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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憶簡單的做了個自我介紹。
聽了他的名字後白老漢猛然哆嗦了一下子,問道:“王憶?天涯島的大生王老師!”
王憶訕笑道:“我還挺有……”
“哎呀對對對,他是王老師,王憶王老師,剛才在路上那公安同志給我介紹過,我當時慌了,聽見了但沒往心裡去, 你是王憶王老師!”白老太也猛的一拍巴掌指著他。
王憶把剛才的話完了:“看來我還挺有名。”
他話音一落下,老太太身影要落下——她竟然要下跪。
這把王憶搞迷糊了,趕緊上去扶起她來:“你這是乾……”
“王老師啊,你是恩人,我們家恩人!”白老漢激動的道。
王憶下意識撓了撓屁股,:“今天這事吧不算什麽恩情, 我就是當時看不過那個陳金貴的所作所為, 想出一口氣。”
“不是, 先不別的,起來,嬸子你先趕緊起來。”
“嗯?怎麽又跟阿貴扯上關系了?”這邊的白老漢疑惑的問道。
王憶也很疑惑,道:“對呀,就是陳金貴欺負我嬸子,我看不過去嚇唬了他一下子。”
白老太激動的:“王老師你跟我家老頭兩岔裡了,我倆你是恩人是跟他這個殘廢的腿有關!”
提起這個話題老兩口都在抹眼淚:“他以前騎自行車在縣裡賣報紙、賣刊物, 然後前年年底吧,嗯, 年底他騎車去了一趟市裡頭,結果讓車給撞了。”
“撞了他的人壞呀、喪盡天良呀, 把他撞了就開車跑了, 那是大臘月裡的, 天寒地凍、北風呼呼的吹。”
“我老頭當時在個城外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就凍在那裡了,本來他腰椎和胯骨是能治好的,
可撞斷了後又受凍,地上太冷了,我老頭當時腰椎撞壞了感覺腿上腚上的不大冷,沒去給特意保暖。”
“這下子好了,足足到了下半夜,一個回鄉探親走夜路的子弟兵聽見了他的呼救聲把他給救了、送去了醫院。”
“可是當時晚了,已經晚了!”老太太的淚流滿面,“醫生當時撞傷了送過來還能治好,現在凍壞神經了,神經不會恢復, 然後他就成殘廢了。”
白老漢也是滿臉的淚水。
他擦著眼淚:“當時撞我的是個東風卡車,沒有牌子結果公安找不到, 去年我認出了那個車,就是你們外島一個叫劉大彪的開車撞的我!”
民兵們紛紛驚呼:“是這個雜種?”
“他媽的,劉大彪不乾人事, 這狗雜種真該抓了先揍他一頓。”
“不是揍了嗎?徐老師揍的挺狠。”
白老漢道:“我認出他來以後報警了, 但是沒用了, 當時過去四五個月了,人證物證又沒有,劉大彪一口咬死不承認, 我只能自己吃虧。”
白老太快意的道:“前些日子聽他被王老師給領著民兵抓了, 發現他殺人藏屍犯了重罪,他要被槍斃是不是?該!這種壞分子就得吃花生米!”
她痛快的拍了拍手, 又不好意思的解釋:“我們老兩口子會這麽恨他有原因的,不光是他撞了我老漢,你們知道不,我們報警以後公安同志沒查出證據來只能放他走。”
“結果當天晚上就有人給我家門口掛上了兩套壽衣還放上了紙扎的拐杖,你這是人乾的事嗎?!”
王憶和民兵們勃然大怒。
大膽問道:“你咱要不要在這雜種槍斃之前去劫大獄,把他拉出來狠捶一頓再給送回去,行不行?”
王憶當場要噴水——口裡噴茶水。
他曾經覺得墩子的腦袋瓜容量還比不上以前火車站賣的充電寶電容量大,現在他看大膽覺得這腦袋瓜容量跟墩子不相上下。
自己何曾有幸,竟然同時認識臥龍鳳雛這兩大人才。
大膽又訕笑道:“我開玩笑,咱都是守法公民,怎麽可能去劫獄?”
