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聽到陛下要打算將自己推到右仆射這個位置上的時候,長孫無忌心中是無比亢奮的,他迷戀權利,他迷戀那種身居高位的感覺。
可是當李承乾說出那句、若是群臣反撲之時,便將他推出去吸引火力這話的時候,長孫無忌的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原來,他被陛下選中,並非是因為自身能力,而是單純的覺得自己更合適一些。
否則的話,這個位置多半依舊是房玄齡的。
“承乾,說話的時候不要說的太過直接了。言語是利器,容易傷人。”
“況且這還是在說你的親舅舅!你這樣說,就一點都沒有考慮你舅舅的感受嗎?”
原本長孫無忌心中還抱有那麽一絲幻想,希望是李承乾理解錯了陛下的意思,結果聽到陛下對於太子的訓斥之後,長孫無忌也乾脆放棄了掙扎。
“陛下,無需對太子如此嚴苛。我長孫無忌既為臣,自當為君分憂!”
“況且,若是能有我一人拉滿朝詭臣下水,那臣也覺得這是值得的!”
長孫無忌在一旁表態之後,李世民其實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氣。
他自己也知道,他的這個決定對於長孫無忌來說很不公平。
為了保護房玄齡,卻要犧牲他的名望。
“輔機,你能理解朕心中甚慰啊!”
“既此事如此,那輔機你便先行下去準備吧。百官裁撤,縱然手段柔和,理由也站得住腳了。但這絕不是一件小事,你要隨時做好他們臨死反撲的準備。”
“到時若稍有不慎,朕隨時可能會犧牲你!”
“臣,願為陛下分憂!”
這些事情說開了之後,長孫無忌心中雖說依舊有些難受,但是更多的,卻是決然之色。
李世民看著他的眼神,也知道他必然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對著長孫無忌點了點頭之後,便示意他先下去準備了。
而長孫無忌離開之後,房玄齡這才雙眼有些濕潤的看著李世民,他尚未開口,房玄齡便已經拜了下去。
“臣多謝陛下厚愛!”
長孫無忌與陛下之間的關系,房玄齡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兩人既是外戚、又是兒時摯友。
而此番李世民為了保護他,選擇將長孫無忌推到了人前。
房玄齡自然清楚,李世民這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要知道,此事若是稍有不慎,就很可能會導致長孫無忌與李世民之間的君臣關系產生隔閡。
可縱然如此,陛下卻依舊做了這樣的決定。
這叫他房玄齡如何能不感動?
本身這裁撤官員之事、就是由他房玄齡提起,甚至是一手操辦。
而現在,所有的風險,也都落在了長孫無忌的身上。
“玄齡啊!你這又是何必,你剛才不也聽這小子說了嗎?這件事情,文官當中,也就只有他舅舅能頂得住。”
“朕相信,輔機也會理解朕的用心的!你我君臣一心,無需談謝!”
李世民看著跪俯在地的房玄齡,他趕忙的上前將其扶了起來。
看著眼前的君臣融洽的一幕,李承乾在一旁心中也是暗自嘀咕著。
自古帝王、禮待下臣,心胸寬廣者,能出二鳳左右之人、當真無兩!
就他父皇這麽一番運作之後,下面的人就算是想不給他賣命都難了。
“好了,玄齡、你也別以為這件事兒你就能輕松了。到時等敲定下來具體的細節之後,朕會讓輔機來擔任右仆射,他雖是明面上的主事者,但這件事的主心骨還是得在你這裡。”
“你可要上心了啊!”
李世民將房玄齡從地上扶起之後,萬分鄭重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而房玄齡也是格外認真的點了點頭後,對著李世民與李承乾分別行了一禮後,毅然轉身離去。
看著房玄齡離去的背影,再看看依舊在看著殿門方向的李世民。
李承乾悄悄摸摸的從軟墊之上爬了起來,隨後腳步輕盈,小心翼翼的弓著腰,朝著殿門的方向摸去。
先前的時候,這太極殿中還有幾位重臣在場,他父皇就算是想要抽他,那至少也還能有個人攔著。
結果現在眼看著所有人都離開大殿了,就剩下自個兒了,李承乾心裡就有些發毛了。
常言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他李承乾向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正人君子,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反而更想當個小人。
君子尚且不立於危牆之下,又何況他還不是君子,那更不能立於危牆下了啊!
眼下,正是開溜的最佳時機。
“你若是敢踏出這道殿門,那朕便讓侍衛將你抓起來,然後吊著打一頓!”
“......”
眼看著太極殿的大門,離自己不過幾步之遙了。
他父皇的聲音卻是突然自他身後響了起來。
李承乾那偷偷摸摸的動作,在這一聲警告聲中頓時停了下來。
回過頭, 就見他父皇此時已經坐回了主位之上,而他的手裡還拿著先前丟給李承乾的那本秘奏。
“昨日正午時分,太子寢宮近臣,攜太子之手諭,出皇宮大肆采購。”
“分別前去南城,玄家集市、采購了大量的火硝。而後又前去北城的工匠集市中,定製了一批物件。”
“之後,在西城的黑市,采購了大量黃銅和藥店的磨子和小碾子。”
“隨後到了北城,又定下了不少的玉石的邊角。”
“朕想知道,你采購這些東西,是想要幹什麽?莫不是最近迷上了什麽方術了?”
“......”
見李承乾停下了開溜的腳步之後,李世民也沒有客氣,直接將秘奏中的內容,當著李承乾的面便宣讀了出來。
自從這一個來月,李承乾這個太子,一改往日的乖巧懂事兒,開始接連不斷的犯錯,犯錯,再犯錯。
甚至屢教不改之後。
李世民也終於開始了對李承乾的監管。
然而這份監管才開始沒兩天,李世民就抓到了兒子的小動作。
如此高頻率的搞事節奏,讓李世民對自家這個長子,是越發的有些頭疼了起來。
“說說吧,你這些東西都是打算用來幹什麽的?還有,錢是哪兒來的?”
李世民丟下這麽一句話之後,便直勾勾的盯著李承乾。
他現在對這小子,那是一點兒信任都不敢再有了。
藏拙、毆打教導他的夫子、唐唐太子,私逃出宮去逛青樓...
這哪兒還有一個太子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