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有女,貌如天仙,並且知書達理。
這在林縣被傳的神乎其神,徐斌心裡早就惦記上了!
徐老三也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一旦他老子去世,徐家的家業肯定是輪不到他的名下,若是能把沈正的女兒娶來,那沈家的家產不就是他的了?
於是徐老三便慫恿父親到沈家提親。
可是徐家三少的惡行滿城皆知,沈正又豈能不曉?一聽是為徐三說媒,頓時大怒,把媒人一通臭罵趕出家門。
徐家也不氣餒,又高價請了幾位媒人前去,但每次都被沈正罵的狗血淋頭,後來直接用棍子把媒人打了出去。
沈家此舉自然惱了徐家,不過沈家也是有錢人家,徐家雖然有勢,一時卻也拿沈家沒有辦法。
聽了張鼇的講述,李景忽然想起城門處張貼的懸賞告示,便問道:“沈家家富,為何還要懸賞求購熊膽,難道縣城的藥鋪沒有熊膽麽?即便林縣沒有,難道別處也沒有?”
張鼇聞聽,苦笑了一下,又給李景講起原因來。
原來數日前,沈老太爺身上長一小瘡,起初不以為意,不料膿瘡漸大,繼而破發,沈老太爺疼痛難忍,隨即昏迷不醒。
正在外地做生意的沈家兄弟得了消息急忙返回家中,找來好郎中視診,郎中把脈之後告知沈正,沈老太爺的病是肝膽失衡引起,只需平肝解毒便可痊愈。
那郎中開了藥方,臨走時特意言明,老太爺年事已高,病情危急,需以熊膽為主藥,才能快速見效。
熊膽雖是名貴之藥,價格不菲,不過沈家豪富,卻也不會在乎這點小錢兒。
沈正急喚下人按方抓藥,沒想到林縣大小藥鋪竟然沒有熊膽,又急忙令人快馬奔赴府城購藥,誰知府城藥鋪的熊膽也早就被人購買一空,不光如此,周邊各縣府所有熊膽也全部被人買走。
這下沈正慌了手腳,無奈之下,隻能張貼布告,高價求購。
李景聽完,略一琢磨,已明白其中緣由。
徐家被沈家拒婚豈能善罷甘休,估計早就虎視眈眈地盯著沈家,隻要沈家稍有破綻,就會狠狠地撲上去。
定是徐家在知道沈老太爺得病的消息後,把周圍府縣的熊膽收購一空,準備借此要挾沈正。
徐老三此時前去提親定是認為沈正若想老父活命,就得拿女兒去換。
李景搖了搖頭,這徐老三是個紈絝惡霸,沈家未到山窮水盡,豈能輕易答應這門親事?他此時去不過是自討其辱而已。
想到沈家的處境,再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李景突然心裡閃出一個念頭來。。。。。。
琢磨了一下,李景說道:“張鼇,帶我去沈家!”
“恩公去沈家幹嘛?沈家家大業大,肯定不會怕那徐三!”張鼇撓撓頭道。
李景搖搖頭,也不知這張鼇是真傻還是裝的,自古富不與官鬥,沈家再有錢,能鬥得過徐家這樣有官府撐腰的惡霸麽?
不過他也不解釋,隻是看了張鼇一眼,輕輕揮了揮手道:“走吧!”
李景帶隊執行任務多次,殺人更是不知多少,骨子裡自有一股威勢和殺氣,徐三那等惡霸看了一眼尚且膽戰心驚,何況張鼇。
張鼇被李景瞧了一眼,便有些膽突,隻能老老實實的在前領路。
。。。。。。
沈府內廳。
沈正呆呆地坐在床前看著毫無生氣的父親。
“老爺不要心急,總會有辦法的!”
聽有人呼喚,沈正猛然回頭,卻是自己的妻子王氏。
“這教我怎麽不心急,眼見父親的病一日重過一日,那熊膽卻沒弄到。。。。。。”沈正看著王氏微嗔道。
“自打老太爺生病,老爺衣不解帶地服侍著,已經清減了許多,妾身心中不忍。另外。。。。。。另外有一事想跟老爺商議。”王氏輕聲說道。
聽王氏關心自己,沈正心中一暖:“何事?”
王氏走到沈正身後,一邊輕輕給他捶著後背,一邊說道:“老爺!妾身覺得咱家買藥這事兒有些蹊蹺。那熊膽雖是珍貴之物,但是用藥卻是極少,為何會被人大量收購?”
沈正扭頭看了王氏一眼,嘴裡歎了口氣:“是啊!我也琢磨這事兒呢,是誰把那麽多熊膽收走了呢?”