老兩口把情況介紹出來後對著王憶又連連作揖,一口一個‘恩人’。
王憶便低調的把民兵隊拉了出來,當時抓劉大彪不是自己一個人,是民兵隊上下的功勞。
這事民兵們很驕傲。
因為當時就是王東義和王祥海等人監察到了劉大彪偷登紅樹島,他們確實有功勞。
老兩口對眾人一番道謝,又誇了他們生產隊。
他們兩人對天涯島的近況還挺了解,具體來是了解天涯島上生產隊的變化。
白老太問道:“你們生產隊現在有電影院了?晚上自己給社員們放電影?我聽人你們的社員看電影都看膩歪了。”
王東峰爭著:“那可不看膩歪了嗎?看的太多了,一天晚上放兩塊、三塊……嘿嘿。”
他正要裝逼,可是卻注意到其他民兵都拿陰間的眼神看自己,於是尷尬了兩句不話了。
大膽陰嗖嗖的:“你要是看膩歪了那以後別去看了。”
“不是啊,我天天去賣涼菜怎麽能看膩歪了?我沒看幾塊呢。”王東峰尷尬的搓搓手,“但我、我這不是,給咱生產隊,你們懂吧?就是給咱生產隊在外面揚揚名。”
王祥海:“要實事求是,別在外面胡吹八扯!”
白老漢的情況跟黃小花的婆婆類似,下半身癱瘓了,所以他只能坐在床頭安排老伴給民兵隊忙前忙後、添茶倒水。
王憶哪好意思讓個老太太來照顧自己,他親自下手幫忙。
白老太自然要拒絕,兩人便客氣起來。
白老漢見此連連歎氣:“唉,都怪我、都怪我啊,我成了個廢物老頭子了,一下子成殘廢了。”
“唉,家裡活活乾不成,出去賣報吧也賣不成,什麽也乾不成、什麽也不行,我是個廢物啊!”
白老太聽到這話也要抹眼淚,然後又高興起來:“哎呀,我忘了,老頭子你知道王老師和民兵同志們為什麽來咱家嗎?”
“他們今天又幫了咱家一個大忙!咱們喊他們一聲恩人真是天經地義的!”
然後她添油加醋的把陳金貴的事講出來。
講到王憶‘我讓他給你道歉’的時候她還不好意思的:“我當時不知道你是王老師,還以為你喝醉了酒要鬧事,我不敢信你的話,也不敢招惹阿貴,於是看你們走了我也提上簍子走了。”
“我要是當時就知道你是王老師,我肯定信你能主持公道,那我就不走了,看著你大發神威嚇唬阿貴,這樣也不用你們還攆我來公社了。”
王憶笑道:“嬸子你的太神了,我哪有那麽厲害?”
“其實我也沒想到阿貴那事性質這麽惡劣,起初我沒想著用你是他娘的身份來找他要錢,我想的是把報紙裡抹上雞屎狗屎之類,然後我去找他你娘賣給我的報紙怎麽這麽髒,以此為借口揍他一頓。”
“但我尋思打人犯法、不文明啊,於是我還是決定去嚇唬他,同時為了把事情變成敲詐勒索我還提前報警了,讓公安同志來批評他。”
“結果沒想到……”
他攤開手。
這個結果確實沒想到,沒想到阿貴竟然當頭棒喝、幡然悔悟,不光道歉了還要把報紙亭子讓出來。
也算是一樁美事。
回頭能傳為一樁趣談。
白老漢聽的連連拍腿、哈哈大笑:“原來是發生了這樣一件事,好家夥,真是好家夥啊,算我沒看走眼,我就知道阿貴這小子不是壞人。”
“他跟劉大彪不一樣,他就是愛佔便宜,人還行,以前我去進報紙的時候他偶爾碰上了會給我幫把手。”
王憶道:“那確實不一樣,陳金貴是愛佔小便宜,劉大彪是壞,壞的頭頂長瘡臉上長痤瘡胸口長疥瘡屁股長痔瘡後背長褥瘡腰上長蛇盤瘡——總之渾身壞的流膿了。”
“你他要真這麽死了該多好。”大膽笑道。
白老漢也開心的笑了起來,道:“王老師不愧是大生,有文化、能會道,而且會辦事,腦袋瓜子真厲害,你看阿貴這個事你們辦的,就跟報紙上豆腐塊裡的小故事一樣。”
白老太跟著:“王老師有文化,完全可以把這件事寫下來當故事發到報紙上去,你一定能發表,這還有稿費呢。”
王憶笑著擺擺手。
然而心裡一動。
他琢磨著要不然自己真給報社出版社投稿寫吧,寫詩歌的本事自己沒有,但他在這個年代寫應該能出頭。
當然他不是寫社會故事,而是寫童話和科幻。
這種題材的在國內都沒有起航,自己可以寫點給生看。
而且自己不必非得去抄襲。
他腦袋裡的信息量相比現在的童話家和科幻作家太有優勢了,很多腦洞壓根是這年代想都不敢想的。
童話和科幻最吃腦洞,反而對文筆要求不高。
他等於是幫了白家兩件事,老夫妻對他感恩戴德,無論如何要請他留下吃個飯,又要殺雞又要買肉。
王憶斷然拒絕:“中午喝多了,現在想回去睡個覺,而且我們人也多,晚上睡哪裡?”
