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后這話還真沒有冤枉趙炅。他這個人如果覺得你讓他不舒服了。除非是遇上蕭燕燕那種硬茬子。否則,就會有一百種方法零碎折磨你,或者直接一杯毒酒送上西天。
顯然,永國公主的情形並不適合後一種。那麽唯一可能的就是不停地受折磨,讓他出了這口氣。所以他雖然不動聲色,但其實心裡挺沒有底的。不知道為什麽宮裡這麽消停。
其實答案也非常簡單。因為趙炅的腿疾複發了。
他這傷說起來真是一眼難盡,宋太平興國四年,趙炅率領哥哥留下留下的超強軍隊,一舉攻破太原,五代十國最後一個割據政權北漢宣告覆滅。按說單憑這一點。如果趙炅悠著點以後不再作妖,好歹歷史上評價也不會太差。
可是他太想證明自己了,或者說被勝利衝昏了頭腦。完全忽視了北漢已經不堪一擊的事實,非要率著已經有些疲憊的軍隊強攻幽州。即轉兵攻遼,企圖乘其不備,一舉奪取幽州。但是當時已然盛夏,久攻不勝軍隊士氣本就低迷,遼主耶律賢得知幽州被困,急令精騎增援。遼軍開始反擊,宋軍三面受敵,頓時大亂,全線潰退,死者萬余人,趙炅趁夜色乘驢車逃走,一夜狂奔幾百裡,留下來“高粱河車神”的千古之名。
遼軍一直追擊到涿州為止,要知道這可是他們祖輩生活的地方,趙匡胤欽定的趙宋王朝祖宗之地,等於說是趙炅生動演繹了什麽叫做丟人都到家了。
這一仗結局就是宋軍大敗而歸。但衍生的後果可就多了,比如說黑夜中趙炅逃命去了,徒留一群懵逼的高級軍官,大家考慮到萬一皇帝陣前駕崩就擁立當時尚在軍中的趙德昭繼位,成了趙炅心頭刺,也成了趙德昭英年早逝的導火索。開始趙家真正的骨肉相殘。另一個就是趙炅在逃命的時候,被小股遼軍射中了大腿,箭簇入骨,給他留下了極為嚴重的後遺症,一旦到了冬天就要疼得厲害,今年發作的極為嚴重,甚至到了下不來床的地步。
自己都顧不上自己了。自然,先把折磨人的事情放一放。但是要說心裡沒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可是邦媛那種讓他熟悉有膽寒的側臉,卻讓他一時猶豫。
這天他感覺自己稍微好點,就找來了宰相趙普。這趙普乃是宋開國宰相,有“半部論語治天下”之說。雖然早年是趙匡胤的鐵杆兒,但是自從幫助趙炅設計了趙廷美(原名趙匡美,先後避諱兩位哥哥改名)一案,把這個皇位最大威脅貶謫到了房州之後。他已經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首相,被授為守司徒兼侍中、昭文館大學士,封梁國公。
但這個宰相的權力擴大了,難免讓趙炅覺得皇權受到限制。多次暗示趙普,你已經老了,不如就回家安享富貴吧。但趙普竟然能從亂世裡爭得一席之地,肯定也是個權力欲極為重的人。總是裝聾作啞,繼續留在廟堂之上。
不過,今天趙炅找趙普還真不是挑刺的。萬歲殿中,已經滿六十歲的趙普身穿紫袍,掛著魚袋,硬襆頭官帽下頭髮都已經幾乎全白了,但還是堅持對病榻上的趙炅行了君臣大禮,並且問候道:“官家病中還宜靜養,有什麽事派人去崇文苑吩咐臣就可以了,何必要親自召見呢?”
趙炅對他這個態度非常滿意,道:“確實有些事情,因為事關一些往事,不想傳入第三人之口,所以特別把宰相請來。”
趙普這才發現,周圍的內室都推的遠遠的。宮女更是一個也沒有。小心翼翼的問道:“陳聽聞官家近日派遣襄王去祭祀太祖(趙匡胤忌日在十月十七日),難道是想起他了?”
別人輕易不敢在趙炅面前提起趙匡胤,但趙普卻並沒有這個顧慮。因為他本身就是趙匡胤的幕僚出身,而且皇帝也是有傾訴需求的。很多關於哥哥的事,趙炅也真的只能和趙普說。
但今日官家的話卻有些奇怪,“相公,見過我兄長的小女兒永國公主嗎?”
這我上哪兒見過誰家的姑娘也不是大白菜,由著人看呀,何況公主乎!趙普在內心吐槽。但想起來最近的傳言。還是勸道:“官家。公主年幼行凶確實不合規矩,您可以申飭開寶皇后,也可以派人給公主講道理和規矩。卻不要為此太過生氣。”
“朕不是為這個生氣。可是。可是相公,有空去見見他吧。我看著她那雙眼睛,總覺得很像,很像二哥。”
其實趙匡胤在家裡排行第二,只不過因為長胸早夭,他也實際上擔當了長子的責任。趙普聽趙炅這樣說了,就意識到問題有點嚴重了。
作為亂世中屢試不第的讀書人,趙匡胤黃袍加身的實際幕後策劃人,趙普文學水平一般,但是揣度人心的本事可是無人能及,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兩朝皇帝的手下都混到宰相。
對於趙炅,他心裡其實是看不上的。因為是個人,就看得出來,他比自己的親兄長趙匡胤實在差了太遠。但偏偏趙普又清楚的知道。趙炅此生最大的心結,恐怕就是比不上自己的哥哥。
要知道。趙匡胤的父親宣祖趙弘殷一生最大的官職也就是龍捷左廂都指揮使,只能算是中層軍官。在亂世中保全家人而已。
趙家真正的輝煌和家業,全都是由趙匡胤一手開創。而比趙匡胤小了十三歲的趙炅則是最大的受益人之一。
可是趙炅自從登上皇位開始。就不停的朝著超越哥哥的方向努力,如果這是正面的,那也沒有什麽,一代更比一代強總是好事。但問題是,他總是想些歪門邪道。步行還要硬充面子。
依照普看。趙匡胤這三個字都快成為現任官家的心結了。他對這位兄長有敬佩,有愧疚,也有不甘。但趙普所不能理解的是。女兒像父親,這是多麽正常的事情呀。再說一個還不到10歲的小女孩兒,能奪你的皇位還是怎麽的?你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做什麽?
當然,這也跟他那天沒有看到趙邦媛的臨場發揮有關。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可能會覺得這是一個有智慧的女孩子,需要早做防范。
但已經陷入自己情緒中的趙炅卻道:“你說的對。朕作為叔父,有管教各位侄兒的責任,雖然是女孩子,但也該回宮裡來上學。”
趙普:……
我什麽時候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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