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勸的不無道理，李皇后常年深宮寂寞，生氣常有，但消氣也很快。沒過一會兒自己就沒啥毛病了，道:“聽襄王說這丫頭不是點茶很不錯嘛，等會兒哥哥來了，讓她過來服侍。”

　　這才是李皇后調整情緒的根本原因。又是一年的宋太祖祭辰，這次趙炅點了許王元僖，也就是機上的第二子主持祭禮。因為最近李深秀表現很和趙炅心意，想著西北那邊還少不了李繼隆這等名將壓陣，特許他們見一面。

　　當然，后宮自有規矩，李繼隆雖然是皇后的親哥哥。但畢竟是外男，見面也不能在坤寧宮內。要去皇宮西南的玉津園。

　　此園林乃是後周顯德中置，位於舊城南門外，從宮門出需要乘坐轎輦，北宋諸帝常幸此。所以皇后去也不是什麽怪事。

　　別看李皇后在宮裡，好像對李繼隆意見挺大似的，其實她少年喪父，對這個長兄的感情很深厚。彼此之間也有利益牽扯。可以說在她心裡比趙炅還重要，可惜深宮一入，也好幾年沒見過他了。所以一早就仔細打扮，梳了最流行的靈蛇髻，帶著六隻綿福長釵，淡妝之後瓜子臉帶著珍珠靨。又穿了淡黃色束腰長裙，配著深藍色五鳳祥雲夾襖，斷的是詩酒年華，皇家風流。

　　辰時三刻皇后乘坐儀架啟程，有十二個宮女，六人提燈六人捧匣，在是個禁軍拱衛下出門。康氏身份特殊，還有一頂小轎子坐。

　　李繼隆也不是不想她，但是早早等候在玉津園裡的寶津樓廊塢外，看著這麽大的排場，還是行禮之後忍不住說:“娘娘雖然母儀天下，但還是不要跟別人話柄，你我兄妹相見，何須如此！”

　　原諒他吧，人家走的是武將建功立業路線。真的不太喜歡這麽多排場。隻覺得花裡胡哨。

　　但他忘了李皇后是混深宮的，自身無子不免底氣不足，喜歡鄭重一點，其實也沒有逾製。所以聽了這話難免不高興，但又不想兄妹難得相見，弄得開始就爭執，有點憋屈。

　　康氏看著他二人長大，早就不是一般的奴婢，緩和氣氛道:“老奴見過大郎君，大郎君安好。自從三郎君去了蜀地，娘娘就盼著見您一面。主父去的早，家裡都是您在撐著，著實辛苦。”

　　這話說的李繼隆也是感慨。忙溫言請康氏起來，道:“娘娘光耀我李氏門楣，也少不得國夫人輔佐。如今只怕我很快就要去西北了，您以後也多費心。”

　　李皇后詫異，道:“這麽快！”

　　李繼隆一看身邊都是坤寧殿內人，還是相信妹妹能管好自己身邊的，於是也坦白道:“本來沒有那麽著急。但最新消息，李繼遷不是好相與的，石保吉畢竟戰場經歷不多。知威勝軍事曹光實雖好，地位卻不夠。官家已經找我談過，以我節製夏州、銀州諸軍，務必防止李繼遷倒向西夏。必要的時候可以聯系歸義軍甚至甘州回紇。要是楊業沒去蜀地，估計會跟我一起去，畢竟府州那邊算他是地頭蛇。”

　　李皇后政治水平還有那麽一點兒，但軍事才華就完全沒有繼承老爹了。不過這也不怨她，畢竟這個年頭，拿《戰國策》給小女孩開蒙的，只有開寶皇后宋饒柔這樣的狠人。但好在她有自知之明，命令劉娥開始點茶，自己則親手擺上糕點，順著兄長的話頭說，“楊業此人我自然知道一二。但曹光實怎麽好像沒聽說過?”

　　李繼隆笑了，道:“那皇后殿下可還是要多關心關心才是。就是在今年，李逆繼遷襲擊銀州，此人出奇兵找到了地斤澤，抓了李繼遷妻母逼他投降，那裡既簽著實也有梟雄之姿，竟然致至的生死於不顧。要不然也不會有像契丹求娶公主這一茬了。”

　　這消息可著實把李皇后給震驚到了。雖然李深秀出身五代將門，血腥的事情看得多了。但如此突破人倫底線，不說頭一回聽說，也是好多年沒遇到了，讓她一時激動把劉娥的湯瓶給打碎了。

　　劉娥大驚，道:“殿下小心，婢子該死。”說罷趕緊跪下請罪，好在李皇后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道:“無妨，是我自己不小心，你起來繼續擊拂。”

　　李繼隆看她沒傷著，於是道:“這麽大的人了，小心一點。”說完又有些恍惚，妹妹入宮已經快要七年了，自己也南征北戰。什麽時候能這樣說話。不過他到底是歷史上配享太廟的武將，很快調整過來，道:“你也不要大驚小怪，且不說這天下亂了幾百年，早就沒有什麽道德禮法了。何況李繼遷是黨項人出身，更不在乎這個。我倒是更欣賞曹光實的戰法，可惜聽說他也在戰爭中受了傷。回頭要與慰問一二。歷史上，漢武通西域而夾攻匈奴。將來若是要在燕雲立功，少不得河湟支持。就是衛國公乃是開國功臣之首，也要為家族打算。何況你我呢?”

　　他確實不知道，如果不是趙邦媛把雜七雜八的消息送了出去。讓曹光實更好的找準了位置，做好了預防，他可就不是受傷那麽簡單了。

　　所以說趙邦媛無意間救了一名大將，雖然她自己還不知道。但姐夫石保吉不想暴露自家， 就把這功勞十成十推給了小姨子。

　　反正也是實在親戚。

　　西北烈烈風中，曹光實和石保吉在特有的牌樓中對飲烈酒，曹光實已經是六旬老將了，雖然聽著石保吉講的玄乎，但一環接著一環都對得上出於行軍打仗的判斷。他也不得不相信，隨即真心感歎道:“真不愧是先帝的骨肉，竟然小小年紀有這樣的本事，虧我還小人之心，因為自己出身蜀地……”

　　石寶吉正喝著烈酒，伴著炙羊肉，聞言差點沒噎死自己。咳嗽了幾聲，趕緊道:“節度，慎言。有些話放在心裡就好，六公主的母親是開寶皇后。”

　　曹光實也是在邊關待久了有點忘了宮廷忌諱，趕緊道:“對對，巡檢英明，咱們喝酒，看李繼遷這廝到底能翻出什麽水花來。”

　　石保吉暗暗松了一口氣，要是曹光實對老家的事揪著不放，還真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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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光實是難得忠於大宋的蜀人將軍，下章會略講。

　　石保吉為啥會拉攏他呢，首先就像李繼隆說的他確實有本事。西北這邊需要合作，其次就是他等於是頂了曹光實的職位，曹屬於明升暗降了，為了合作愉快必須把話說開。

　　這兩章重點不在邦媛身上，因為我覺得通過對話和形勢描寫一下武將心態挺有意思。宋初武將還是有一定地位的，他們早受夠了趙炅那狗屁不通的監軍和陣法，所以後面才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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