“我把我兩個閨女喊過來,讓她們給你們找旅館,三裡兩裡出去就是縣城,還能沒個住的地方?”白老漢堅持。
王憶道:“不是不是,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什麽呢?那個買菜,對,買菜!”
他笑了起來:“生產隊的社員都等著我們買點菜回去,隊裡的才都讓台風給吹壞了,好些人家斷菜了。”
這下子老兩口沒法挽留了。
白老漢琢磨著道:“這樣,老婆子,咱得給王老師和民兵兄弟們捎點東西,家裡沒什麽好東西,但有兩壇子老酒,這是存了多少年了?”
老太太笑道:“咱倆結婚多少年了,它們就有多少年。”
“嘿喲,那不得四五十年?”民兵們嘖嘖稱奇。
白老漢道:“差不多,我是十七那年結婚,今年都六十五了,嗯,四十八年了,這酒四十八年了!”
王憶愣了愣。
四十八年的白酒?確實是老酒,但還能保存住嗎?
他將疑問提出來,白老漢道:“肯定能保存住,買回來直接封泥了,那時候我本家叔叔在下沙的酒廠上工,他給我帶回來的酒窖老泥來保存,一直在地窖裡存著。”
“當時我叔叔教我怎麽保存了,因為我買了酒後就想著長期保存,保存了幹什麽?唉,不怕你們笑話,想保存了給兒子娶媳婦用。”
白老太有些傷感的:“結果兒子十多歲讓小鬼子給用刺刀挑死了,這酒一直沒動。”
“還想著嫁閨女當嫁妝,兩個閨女懂事,這酒是個念想,就沒讓我們動。”
王憶道:“君子不奪人所好,叔嬸,這酒你們留著吧,兩個大姐的對,這是一份念想。”
“如果你們想給我們點禮物,那我不客氣了,我想點名要一樣東西。”
白老漢揮手:“要什麽?你放心的提吧。”
王憶:“我剛才來的時候聽我嬸子你存了好些老報紙老刊物,那能不能把這東西轉賣給我?”
“我給你個合適價!”
白老漢笑道:“你要這個呀?那給什麽價?你要都拿走,你是文化人,報刊拿回去肯定不是準備當廢紙賣了對不對?也不是要貼了當牆紙吧?”
王憶道:“確實不是,我有朋友家裡老人懷舊,所以我準備弄點老報紙送給他們當禮物。”
白老漢道:“那行,絕對能當禮物,我這裡有開國那天的報紙,49年10月1號,多少日子了?”
王憶一聽這話心裡暗喜。
開國大典那一天的報紙還真是挺值錢的老報紙!
當然這個值錢跟文物古董不能比,也就是一份幾百塊、上千塊的樣子。
他道:“我按照現在的報刊價格給你折現,這些報紙現在沒什麽用、不太值錢,但對我來比較有價值,因為可以當禮物。”
“老話的好,千裡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我給他們千裡郵寄多年前的老報紙,這情義不是更重嗎?”
白老漢道:“那可千萬別,不用給我折現,你給我折現你可不用過日子了。”
王憶一聽這話明白了。
很多!
果然,打開廂房裡面一摞摞的都是舊報紙或者老刊物。
白老漢是個有心人,報紙刊物都是上下用草紙墊了起來,草紙本身吸水且易氧化,這樣一定程度上保存了裡面的報刊。
大膽倚在門口看了看,:“王老師,你真給人家折現的話,這一摞報紙得一百份吧?至少五塊錢,這一共多少摞啊?我草,一百摞也不止!”
王憶不在意的:“那就五百塊罷了,能有多少?”