“此事其實並不難猜,依妾身來看,此事怕是徐家所為。”王氏說道。
“嗯?你是說徐家想通過熊膽要挾我?”沈正皺了皺眉。
“怕是如此了。”王氏輕輕點點頭。
沈正起身在屋內踱了幾步,這幾日他也懷疑收購熊膽是徐家作為,不過一直不敢斷定,此時連自己老婆都能看出來,定然不會錯了。
這種事隻有徐家才乾得出來,也有能力辦成。
沈老太爺年事已高,若無熊膽,怕是堅持不了幾天,這時一旦徐家拿著熊膽前來提親,沈正就得屈從。
不從,保不住沈老太爺的性命,沈正有違孝道,以後再也不用抬頭見人了。
從了,沈正的女兒就得嫁入徐家,這一生就算毀了。
一邊是老父,一邊是女兒,都是沈正至親至愛的人,想明緣由,沈正更是心亂如麻。
忽然,沈正轉頭問道:“你是如何看出此事的?”
沈正和王氏成親二十余載,對妻子十分了解,知道妻子可沒有這般見識。
“是女兒告訴我的。”王氏輕聲說道。
“女兒告訴你的?”
沈正知道女兒知書達理,溫婉賢淑,卻不想還有這般見識。
“既是女兒告訴你的,那她還跟你說了什麽?”沈正接問道。
“女兒還說,讓老爺莫要著急,隻要老爺應允了親事,老太爺便有救了。”
說完,王氏忽然掩面哭泣起來。
她也知道,一旦老爺應允了這門兒親事,女兒這一生就算完了。
見妻子哭泣,沈正急忙低聲呵斥道:“怎麽在這裡哭泣!若是讓下人聽到,還以為老太爺已經歿了呢!”
王氏急忙擦了擦眼睛說道:“是!我是想到女兒以後的樣子,一時忍不住。”
沈正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妻子的後背道:“女兒還跟你說什麽了。”
見丈夫安慰自己,王氏心中溫暖,輕輕靠在沈正懷中說道:“女兒說,還有一事,老爺要早作打算。”
“什麽事?”沈正輕聲問道。
“讓老爺把二叔家的老四繼先過繼過來!這樣,以後咱家就沒有後顧之憂了。”沈氏說道。
沈正聞聽頓時怔了!
他隻有一個女兒,不過二弟沈義和三弟沈清的兒子卻是沒少生,隻是這些嫡出的少爺們各個資質平庸,而且好逸惡勞,大家都知沈家的家業若是落在他們手上,必定會敗落一空。
倒是二弟沈義的小妾生了一個兒子不錯,不過因為是庶出,想繼承家業卻是萬萬不能。
可以說,沈家的家業要想不敗落,隻能著落在沈家小姐身上,招個有能力的上門女婿入贅。
不過但凡有點能力的人又怎麽可能入贅?
沈正無子,日後的家業隻能傳給女兒,一旦女兒加入徐家,財產便成了徐家的,想不到女兒連徐家的圖謀都看穿了。
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她竟能看出沈家其余兩房當中,隻有沈繼先能夠繼承沈家的家業。
沈正正在思索,王氏接道:“女兒還說,林縣非久留之地,讓老爺早作打算,盡早搬離。”
沈正一愣,自己的女兒了不得啊!竟然看得如此長遠,這個女兒豈能嫁給徐老三那個王八蛋!
“夫人,你回去告訴女兒,讓她隻管安心,我定然不會讓她嫁入徐家。”沈正捏了捏拳。
“那我先回去了。”王氏說完,轉身推門而去。
看著妻子出去,沈正心裡卻歎了口氣,話雖輕巧,可真要事到臨頭,卻又如何是好?
沈正正想著女兒說的話,忽然門外傳來聲音。
卻是下人沈六兒前來報信,徐家老三求見。
沈正聞聽大怒,“給我打出去!”
。。。。。。
張鼇帶著李景出城,一路向西, 約莫走了三四裡地,遠遠便見楊柳依依,後面好大一處宅院。在宅院的門前樹旁還站著一群人,正是徐三和他的手下。
李景笑了笑,自己所猜沒錯,徐老三定是吃了閉門羹。
看到徐老三,張鼇自是不敢跟這惡少見面,遠遠便停了下來:“恩公,徐家有官府撐腰,附近便是彰德衛所,駐著四五千兵馬,恩公千萬別惹了大事。”
點了點頭,李景心中倒是感激張鼇提醒,官府衙門的差役他可以不在乎,但是這裡還有駐軍的話,可就得小心在意了,面對千軍萬馬,一個人的能力再強也是無用。
李景來的本意是一旦徐老三真的用強脅迫,那就顧不得了,先解決這個惡少再說,既然徐老三沒有進門,就說明沈家沒到山窮水盡,沒去搭理他。
而徐老三這個蠢材提前暴露意圖,這次吃了閉門羹,怕是三兩日之內不會再來,不過時間再長就不一定了。
此時李景已經斷定現在是大明天啟六年,這個時候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把持朝政,朝堂上大肆排斥打壓異己,對下面的老百姓則是橫征暴斂,使得民不聊生。而關外的滿人卻步步緊逼,大明王朝已到了風雨飄搖的地步。
作為一個現代人,而且是一個軍人,到了這樣一個時代,不可能沒有一點想法。
但是出於職業習慣,李景做任何事都是要經過深思熟慮的,膽大心細,已經在他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再也不可能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