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香有些羞赧地向劉順投來感激的目光。
劉順只是報之以微笑,能夠在將來的日子裡與甄舉之女“平等”相交是他唯一的期望。
至於其他,暫時還不敢妄想。
“既然你二人早就相識,為師倒也不必再行介紹。”劉洪向甄香招手,“香兒,你雖為國相之女,然順兒先你拜入為師門下,故為‘師兄’。”
這回輪到劉順向劉洪投去感激的目光。
甄香身份地位遠超劉順,劉洪擔心自己這個寶貝徒兒沒有‘師兄’這一稱號傍身,恐會被甄香壓上一頭。
數日相處下來,劉洪早就將聰慧討喜的劉順視若己出。
若非劉炳尚在,劉洪怕是早就將劉順過到自己名下,收為養子。
甄香並不在乎一個“師兄”或是“師姐”的名頭,她微微頷首表示認同。
劉洪見甄香痛快答應,安下心來,對劉順道:“身為師兄,理應承擔教導師妹之責。即日起,順兒,你便負責教授香兒術數。”
“這怕是不妥啊,師尊......”
劉順哪裡肯答應?
他每日日程排的滿滿登登,根本沒空去教一個笨丫頭。
而且,就劉順觀察,這甄香根本不是塊學習的料啊!
劉洪面色一變,“有何不妥?順兒莫要妄自菲薄,憑順兒才智,莫說教導一人,教導十人、百人也可!為師聽聞,你在院中日日開講。近些日來,更是街道盈塞,旁聽者不計其數。”
劉洪的話讓劉順非常尷尬。
早些日前,劉順命顏良、文醜拿著刻好的竹簡去各個街道分發,為樂隱在業余時間開講《公書判》做宣傳。
那些竹簡正面刻的是主講人介紹、所講內容的梗概以及授課地點,背面則為一段標語:
“入仕第一步,聽課學公書。凡持此簡者,可免費旁聽。”
誰知,劉順低估了當世之人對於讀書尋出路的渴求。
分發第一日,就有三十多人來到劉順廣院旁聽。
這一來不要緊,眾人一見廣院之大,還坐落在長史府邸旁,更加確信沒來錯地方,講課之人必有真才實學。
再一打聽,副講師還是長史劉洪的親傳弟子,一名八歲孩童,眾人更加好奇。奔走相告之下,來旁聽(看熱鬧)的縣民一日多過一日。
但師尊都這麽說了,劉順也無法再出言拒絕,遂答應下來。
劉洪滿意道:“正巧為師要去相府一趟,順兒且先教香兒如何使用算籌。”
劉順躬身道:“喏!”
劉順、甄香拜別劉洪,獨處在書房之內,氣氛十分尷尬。
甄香率先打破寂靜,“傷......好了嗎?”
“那日後很快便痊愈,勞您憂心了。”
甄香俏眉微皺,“師兄不必如此拘禮。”
“嗯。我們來學習使用算籌吧。”
“好。”
劉順從布袋中拿出幾十根算籌,擺在案幾之上,二人並排而坐,距離頗近,甚至可以聞到彼此身上特有的氣味。
劉順定了定神,對甄香道:“凡算之法,必先識其位。一縱十橫,百立千僵,千十相望,萬百相當。”
劉順一邊說著,一邊為甄香在案幾上演示。
“看,這便是二十三。”
甄香看向桌上所擺算籌,左側為“二橫”,右側為“三豎”。
“若是六十三,該如何表示?”
“好問題。”劉順很快便進入教學狀態,對甄香提出的問題給予肯定,“六十三則要改變左側‘二橫’中上面一橫為‘豎’。‘豎’則為‘十’。”
由於算籌是以縱橫兩種排列組合方式來表示單位數目,因此,在“十進製”規則下會有劉順所言變化。
“現在,請師妹擺出‘七十三’。”
“嗯......”
甄香略微思索,從算籌堆中拿出一根橫放在“十位數”位置。
“師妹果然聰穎,一教就會,一點就透。”
平日裡,甄香從未得到過除了仆人外的褒獎之語,劉順幾句輕描帶寫的誇獎便讓甄香興奮不已。
“真的嗎?師兄你再考考我!”
劉順心想:終歸是個小屁孩,誇兩句就能這麽高興。
於是,他又讓甄香接連擺放出百位數、千位數。
甄香也真的“以此類推”,將劉順所說數字一一呈現於案幾之上。
劉順見此,也不得不再度稱讚甄香的才智。
要知道,甄香也不過八歲而已。
由於古人算虛歲,其實際年齡只有七歲而已。
“師妹為何會來此學習術數?名門大族不都是學習儒家典籍的嗎?”
玩的正開心的甄香放下手中算籌,氣憤道:“還不是因為父親偏心!”
“國相偏心與師妹學術數有什麽關系嗎?”
以劉順的聰明才智也猜不透其中關聯。
“怎麽沒關系!”甄香越發氣憤,“父親說女子讀書無用,不如來學習術數,將來也可掌管家族財政,為我兄長之輔佐。”
劉順嗤笑:原來甄舉打的是這個主意。自己女兒掌管族中財政大權,他兒子想來就是政治領導人,就差一個衝鋒陷陣的人選了。難道是甄逸?可是,聽人說,甄逸此人身子骨並不健朗啊。
劉順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雙目大睜。
甄香見劉順表情,欣慰道:“師兄也覺得難以置信吧?父親真的是太偏心了!”
“呵呵。國相深謀遠慮,如此安排自然有其道理。”
劉順尷尬敷衍道。
甄香雙手抱胸,冷笑道:“想不到師兄如此‘善解人意’,就是不知父親喚你去做我兄長伴讀時,師兄還能否如今日一般淡定。”
“什麽?!伴讀?”
一說到“伴讀”,劉順就想起了劉備。伴讀就是個伺候“爹”的活計,少爺累了給捶腿,少爺渴了給倒水,少爺有特殊興趣了......
不敢想,劉順根本不敢想。
甄香見劉順慌了神,不由掩嘴笑道:“如何?師兄可是怕了?”
“師妹莫要戲言!”
甄香離席而起,“香兒可沒有誆騙師兄。香兒偶然聽父親與兄長說起過,想要師兄來做伴讀。只是,香兒當時不知父親口中的‘長史弟子’乃師兄你呀。”
劉順再想到適前劉洪言稱有事,要往相府一趟......
他頓時如遭雷劈,腦中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