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斜入紫柱金梁,極盡奢華的大殿之內,卻無法驅散大殿之內的清冷之意。
“陛下,鎮元王正在朝皇宮而來,約半柱香後進入承天門。”
一個身穿宦服的小太監趴在地上稟報。
坐在龍椅之上的年輕人擺了擺手,站在他身後的太監於是開口道:“下去吧。”
“是。”
等到小太監離去之後。
“呵,雨公公,你說這位大奉頂梁柱此時入宮,是想要與朕說些什麽呢?”當今的大奉天子殷嶽,此時似乎心情不錯,靠坐在龍椅上,一副輕松模樣。
“回陛下,鎮元王入宮該是為了鎮元王世子婚約之事。”雨公公輕聲回答。
“哎,真是傷腦筋呢,雲天宗,可是連我也沒有辦法去控制的啊!”
殷嶽臉上卻沒有半點的煩惱之色,而是一切盡在掌控的自信。
“陛下但開金口,雲天宗定會遵從。”
“呵呵,你說這一次,宇文正會用什麽東西來做籌碼呢?”年輕的皇帝輕輕敲著桌面。
“老奴愚見,永州之地的兵馬,若是交予洛襄王,讓洛襄王往西鎮壓匪寇,可保大奉西陲數十年安樂太平。”
永州之地,有鎮元王的二十萬兵馬,除了那支馬踏秦國,令周邊鄰國膽寒的鐵騎,沒有其他的軍隊能掩蓋他們的風采。
“永州之地嗎,呵呵,就是不知道那老家夥願不願意爽快的交出兵權了。”殷嶽呢喃道。
身後的雨公公垂首猶如雕像。
“聽說前兩日丞相的掌上明珠去找了那宇文機退婚,宇文機竟然同意了?”
“回陛下,確有此事,而且過程中鎮元王世子似乎欲非禮陳小姐,後被其打暈了,答應退婚之說,應該是一時氣話,欲擒故縱之法。”
“哈哈,這位世子,倒是嚇了朕一跳啊。”
“陛下多慮了,世子鍾情與陳小姐許久,在太安城已是一段姻緣佳話,如何會在此時放棄陳小姐。”
“擺駕乾德宮,朕該去見一下這位國之棟梁的鬱悶臉色了。”
殷嶽站了起來,然後突然一時興起的問道:“雨公公,你說要是宇文機真的要退婚,朕該如何?”
“老奴相信,不管什麽局面,陛下心中都有萬全之策。”
“哈哈哈哈……”
……
承天門外,鋪滿青石板的長街名為正元街。
其中有正字,亦有元字,字字都與鎮元王宇文正有關。
先皇為此長街取名時,寓意通往皇宮的路,都是由他宇文正打下來的。
的確。
先皇能坐穩江山,靠的都是他宇文正,但是只有明理人知道,這條長街既是宇文正的榮譽,也是他的恥辱。
所有入宮的人,都踩在了他的脊梁骨上。
所以鎮元王其實並不喜歡入宮,他走這條路的次數,用一隻手都可以數得過來。
第一次是入宮封王,第二次是為了二女兒的喜事,第三次是為了宇文正與陳畫屏的婚約。
如今是第四次,也是為了那一紙婚約。
他對宇文機的寵愛可見一斑。
一輛古樸簡素的馬車,從長街盡頭緩緩駛來。
鎮元王的車輦大概是所有大臣之中,最為簡單的了,上面的帷布都已經老舊褪色了。
車輦內,頭髮半白,一身便服,看上去如同鄰家老農般的的鎮元王嘴角噙著溫和的笑,靠在背靠上閉目養神。
“王爺,前面就是承天門了,需要下車步行嗎?”駕車的魁梧車夫輕聲問道。
“下吧,咱們可不是來賞景的。”
皇宮有規定,除皇室成員外,所有官員以及藩王進入皇宮都要下車馬步行入內,且不允許攜帶任何兵器。
但是這個規定對於鎮元王來說,形同虛設,前兩次他進入承天門,就是駕著車輦直接帶著護衛進去的。
誰敢攔他?
馬車終於是到了承天門外,停了下來。
車夫撩開了帷布,“王爺,到了。”
“好。”
宇文正不急不緩的挪到廂門處,然後走了下來,抬了抬頭,看了一眼城門上鎏金的三個大字,甩了一下衣袖就要往城門走去。
在宇文正下車的那一刻,城門處所有的士兵都是朝這邊跪了下來。
這是只有天子入城才有的待遇。
但是沒有人會責怪這些士兵。
這是先皇特許的禮儀。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突然響起。
於此同時,站在宇文正身後的車夫突然神情一動,伸手接下了一個不知從何處射來的紙條。
“王爺,且慢——”
遠處的伴隨著馬蹄聲傳來了一道清越的聲音。
宇文正轉頭,有些迷惑,一旁的車夫低頭說道:“王爺,咱們或許不用入宮了。”
“哦?”
宇文正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臉上浮現出詫異的神情。
一騎絕塵而來,英姿颯爽的身姿從馬上翻身然後跪在了宇文正面前。
“王爺,世子殿下要您回去,殿下說婚約他退定了。”
“當真是他所說?”
“青梅不敢欺騙王爺, 確是殿下所言。”
“哈哈哈,這小子,有意思,走,回去。”宇文正又上了馬車。
車輦掉頭,用一種比來時快很多的速度離開了。
待到青梅也上馬離去,城門下的士兵才是站起身來,面無表情,似乎剛才鎮元王並沒有來過。
……
皇宮之內,殷嶽端坐在大殿之上,等候著那位國之棟梁的覲見。
對這位身子抖一下,都能讓大奉震動的異姓王,該有的尊重還是必須要有的。
“報——”
“啟稟陛下,鎮元王的車輦在承天門下停留了一會兒,鎮元王下車之後,收到了一個信息便上車掉頭回去了。”
“什麽?”
殷嶽一拍扶手,絲毫不顧及被拍的生疼的手掌,站了起來。
“他收到了什麽消息?”
殷嶽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感,自己先前與雨公公的話不會一語成讖了吧。
“說是鎮元王世子確定了要與丞相之女陳小姐解除婚約。”
“確定?”殷嶽雙眼中露出一股駭人的光,整個大殿在他的氣勢之下,都變得冰冷陰寒了起來。
見到皇帝臉色陰沉不說話,雨公公嘴唇輕動,傳音讓稟報的太監退了出去。
大殿之內變得落針可聞。
良久之後,殷嶽臉色恢復了平靜,卻是問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
“雨公公,朕已經好久沒有與皇妹共進晚膳了吧。”
雨公公低頭,眼底的光晦澀不明,“是有些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