一份開國當天的《人民日報》就給賺回來了!
他沒注意多少報紙,他的注意力在廂房裡的一個東西上。
一輛自行車,具體來是一輛大梁、車把都扭曲斷裂了的自行車——由此可見當時劉大彪把老人撞成了什麽樣。
老人能活下來這也算他命大了。
不過不幸中有個萬幸,自行車兩個輪胎沒壞,只是同樣被撞的扭曲了。
於是他把自行車拎了出來。
白老漢倚在窗口問道:“你要嗎?要拿走就行了,兩個輪子和車鏈子還能用,其他的用不成了。”
王東峰是民兵裡頭機靈的,他道:“我要是沒猜錯,王老師是準備給大爺做個輪椅。”
王憶笑道:“你沒猜錯,那你去給大爺介紹介紹吧,咱把車子拉回去,然後讓老高叔給做個輪椅。”
王東峰過去給白老漢解釋起來。
然後王憶這邊讓大膽跟著老太太出去雇驢車,一輛怕是不夠,因為還得買蔬菜,這樣得雇兩輛車。
白老漢跟沒有出過島嶼的黃小花婆婆不一樣,他有見識,王東峰連帶比劃了一下他就全明白了。
他相信王憶,知道這青年言而有信且有正義感、同情心,所以聽了王憶要給他找木匠做個輪椅把他弄的激情澎湃。
這樣他無論如何都要讓白老太去把那兩壇白酒拿出來,:“王老師你抱回去、抱回去吧,反正再怎麽看兒子也回不來了,這兩壇酒你拿回去,算我們兩口子給你一點心意。”
“要不然我不能找你要報刊錢啊,你給我按現折算,我怎麽好意思找你要錢?傳出去我這張臉不用要了,讓人戳脊梁骨恩將仇報吧!”
王憶道:“你那兩壇酒四十八年了,這比老報刊值錢!”
白老漢笑道:“沒那麽值錢,我那不是好酒,是下沙大麥燒!”
王憶想了想。
還真沒聽過這款酒。
大膽等人卻興致勃勃的了起來:“啊?叔你收藏的是兩壇子下沙大麥燒啊?哈哈,難怪你不怕它壞了,這酒不得六十度?”
他們給王憶介紹:“大麥燒是烈酒,口感真一般,這是咱江南本地酒,建國前就有了。”
“那個年代三座大山壓迫在老百姓頭上,老百姓窮啊,住的是茅草屋、穿的是破衣爛衫,到了冬天還要去下水打漁,你想想那天多冷?是不是?老百姓們只能靠大麥燒暖身。”
“對,所以那時候的人不在乎大麥燒的口感,就要一個烈,酒越烈,喝下去身子越暖。”
民兵隊裡年紀最大的王祥海笑道:“其實你們沒怎麽喝這酒,大麥燒都是下沙人自己家裡釀的,六幾年開始就不讓自己釀了,不好控制品質,容易喝死人。”
“這酒我最後喝的時候二十來歲,從十四五開始喝,那時候冬天跟著叔伯長輩下海去搶潮頭魚,冬天的海水真是冷得刺骨,漁汛一來,大家悶上一口大麥燒就往水裡衝,那家夥是真的烈,從嘴巴燒到肚子裡,身子一下子滾燙!”
白老漢道:“對,是這麽回事,而且我這大麥燒還不是現在的五六十度的工廠釀造大麥燒,我那是下沙陳家大麥燒,78度!”
“雖然大麥燒不是好酒,可我這個不錯,因為我當時想著多存一些年頭,我叔就得存高度酒,低度酒存不了幾個年頭,於是我就一咬牙一跺腳存了最貴的陳家大麥燒。”
“一共兩壇子,一壇子是十斤,那是民國二十二、二十三,嗯,反正民國二十來年的時候,一壇子陳家大麥燒要兩個袁大頭,別家的一個袁大頭能買三壇子四壇子呢!”
聽著他的介紹,好酒的民兵們也是面露驚色:“78度,這是酒精啊!”
白老太領著人趕車到來,他們開始將報刊裝車。
一摞報刊不是一百份是二百份,因為早年報紙都是版面少,有的一份只有八版兩大張,不過有些是七十年代的報紙,到了七十年代報紙的刊面多起來了,一摞或許就沒有二百份了。
但王憶統一給十塊錢,那兩壇四十八年的下沙大麥燒在22年肯定是很有價值的。
最後這報刊是真的多,足足一百八十五摞。
一千八百五十元!
