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來的?不可能!是甄舉讓你來的吧?”
劉順想要掙開張純的鐵掌,但卻掰不開其手指。
“張國相可願相談?”
張純本欲嘲笑劉順不過一小屁孩,但見其目光尖銳,遂緩緩松手。
“有什麽好談的?”
劉順拍了拍衣襟道:“張國相不願知道是何人指使的山匪嗎?”
張純並沒有表現出驚訝或感興趣的神情,“就這事兒嗎?”
劉順略感詫異,問道:“張國相不想知道?”
“哼!”張純冷哼一聲,“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你能替老子殺人不成?何況,指使那群賊人的狗賊,老子也能猜到是誰。不是甄舉,就是那張炳!”
劉順真是低估了張純的聰慧程度,又或者,是他太過高看自己。
“看來張國相對於如何擺脫困境,心中已有定計。是小子多慮了,小子這就告辭。”
說完,劉順對著張純一禮,轉身就要走。
張純再次伸出大手,將劉順撈了回來。
“來都來了,不如陪某多聊兩句。”
劉順轉過身來,站住腳跟,“張國相想聊什麽?”
張純眼中閃過寒芒,問道:“甄舉,還是張炳?”
“張炳。”
劉順的回答沒有任何遲疑。
張純歪著頭,死死盯著劉順雙眼。
“你小子沒有扯謊。”
劉順笑了笑,“小子從不打誑語。”
張純又問道:“因為我讓那狗賊失了顏面?”
劉順聳聳肩,“想來是了。”
“這狗賊......哈哈哈,哈哈哈!”張純大笑起來,“你小子就是來告訴我這事兒的嗎?”
劉順搖頭道:“非也。小子想告知張國相一‘反將’之法。”
“哦?說來聽聽。”
張純扔掉披在身上的被褥,終於露出興致盎然的表情。
“張國相只需在被押到京師,接受廷尉審訊時反咬張炳一口即可。”
“怎麽個‘咬’法?”
“咬死一點——張炳通過中山從幽州購買馬匹進行販賣,您新官上任,剛剛調查清楚,正準備在那場婚禮後堵住張炳,捉拿審問。多的不要說,不要牽扯其他人,也不要明說是張炳聯系的中山賊。只需咬死僅張炳參與販馬,不談除了販馬以外的任何生意,這樣自然會有人跟著往張炳身上潑髒水。若張國相足夠幸運,甚至可以因此從輕發落,少出些錢財贖罪。”
劉順的法子確實可取,張純若沒有個正當理由解釋自己“擅離職守”,罪責肯定是輕不了。
雖然,就算按照劉順的路子說,也得挨罰,但罰得肯定要輕上許多。
更重要的是,這事兒還能往張炳身上潑髒水。
即便朝廷高層中絕對有人知道中山國販馬之事,甚至天子也可能清楚,也不妨礙這事兒被拿上台面後,張炳要被當做替罪羊而受到治罪。
“哈哈哈!”張純的笑聲極為滲人,“這法子不會是你小子想出來的吧?”
劉順微微一笑,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再指向自己的嘴,最後擺擺手。
“裝神弄鬼!”
張純明白劉順的意思,但卻對此嗤之以鼻。
“既如此,小子便告退了。”
張純並未開口回答,思索片刻後方道:“這個情,我張致一記下了。”
劉順對著張純一拱手,隨後便出了牢房。
張純又躺回被窩,但困意全無。
“這小子,還敢利用起老子了!有趣,有趣!”
兗州,泰山郡,豐高縣。
劉堅帶著自己傾盡家資募集到的四百泰山健兒從縣城出發,一路往西北而去。
天子劉宏準許劉堅設立一營千人兵士,資糧全部從中山國賦稅中出。
通常來說,家底子夠厚的軍官上任,肯定要帶足家丁,比如朱儁,私兵好幾千。
劉堅可沒朱儁那本事,這四百泰山兵都是他散盡家財,向父輩好友,以及母家借貸而來。
騎在馬上的劉堅,意氣奮發,自覺大好前程就在眼前。
他看著漸漸遠去的豐高縣縣城,心中感慨良多道:“伯珍啊,此去中山,還需伯珍鼎力相助!”
“請少康(劉堅字)放心,伯珍必不負所托!”
伯珍本名冥琛,乃泰山郡梁甫人。
其高祖冥都師從潁川堂溪惠,學習《公羊春秋》,並於族中代代相傳。
而堂溪惠的老師則是西漢時期大名鼎鼎的貢禹,貢公!
只是到了最近幾代,由於連年災疫不斷,家中人口凋零,幾乎滅門,冥氏也由此衰落。
冥琛在郡中任鄉嗇夫一職,若無劉堅征召其為都尉長史, 他這輩子恐怕都只能是個嗇夫。
劉堅招攬冥琛當然是看重其才學、能力,但根本原因在於其父冥會曾與劉洪並肩作戰。
後來冥會在冥琛五歲時病亡,母親也很快病亡。
冥琛由其叔父撫養,但其叔父也在一年不到的時間裡病亡。
唯獨冥琛在一次次病疫之中存活下來,劉洪認為此子有福氣,便收養在劉堅身邊,希望能讓劉堅沾一沾其身上之“福氣”。
冥琛今年剛剛加冠,卻已經有著三年治理“地方”的經驗。得益於家傳“絕學”,冥琛對於處理各項事宜非常拿手。
劉堅也因此認為長史之位,非其莫屬。
聽到冥琛如此誠懇的回答,劉堅也是信心滿滿,“有伯珍主政,子敬叔掌兵,實乃堅之大幸也!”
劉堅口中的“子敬叔”,乃當年與劉洪共同截擊起義軍的於謙。
於謙出身泰山钜平縣,以武傳家,世代修習《司馬法》以及數卷家祖所書的漢律書簡。
其家祖正是東海郡郯縣人,西漢丞相,西平侯於定國。
於定國後人中有一支脈,因在泰山郡為官便就此定居下來。
改朝換代後,於定國的影響力不再,於氏到了於謙這一代已經沒落。
若非當年於謙仗著勇武,帶領鄉人逃進梁甫,挺身而出協助劉洪擊敗叛軍,於謙可能一輩子都會是個白身。
如今,他一躍成為秩比千石的司馬,心中激動萬分。
於謙在劉堅側後方深深一拜,“劉都尉放心,謙與二犬子必將肝腦塗地,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