像你這樣一出班就說要撞死自己的啊?
鐵證如山,你倒是把證據拿出來啊?
商清薇也是含笑看了一眼荻瑞,荻卿的戲真是越來越好了,果然沒有辜負朕的期望。
“荻卿啊,京西地災一案若真有鐵證,朕必重辦涉事之人,嗯......不過愛卿說的證據何在?”
嚴松終於抬眼看了看商清薇,黃乞丐這次沒能除去那隻老穿山甲,這名‘證人’必是到了京城,呵呵,什麽證人啊,不就是一隻妖魔?
大貞鐵律,妖魔之言不可信、甚至根本就沒有做證的資格!
荻瑞在朝堂上如此裝瘋賣傻,一開口就說什麽要撞死在金鑾殿上,不就是要為這老穿山甲爭取一個當庭做證的機會嗎?
“稟陛下,證人此刻就在金鑾殿外候旨,因此案關連太大,甚至可能涉及一位神祇,僅憑承京府‘堂審押書’尚嫌不足,臣請陛下恩旨,允許這名證人入朝為證!”
荻瑞說著將甲武的供詞押書連自己的奏折一並呈上,秦健走過來接了,送給商清薇禦覽。
“幽州灰土嶺人氏甲武......首次作供,承京府四品帶刀護衛展紹雲在場;承京府三推六問,再做供詞,真實無虞......”
商清薇不覺動容,好個荻瑞、好個君大俠,居然真把證人給朕找來了?
她原本以為這個案子不過是朝中奸黨勾結妖魔所為,沒想到居然還牽連到了雲州大城隍!
頓時精神一振,如今的大貞朝不比太祖開朝盛況,面對這些神祇,她也是軟弱了太久,這次真是天賜良機,合該大貞朝一振雄風了。
不是總有些人說她是什麽‘牝雞司晨’嗎?這次她這隻牝雞也該一聲出、天下驚了!
“既然是展護衛親自調查此案、找到關鍵證人,自然不假,朕特許這位證人上朝為證,也讓各位愛卿都聽一聽......”
商清薇雖然知道君不苟也有參與此案,卻不準備當眾揭開,見荻瑞也很聰明的沒有在奏折中提及君不苟,心中也是暗暗的歡喜。
“多謝陛下!”
荻瑞大喜。證人到金殿作供可是大貞自立朝以來從未有過的,算是破天荒頭一遭,僅憑此事就足以令他這位荻青天之名再次轟動天下。
奸臣愛利、忠臣要名,各有各的追求。
“且慢!”
嚴松還是耷拉著眼皮,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站在他身後的嚴世常見父親輕輕點了點頭,立即出班啟奏。
“陛下,金殿做證可是我大貞朝從未有過之事,就算因京西一案牽連太大,陛下特許,是否也該首先查清這證人的身份?
否則萬一是個偽證,豈非令天下人恥笑我大貞君臣昏庸?
再若是證人衝撞了陛下,也是我等之大罪也......”
眾臣聞言紛紛點頭,哪怕不是嚴家一黨的,都覺嚴世常考慮周到。
這話說得有道理啊,不能因為荻瑞要撞柱子,就隨便允許證人上金殿吧?
要是以後都這樣辦案,朝廷還要承京府做什麽?要三法司做什麽?直接都上金鑾殿得了......
商清薇微微皺眉道:“嚴愛卿有何見解?”
“陛下,臣這次代內閣巡視京西一路,知道這灰雲嶺是個什麽地方。
此地根本沒有百姓生活,終年籠罩在灰雲毒霧之下,能活的怕不是只有蛇蟲?”
嚴世常笑道:“荻大人啊,你能否告訴大家,這證人甲武是否我大貞百姓啊?
你素來都是百姓口中的青天,是清流、是君子,想必不會有所隱瞞罷?”
“君子坦蕩蕩,老夫為何要隱瞞?”
荻瑞上前奏道:“陛下,這甲武本是生活在灰雲嶺的一隻穿山甲,只是他修行數百年,如今已得人形,且為本案最重要的證人......”
此言一出,金殿群臣頓時大亂。
“妖魔?開什麽玩笑,妖魔之輩如何能上得金殿為證!”
“荻大人,莫非你這次是真的瘋了?我知道有一位神醫......”
“陛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若是允許妖魔上殿,那我大貞朝廷豈非也變成了妖魔之地?”
............
“什麽?”
商清薇也愣住了,狠狠瞪了荻瑞一眼,心說你是真的瘋了?
就算要這妖魔上朝為證,起碼你也要事先告知朕啊?
忽然見到荻瑞衝自己連使眼色,用手指向奏折背面,心中一動,翻過奏折一看, 只見背面寫了一行小字。
‘陛下,若甲武不能在金殿陳說惡神之害,如何轟動朝野?
陛下又如何有機會發出‘大貞封神令’?’
大貞封神令?
商清薇一愣,想起那日荻瑞會同通天司‘香請’上神、那北夏州帝官完全是‘官樣文章’的回復,頓時明白了荻瑞的苦心。
是啊,這次可是神祇做了錯事,佔足了道理的是大貞。
朕正可借此機會發下‘大貞封神令’,若成,則大貞將一改多年來對神祇軟弱退讓的形象。
“都給老夫住口!”
荻瑞忽然大喝一聲,猶如在金殿上打了個霹靂,正在議論紛紛的大臣們被他唬了一跳,有些身體差些的險些就犯了心病。
太粗俗了,太無禮了,這個荻瑞啊,就是個神經病!
群臣肚裡暗暗罵娘,卻也拿荻瑞沒辦法,惹急了這家夥他可真敢拿起玉笏砸人腦袋。
“陛下,請聽老臣一言!
這甲武雖然是妖,卻素來秉性良善,從不害人。
而且.....他曾潛心學文,詩詞歌賦無所不通,乃是一隻知禮儀、明廉恥的飽學之妖。
臣以為,這樣的妖可以金殿為證!”
眾臣都聽傻了,飽學之妖?還詩詞歌賦無所不通?荻瑞,你怎麽不上天啊?
正欲繼續反對,忽聽商清薇道:“荻卿公正清明,朕實信之。
既如此,朕特許甲武上朝、金殿作證。
諸位愛卿不必多言,我大貞律法雖有禁止妖魔為證,但朕為大貞皇帝,亦有特許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