白老太聽真要折現後都急了。
哪能要兩重恩人這麽多錢?畢竟以往賣廢紙,這麽多廢紙都賣不了一百塊。
王憶跟她客套一番實在爭執不過老兩口,最後老太太只要一千塊,這還是民兵們一起上陣的結果。
他現在沒有這麽多錢,就現賒帳。
老兩口沒猶豫,揮揮手讓他帶走就行了。
趕車的老漢倚在門口羨慕的:“老白你行啊,難怪以前來了雞毛換糖佬你不肯賣掉,這一下子一百張大團結到手了,一摞摞的舊書舊報換一摞子的大團結!”
白老太不好意思的笑道:“人家王老師還要給我家老頭做個輪椅,這樣我們就能去承包市場報亭賣報紙刊物了,家裡有活路了。”
趕車老漢和兒子都會對王憶肅然起敬。
他們去買了好些蔬菜,然後老漢把他們送去碼頭後死活不要錢,將淳樸的民風盡顯無余。
王憶這人吃軟不吃硬,哪好意思讓人家白忙活,父子兩個可是把家裡的大牲口都拉出來了。
於是他照例遞煙,一人給了一盒香煙:來吃宴席他自然帶上了香煙。
現在風還是挺大的,他們開始琢磨著找誰把自己送回生產隊。
王憶琢磨了一下子。
然後笑了。
一輛草綠色的機動船慢慢靠上碼頭,張有信在上面哼著歌。
準備下班了。
他撐起手擋著風喊道:“張老哥……”
聽到這聲音,張有信身軀猛的一哆嗦,扭頭看過來王憶發現他表情驚恐。
然後他看見王憶後的反應很有意思:立馬蹲下了!
王憶疑惑了。
這幾個意思?
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了?
老張攢錢買新房,發現隔壁他姓王,遇上困難找幫忙,嬌妻輕吟咣咣咣?
問題是這老張沒有嬌妻,他怕自己幹什麽?
王憶走過去盯著他問道:“張老哥你怎麽了?”
張有信訕笑道:“沒、沒怎麽了。”
他是個不會撒謊的人,王憶一眼看出他肯定有什麽,於是問道:“張老哥,你最近躲著我是不是?咱可是有些日子沒見了,今天要不是我喊你,你看見我是不是要當沒看見?”
張有信繼續訕笑:“哪能呢,咱不是那樣人。”
王憶問道:“撒謊的滋味不好受吧?老哥你有話直好了,我哪裡對不住你了?”
張有信的表情垮了,直接坐在船頭:“是我對不住你,差不多一個月之前吧,我看新聞是6月15日,馬爾維納斯群島的阿駐軍向英雞栗軍隊投降了,唉,帝國主義獲勝了。”
王憶恍然大悟。
這家夥對這件事還是念念不忘啊,句實在他真沒把當時的賭約放在心上。
張有信卻很放在心上,他絕望的叫了一聲:“大哥,我願賭服輸了。”
他是在六月下旬知道的這消息,知道這消息後當時真是心拔涼拔涼的。
不是阿根廷軍隊把帝國主義的驅逐艦給擊沉了嗎?不是帝國主義第二傘兵營的中校指揮官被擊斃了嗎?怎麽突然之間就投降了呢!
完蛋了,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哥!
明白這點後他就一直在避著王憶,結果今天唱著歌回港卻碰上了,他只能感歎一聲冤家。
王憶笑道:“行了,有信哥,當時那賭約就是一句玩笑話,你怎麽還當真了?”
