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龍抬頭看向那名從包房中走出的女子,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如最嬌豔的花朵一般豔麗的火紅色的頭髮,然後,就是那枚紋有一朵盛放的野薔薇的玫瑰金色的金屬眼罩。
但與趙玉龍他們之前見過的菲爾不同,如果說菲爾是一隻瘦弱的小綿羊,那這位女子則是一隻雌豹或是母獅。
“菲利亞...”
剛剛還在叫囂著的尤利爾,此刻就像是見了老虎的豺狼一般,站在酒桌上,想下去又不敢做任何大一點的動作,只能下意識地露出一個討好般的笑容,希望對方能饒過自己。
但被稱作菲利亞的女子,只是語氣平淡,卻又不容置疑地開口道,
“背後妄議首領,約爾,給我掌他的嘴。”
“是。”
那個自從菲利亞出現後,就一直低著頭的冷面女子立刻領命,然後一把將酒桌上的尤利爾拉了下來,抬手就是兩巴掌抽了上去。
而被按在地上抽了兩巴掌的尤利爾,捂著自己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來的臉,先是一陣發懵,然後就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衝著在二樓俯視著這一切的菲利亞就要破口大罵。
但他的那份怒火在對上菲利亞的那隻獨目之後,便又立刻被恐懼所壓了下去。
可聽著周圍人群中對他的竊竊私語,他又漲紅了臉,一把抽出了被他別在腰間的左輪手槍,指向了菲利亞。
但被槍指著的菲利亞,卻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從二樓一步一步地走了下來,來到了已經滿頭大汗的尤利爾面前。
尤利爾握槍的手微微顫抖著,即使菲利亞只是這麽一言不發地盯著他,便讓他緊張地不停吞咽著口水。
終於,頂不住壓力的尤利爾率先開口道,
“菲利亞,我也是奧利維亞院長養大的,我不能看著她就這麽死去!我不接受!
所以,要是你不敢和動物幫,還有機械幫開戰,那這個首領的位置,就由我來坐!”
尤利爾此話一出,頓時便在周圍的人群中引起了一陣騷動。
只聽到有人壓低著嗓音說道,
“嘿,這尤利爾看似莽撞,但他這麽當著大庭廣眾的面一鬧,野薔薇這次是不接也得接了啊。”
“是啊,但是這個問題又該怎麽回答呢?難道真的要和那兩個瘋子幫派打起來嗎?”
而在人群中將這場鬧劇看了個七七八八的趙玉龍已經在心中想好了辦法,只見他湊到愛麗絲的耳邊低頭說了句什麽後,便向著前面的人群擠了過去。
在被他推開的人群的咒罵聲中,趙玉龍來到了正和菲利亞對峙的尤利爾面前。
然後,他的左手如閃電般在還沒反應過來的尤利爾握槍的那隻手的手腕處一抬、一捏,於是,吃痛的尤利爾下意識地便松開了手中的槍。
而早有準備的趙玉龍則是在槍落地之前,便一把將其抄進了手裡。
隨後,他握住槍柄,用力一甩,打開了這隻左輪的彈倉,再將槍身抬起,任由彈倉內的子彈掉落在他的另一隻手中。
同時,他先是對正冷冷地看著他的菲利亞點頭示意了下,然後又扭頭對正捂著手腕,一臉惱火地看著他的尤利爾笑道,
“在我的家鄉那邊,我曾聽人說起過一個可以用於解決需要決出一方生死的問題的小遊戲。
而眼下,那個小遊戲用在這裡,似乎蠻合適的,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說完這句話,趙玉龍看向菲利亞那邊,因為他知道,只要菲利亞同意了,那尤利爾的意見便不重要了。
果然,在菲利亞沉吟片刻,並點頭讚同後,原本正想說些什麽的尤利爾,就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站了回去。
“好,既然雙方都同意了,那就開始吧!”
趙玉龍一邊說著,一邊捏住一顆子彈,在向周圍的人展示了一番後,便將其塞回了左輪手槍的彈倉中。
隨後,他又用填彈的那隻手在彈倉上用力一轉,接著,又在聽到耳邊響起那聲只有他聽得到的清脆聲音後,持槍的右手果斷一抖,彈倉歸位,遊戲開始。
“那麽遊戲的規則也很簡單,六次開槍的機會,一人一發或是多發,勝者站著,敗者躺下,就這樣。
誰先來?”
而趙玉龍的話剛一說完,周圍的人群中就議論了起來。
“這小子看著白白淨淨的,怎麽玩得這麽花啊?”
“是啊是啊,這是哪兒的玩法啊,之前都沒聽說過啊,但是真夠勁兒的啊!”
本就一直被菲利亞的氣勢壓得處在崩潰邊緣的尤利爾,在聽趙玉龍講完規則後,先是被那句‘敗者躺下’嚇得身軀一抖,但很快,不知他想到了什麽,只見他向前跨了一步,對著趙玉龍伸手道,
“我先來!”
然後,他又看向了菲利亞,像是為自己打氣般地說道,
“菲利亞,雖然我不管是頭腦,還是實力,都遠不如你,但要是論對奧利維亞院長的感情,和勇氣,你遠遠比不上我!”
