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哈出之所以口頭上答應投降,因為他手裡帶路黨太多了,所以他跑不了,一跑行蹤就暴露,努爾乾就算再大,也沒有他藏身的地方,何況數萬人呢。”
房安三言兩語分析了納哈出的處境,然後指出:“前有乃剌吾,後有關童這些大將,更不提下面的諸多將領,否則納哈出為什麽要投降。”
“努爾乾無邊無際,帶著數萬人馬往裡頭一鑽,如果沒有人透露消息,我們別說二十萬人,就算翻一倍也無可奈何。”
鄭全與王真連連點頭,一下子明白了。
“所以納哈出是假投降?”
“無論他是不是假投降,他的軍中有那麽多帶路黨,早就注定了他的結局,他的優勢是藏,當無法藏了,他就沒有其他選擇。”
房安也不敢肯定,畢竟自己又沒有見過納哈出。
“等泉叔回來,我們豈不是可以離開。”王真松了口氣,李奇囂張跋扈,他早就想走了。
“不是好時機啊。”
房安歎了口氣。
“為何?”
“你沒見永昌侯許久沒有消息了嗎?”
“你是說他被大將軍給?”王真半信半疑,房安搖了搖頭,大將軍肯定是不敢殺藍玉的,他又不是袁崇煥,沒這個膽子,不過把藍玉管束起來還是可以的。
下面的人什麽都不知道,可是上頭恐怕已經勢如水火了。
士兵們都在高興,戰事已經結束,他們凱旋而歸,不光可以回家,還能獲得獎賞。
招降儀式上發生了什麽事,沒有人在乎。
十余萬降眾,無論是兵將還是老弱婦孺,在明軍的看護下送往松亭關內,一波一波,等降眾全部遷移回去後,他們也就可以解散。
至於納哈出大營裡的牛羊馬駝輜重,雖然很多,可是比起降眾的人數又不夠看了,只夠兩月之用,養活這些降眾,讓他們自給自足前,朝廷至少得先養活大半年,這還是最好的局面,憑空養個兩三年都有可能。
誰讓朱元璋說他們都是他的赤子呢,要一視同仁。
南方的士兵無所謂,他們也不懂,北方的士兵內心隱隱不安,特別是來自北平的。
北平才多少人,憑空養十幾萬人兩三年,這意味了什麽,有些聰明人已經感到了不安,本就百廢待興的北平,往後幾年的日子只怕越發難過。
房安無法評價藍玉。
大將軍仁義,對降眾秋毫不犯。
藍玉主戰,要殺光敵人。
儒家說仁者無敵嘛,要用仁德感化敵人,諸葛亮對作亂的異族七擒七縱歌頌了上千年,唯獨對自家的將領嚴苛,造反試試,但凡有點苗頭就殺你全家。
儒家的思想,從骨子裡改變了這個民族。
他們這些少年,為何為了一個縹緲的機會,願意賭上自己的性命,還不是因為窮,窮的家徒四壁。
現在的北平要養活十余萬人,以北平的生產力,苦的只能是軍戶了。
這就是中原為什麽越打越窮,未來的後金卻越打越富。
人家打了勝仗,一切的繳獲分給自己人,投降的敵人,除了帶頭的那些,其余的全部分給自家士兵當奴隸,士兵們成為了奴隸主,誰不興高采烈,誰不願意打仗。
西方大航海,去一個地方搶一個地方。
可明明是明朝最先開始的大航海,去一個地方卻滿嘴仁義,對土著秋毫不犯,回來的路上,一大幫的異國人興高采烈的跟著來大明逛逛,然後滿載而歸。
就這樣的區別,注定了明朝不可能走上殖民道路。
你講仁德,怎麽能去殖民別人呢。
蒙古鐵騎搶了上萬裡,一直搶到了東歐,剩下西歐窮鄉僻壤,沒得地方搶了,才滿載而歸的回來,創立了屬於蒙古鐵騎的時代。
藍玉搶了降眾一把,成為了他被殺頭的罪名。
儒家批判蒙古鐵騎的行為,卻不看看自己什麽德性。
大明最大的失敗,就是在十四五世紀玩德藝無雙,不但沒能走上殖民的道路,反而苦了自家的百姓,這樣子的打仗,打了再大的勝仗也是虧本買賣,注定了軍事方面遲早衰敗。
經濟基礎決定一切,虧本的東西,無法維持長遠。
蒙古和女真,幾萬的人口,為何卻能建立他們的時代,因為他們就沒有儒家這套東西。
打仗嘛,不搶不屠,您過家家呢。
很快。
大營裡招降前,還能勉強維持的士氣,當一切結束後,肉眼可見的垮了下去,營裡頭一點緊張的氣氛也沒有,每個人都無心戰事。
士兵們兩手空空,又想要回家,卻又有點內心空的慌,不知道回去如何面見家人。
因為要供養十余萬降眾,軍營裡夥食的分量減少了,打了大勝仗,反而連飯都吃不飽了,士兵們更加的茫然。
他們打仗的錢糧是自己生產的。
他們的武器甲胄也是自己衛所生產的。
上戰場他們還要賣命。
什麽都是他們做的,日子苦的不能再苦,可是最後呢,連毛都撈不到,絕望的日子看不到頭,才過了五日,大軍士氣蕩然無存。
儒家嘛。
苦一苦自己,高興下客人。
房安隻覺悶得慌。
因為他還知道,讓士兵們更絕望的還在後頭。
越想越氣憤,房安起身來到李奇面前,李奇面色不善的盯著房安,他身後的小夥伴們也等著看好戲,鄭全不知道三弟發什麽瘋,怕三弟吃虧連忙趕了過來,王真也非常詫異。
“皮癢了,想松一松?”李奇一臉的鄙視。
這段時間,房安三兄弟躲著自己走,李奇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後見好就收,雙方緩和了幾日。
“我準備揍你一頓,你最好不要還手,否則我要見血,要不要魚死網破,最後事情鬧大了,可要小心你的機會也沒了,我本來就什麽也沒有,我是不虧,你自個掂量掂量,。”
李奇傻眼了。
這家夥什麽意思。
房安一拳揮過去,李奇捂住了眼眶,先是不可思議,隨後大怒,當即要揍房安一頓,他的同伴們抱住了他,李奇沒有掙脫,只是破口大罵。
痛快了。
還是不講理更爽啊。
講理是弱勢一方才需要的東西。
王真本來硬著頭皮準備打架,沒想到竟然沒有打起來,仿佛學到了什麽,看著三弟的眼神滿是佩服。
鄭全也覺得可笑。
房安也笑了,不在糾結,離開了軍帳,鄭全和王真隨後跟上。
李奇還在抱怨,向同伴們訴說房安的野蠻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