“我不用你叫我大哥,這樣吧,你把我們送回天涯島就行了,今晚正好留在我們那裡喝個酒,看天氣明天海上風暴小不了,你應該不用上班了。”
張有信一聽要喝酒,頓時沒二話:“走走走,快上船,等等,我給領導留個信。”
他掏出掛在上衣口袋裡的圓珠筆,飛快寫了一張條子交給個熟人幫忙捎過去。
有了張有信的機動船隨行,這下子回程方便了。
他們回去的時候天色還大亮,只是陰著天,海上、島上霧蒙蒙的。
這種天氣下的天涯島一改往日海上巨獸的霸道,變得仙氣飄飄、婀娜多姿起來。
白蒙蒙、濕漉漉的霧氣從海面上升起,如紗幔般籠罩著碧綠的島嶼,狂風呼嘯竟然吹不散這霧氣,不過會吹的偶爾出現個口子。
於是滿山碧綠便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出現一下下。
已經是暮靄時分,海霧從海上起、從水裡生,卻沒有蔓延海上,它們源源不斷的流向了島嶼,將島嶼裝扮的輕盈朦朧。
幾乎從碼頭往上都有霧氣,隔遠點看的時候碼頭上的船被風吹的搖曳、被海浪拍的激蕩,然後它們像是飄在雲彩裡。
王憶連連搖頭。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春江花月夜》真是名篇!
我怎麽就寫不出來呢?王憶懷疑自己的腦容量是不是也不大夠。
機動船開到碼頭上,頂風在海邊撿海貨的婦女和孩童們紛紛看過來。
王憶喊道:“這天氣還趕海嗎?挺危險啊。”
王新釗笑道:“王老師你不是跟我們,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嗎?一樣,好海貨就是這樣的天氣裡才有。”
王憶招招手:“行,那你們先把手上活放一放,把這些報刊給我抬、抬我聽濤居去吧。”
報刊太多也不太好處理。
就像祈和鍾,那大鍾他自己帶不走!
兩壇酒先下船,它們很珍貴。
白家老夫婦保存的很仔細,地窖裡面還特意挖了個通風口給它們保持通風,兩個陶瓷壇子用老泥塵封,這一路上在船上他可是找人特意抱著的——
陳年老酒很怕劇烈搖晃。
大膽問道:“王老師,這酒咱什麽時候幹了它?”
王憶道:“等我結婚吧。”
張有信是酒裡的行家,看了看壇子就:“下沙陳家的大麥燒,這酒好,得二三十年了吧?”
“要不今晚嘗嘗?我還沒怎麽喝過大麥燒呢,這酒太烈了,一般人遭不住。”
王東峰驕傲的:“何止二三十年,半個世紀了,48年了!”
張有信吃驚:“呀,這樣一壇子酒可就值錢了,隨便一壇子不得百八十塊?”
百八十塊是高價,現在一瓶茅台才八塊六。
不過想要買茅台還是不容易,主要是茅台、五糧液和汾酒都用專門的酒票,有茅台票和五糧液票,所以王憶才從22年往這邊帶五糧液,不好買!
王憶道:“多少錢不,是人家送我的,這是心意。”
“行了大膽和大義你倆一定小心,我他媽求你倆啊,千萬不能出一點差錯,慢慢走、不著急,把酒好好送回去,我要收藏起來。”
張有信跟著湊熱鬧,一直跟進聽濤居。
然後其他人走了他還在裡面磨蹭。
王憶道:“不用看了,不可能喝這個的,再大麥燒有什麽好喝的?跟一毛燒差不多,今晚咱喝好酒,喝武義大曲。”
武義大曲是江南本地酒,江南沒有名酒,而武義大曲已經是代表作了。
這是一款濃香型窖酒,以上等糯性高粱為原料,酒饕們評價它是窖香濃鬱、綿柔甘冽、入口甜、落口爽,曾經還拿下過“江南白酒第一”的榮譽。
當然考慮到江南白酒的矬度,這純純的是菜雞互啄選一個霸王雞。
82年的武義大曲不好買,銷售很火爆, 但22年這酒沒什麽人買,王憶用了82年酒瓶子裝22年的酒——這就是舊瓶裝新酒!
張有信聽到喝武義大曲沒有很高興,他搓著手:“那啥,那個哥,剛才在碼頭在船上的人多,我不好意思叫你,你看我以後私底下叫你叫哥行不?在外面我得留點面子。”
王憶無奈的笑道:“我當時的賭局是開玩笑……”
張有信打斷他的話搖頭:“男子漢大丈夫,那必須吐口唾沫……”
“吐口唾沫是口唾沫。”王憶接了他的話。
張有信哈哈大笑,道:“那就這麽定了,我私下裡再叫你叫哥,外面不叫了。”
王憶:“行行行,私下裡你叫我叫哥,公眾面前我叫你叫哥,咱倆各論各的。弟你還在這裡幹什麽?哥給你酒趕緊拿出去吧,今晚喝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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