說完,他便扣下了扳機。
見想象中的疼痛始終沒有傳來,成功活下來的尤利爾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又像是脫力了一般,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雖然尤利爾的表現並不多麽英勇,但光是敢開槍這一點,就讓人群中傳來了不少的口哨聲和喝彩聲。
但剛剛死裡逃生的尤利爾此時卻什麽都不在乎了,只是一臉挑釁地盯著菲利亞,似乎是想要從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哪怕一點點對死亡的恐懼。
而趙玉龍則是見他已經站不起身後,便走了過去,從他手中拿過了那把左輪手槍。
可他卻並沒有把槍交給菲利亞,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把槍口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然後對著所有看向他的目光,語氣嘲弄地笑道,
“哦,勇氣~
這可真是一個好東西,但勇氣到底是什麽呢?”
說完,他便扣動了扳機。
但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趙玉龍安然無恙。
此時,六次的開槍機會,已去其二。
可趙玉龍卻並沒有將手中的槍放下,而是再次迎著所有人的目光,自問自答地說道,
“我想,勇氣應該是面對壓力時,卻依然能保持優雅。”
扳機扣動後,除了撞針與空擊後發出的清脆聲響,仍無子彈射出。
趙玉龍用行動和一個問題,狠狠地打了自認為勇敢,卻在開了一槍之後就癱軟在地的尤利爾的臉。
至此,六次開槍的機會,已去其三。
從他接過槍,到朝自己連開兩槍,都一直處於懵逼狀態中的人群,終於反應了過來。
頓時,整個酒吧內,從只有他一個人說話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人聲鼎沸起來。
“臥槽,這年輕人!”
“這小子到底哪來的?連開兩槍,他怎麽敢的?!”
“不是,這個賭局跟他有什麽關系嗎?他這是嫌命太長了嗎?”
“就是啊,而且下一槍就該菲利亞老大來開了,他是不是故意這麽做的啊?”
“等下,他要幹嘛?他怎麽還沒把槍放下?!”
在第一個人發現這點,並喊了出來後,原本議論紛紛的人群很快便又安靜了下來,全都緊緊地注視著站在人群正中間的趙玉龍。
此時,酒吧內的大部分燈光都已暗了下來,只有趙玉龍和菲利亞,還有尤利爾三人所在的這片地方,仍被刺目的光柱所照亮著。
“那麽現在,就讓我來幫大家跳過中間的那些無聊的博弈過程,直接來到最高潮吧!”
說完,趙玉龍便在人群的驚呼聲中再次扣下扳機。
很多已經不敢再看的圍觀群眾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但趙玉龍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那麽二位,勝負的關鍵就在下一顆子彈了,誰先來呢?”
雖然趙玉龍用的是疑問句,但不管是他,還是周圍的人群,都把目光看向了始終一言未發的菲利亞。
就連坐在地上的尤利爾,此時也看著趙玉龍的背影,面色變得古怪了起來。
“難道這家夥是來幫我的?可他是誰啊?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還不等菲利亞做出反應,一直站在她身後的約爾,便先忍不住地拔出了腰間的劍,指向趙玉龍。
雖然明晃晃的劍尖已經快戳到自己的臉上,但趙玉龍只是托著那柄左輪手槍,靜靜地看著菲利亞,等待著她做出選擇。
同時,一道只有菲利亞能聽到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下一發還是空彈。
當然,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可以朝著我的頭開這一槍。
不過有一點我說在前面,是菲爾讓我們來的,這是她給我的信物。”
聽到菲爾的名字,始終面無表情的菲利亞獨目微微一眯,看向那個被趙玉龍藏在另一隻手裡的金屬眼罩,並在確定了真偽之後,這才開口道,
“約爾,回來。”
聽到命令的約爾,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她知道菲利亞自有考量,於是便收好了劍,退回了菲利亞身後。
而菲利亞也在說出那句話之後,便直接來到了趙玉龍面前,毫不猶豫地拿起了那把只剩兩次開槍機會的左輪手槍,抬手就衝著自己的太陽穴開了一槍。
然後又將已經必定會射出子彈的左輪手槍捏成了一團後,扔到了還沒反應過來的尤利爾懷中, 語氣不變地對他說道,
“光憑勇氣,是沒法帶著流星幫走遠的。”
坐在地上的尤利爾,呆呆地拿起那個被捏成一團的鐵疙瘩,又抬頭望向那個正一步一步走上二樓的菲利亞的背影,隻覺得此刻的自己是那麽的卑劣與愚蠢。
尤其是在想到明明菲利亞才是最先被奧利維亞院長收養,又一直像是姐姐一樣地照顧著孤兒院裡所有人的那個人。
而自己卻說什麽自己對奧利維亞院長的感情在她之上,甚至還在菲利亞最需要幫助的現在,又捅了她一刀。
想到這裡,百感交集的尤利爾抱著那團鐵疙瘩,在地上緩緩縮成了一團,無聲地痛哭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的約爾,也不忍心讓從小就一起長大的夥伴被眾人看了醜態去,於是她便揚起手臂,大聲地向著聚在周圍的人群說道,
“很抱歉攪了大家的興致!
所以,為表歉意,今天在座各位的酒錢就統統免單了!”
圍觀的人群也不都是傻瓜,聽到約爾的話,又怎會不懂其中的意思,於是便紛紛一邊大聲感謝著,一邊散去了。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場地中央就只剩下已經拉著找過來的愛麗絲一起坐在座位上的趙玉龍兩人,以及還在地上哭著的尤利爾。
約爾先是掃了一眼尤利爾那邊,並在心中歎息了一聲後,便快步來到了趙玉龍這邊。
但此時的她,已經不再像幾分鍾前的那樣,恨不得一刀劈了趙玉龍,而是有些感謝,又有些恭敬地低聲道,
“兩位貴客,我們首領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