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沒,那個家夥叫鄭全,別看個頭高,其實更能打。”
“你認識他?”
“我悄悄去打聽了,還有那些被淘汰的人,等到了金山後就會被打回原形,哪裡來的回哪裡去。”
觀望著遠處的房安和鄭全,說話的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話到最後臉色越難看,仿佛想到了什麽不愉快的回憶。
“以前就覺得那大個子很厲害,聽你一說,沒想到會這麽厲害,我倒是認得鄭全,以前我們還是一伍的呢,不過那時候他性子比較沉悶,誰料到他藏得深,見真章才露出狐狸尾巴,我們一起被挑出才來幾天的時間,他就能拉攏到最厲害的那個。”
另外一人生怕被對面發現自己的視線,很沒有底氣的樣子,“那鄭全依我看來,只是個傻大個而已,連房安的算計都看不透。”
“要不咱們也去糊弄那傻大個一把。”
“不好吧。”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聽到同伴的建議,有些擔憂,還有些畏懼,“萬一被鄭全看透,那家夥打起人來手可狠。”
鄭全原來那伍的人都怕鄭全,他們扛不住此人的揍,兩三人一起上也打不過。
“房安都能忽悠住對方,我們為什麽不行。”
有點道理。
傻大個的確仿佛不太精明的樣子,誰都知道傻大個最能打,所以那房安靠近傻大個的心思一點也不純,無非想要利用傻大個,最後成為永昌侯的義子麽。
以前人們沒往這方面想,是覺得傻大個應該不會這麽傻。
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舔了舔乾枯的嘴角,不太自信的說道:“找個機會試試。”
兩個年輕人蠢蠢欲動。
房安忽悠得,他們也能忽悠得。
慶州很亂。
藍玉千裡突襲此地,隻帶了幾千輕騎兵,不過藍玉是幾十年的老將,戰事上從未出過錯,從解決戰鬥到善後,雖然手段粗糙,但是效率高,各方面井井有條,各部各司其責。
少年們上午被湯泉安排去周圍搜尋潰兵,以及探索周邊還有沒有疏忽的地方,其實周邊的潰兵大多已經逃的逃抓的抓,更多的是培養少年們的綜合素質。
衛所裡普通軍士可沒有這樣的機會,除了衛所裡的操練,到了戰場上一丟,隨波逐流罷了。
搜索潰兵也有不小的風險,特別是前日剛剛結束戰鬥的時候,那時剛潰逃的潰兵們抱團的不少,這樣的潰兵具備反撲的能力。
而到了今日,同樣的差事,風險大大降低不提,卻又能滿足培養少年們這方面經驗的條件,如此培養數年下來,加上戰場上的淘汰,活下來的人就是獨擋一面的將校,倒也算是另類培養軍官的方式。
“其實啊,我是真膽小。”
房安滿臉的無奈,再次真誠的向鄭全透漏。
套路見得多了,無非也就那些,沒什麽新花樣,房安心中有數,但套路歸套路,以自己的眼光看來,藍玉這方面其實做的很成功。
軍隊最重要的是底層軍官。
有句話叫做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同樣,再厲害的將領,下面沒有一幫軍官落實他的軍令,就算有再天才般的謀略,也只能無可奈何的失敗。
哪怕是藍玉帶來的幾千精銳,大部分士兵頂多也就認得幾十個字,會寫自己的名字罷了,他們在戰場上隻盯著自己的頭頭。
頭頭衝,他們就衝;頭頭往左,他們就跟著頭頭往左;頭頭往右,他們就跟著頭頭往右;頭頭逃跑,他們跟著逃跑。
頭頭則盯著大頭頭,大頭頭盯著主將。
藍玉除了傳統的軍中方式,又通過培養義子的手段,掌握了一批忠心耿耿,經驗豐富的中低級軍官,那麽他百戰百勝也就沒什麽不能理解。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新花樣。
無論是嶽飛,還是戚繼光,又或者李成梁,他們雖然性格不同,但是成功之處有個共同的特點,他們手裡有一批親手培養出來的精銳基層軍官。
所以有了嶽飛的撼山易,撼嶽家軍難,戚繼光的南平倭寇,北震蒙古,李成梁的威震東北數十年。
只是呢,藍玉再厲害,那也厲害不過朱元璋。
朱元璋要殺藍玉,絕不是藍玉不知情所以被輕易殺了這麽簡單,朱元璋在殺藍玉之前所布的局,以及做出的預防錯失,就算藍玉知情也只能束手就縛。
無論怎麽看,藍玉都必死。
除非朱元璋放棄殺藍玉。
但是想要朱元璋放棄殺藍玉,除非太子不會死。
要想太子不會死,除非老天爺不讓太子死。
繞了一圈,還是回到了命運,所以人要懂得認命,順勢而為。
只有看清楚大勢,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只要是站在風口上,哪怕是頭豬也能被吹上天,否則就算上一刻還是爸爸,下一刻就是黑心資本家。
房安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隨口說說,卻莫名其妙多了個兄弟。
還是要拉著自己去死,從心底裡認為是為自己好的那種。
“我是為了你好。”
鄭全眼神盡是不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房安剛說的話,鄭全不信。
要是房安真怯弱,早就被淘汰,如何能走到今日,泉叔的眼睛可不是吃素的。
鄭全覺得自己能理解安弟。
雖然與安弟真正認識才不過三日,但是從安弟的眼睛裡絕對沒有虛情假意的說出,願意把義子的機會讓給自己,因為自己是他兄弟的那一刻,鄭全整整反思了一夜。
做人不能太自私。
有兄弟交心的感覺真好。
雖然還無法做到把義子的機會完全讓給安弟,但是鄭全已經莽足了心氣,一定要拉上安弟與自己一起成為義父的義子。
越是這般,鄭全越是理解房安。
自己能掏心掏肺的對待義弟,義弟如何不是這般對自己呢,恐怕義弟比自己更重感情才是。
平時說再多的好話,把為兄弟兩肋插刀的話掛在嘴上,鄭全半絲都不信,可唯獨在核心利益上願意相讓的,這才是真兄弟。
義大於利。
別的道理不懂,但是鄭全認死理,他們這幫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義父的義子,那麽隻這一點已經足夠證明一切。
這幾日來,鄭全看得出安弟與別人不同,內心有不少的想法,非常人,加上安弟弓馬嫻熟比自己厲害,要是他跟自己爭,自己不一定能爭得過。
那麽安弟這幾日來的懈怠,甚至今日上午出營三十裡,明明遇到躲藏著的俘虜離他最近,他卻故意裝沒看見,把機會讓給了比他更遠的自己。
鄭全沉迷抓住俘虜回營立功的喜悅,等看到安弟身上,一點也沒有別的孩子羨慕的眼神,反而眼光一片清明,半絲的羨慕嫉妒都沒有。
鄭全懂了。
這是安弟的兄弟情啊。
可恨自己竟然為了利而忘了義。
所以安弟故意把機會讓給自己,越想越感覺感覺自己發現了事實真相,否則才是沒有道理,於是越發的愧疚,自己一定要改變安弟的想法,讓他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