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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982有個家》一百四十九.轉道紅樹島
吃完飯他們又去碼頭上盯了一會。

 82年的翁洲碼頭還保持著清末和民國的風格,海邊矗立著條石雕像,十二生肖各種飛鳥神獸,保留至今充滿古樸風情。

 如今海洋垃圾少、海水汙染輕,波浪一層一層的推湧而來,聲音響亮且清脆,‘嘩啦呼啦’的能傳進人心裡。

 有下了班的男女青年約著來海邊走走,風吹起姑娘們的長裙、吹動小夥子的心弦,給這個朝氣蓬勃的時代增添了一些浪漫。

 孫征南看海上,王憶則饒有興趣的打量這些男女,然後姑娘們注意到後每每從他前面走過就會小聲說:“呸,盲流子!”

 王憶勃然大怒。

 是誰走漏了風聲,讓姑娘們知道自己在看她們的腿?

 最後一班貨船拉響鳴笛靠上碼頭,王憶拍拍孫征南的肩膀道:“班副,走,去睡覺。”

 碼頭上既然已經有了飯館自然也有了旅館,兩人溜達著找,然後看到一個牌子掛在街邊的樹上:內有住宿。

 他們順著牌子指引往裡走看到了一座建築,像是倉庫改造而成,四四方方,門口也掛著牌子:東方紅浴室。

 王憶狐疑。

 這什麽意思?

 孫征南卻有常識,問:“是不是這個公共浴室在晚上就改成招待所呢?裡面有大通鋪的,白天給洗澡人暫時休息,晚上或許用來租賃給旅客住宿。”

 他們正在猜測,門口出來個腰圍大於胸圍的嬸子:“兩位同志要住宿?進來進來,咱這裡沒錯,你們找對地方了。”

 然後她說著上來一手拉一個往裡面拖。

 碼頭龍蛇混雜,孫征南怕出事就先問婦女:“大嫂子,你們這裡是公家的還是怎麽回事?”

 婦女明白他的意思,笑著說:“現在國家允許個體戶做買賣,我們承包了這個浴室,白天還是做浴室,晚上則做旅館,不為別的,一是想補貼我們承包款,二是給咱碼頭上往來的旅客同志和工友們提供個便利。”

 她說的坦誠,這樣兩人也放下心來。

 浴室改旅館自然是條件不行,最大的問題是熱。

 現在已經是五月了,翁洲市開始暖和,白天時候工人們都開始光著膀子乾力氣活,晚上睡覺不需要蓋被子,有條毯子比什麽都舒服。

 而浴室裡白天一直燒鍋爐,這會入夜了依然是熱氣蒸騰,倒是省掉被子了,大堂放上木床鋪一張床單加一個枕頭就是一個床位。

 天氣熱難免出汗,住這裡的人又多是工人和沒錢的旅客,忙活一天汗味本來就濃,加上溫度高出汗這樣汗臭味更是凜冽。

 更別說腳臭味了,這年頭還不講究公共場合不能抽煙,裡面煙霧縈繞,估計還有人在裡面喝酒,這味道混在一起真是絕絕子。

 條件不行價格也便宜,一個人一晚上只要三角錢,像王憶他們這樣的兩個人還有優惠,五角錢,如果洗澡、泡澡的話那就得翻倍了,兩人一元錢。

 浴室大堂整體用竹簾子隔開,倒是挺有意境,可惜不隔音!

 還好裡面住的都是男人,頂多能聽到磨牙放屁說夢話,聽不見什麽敏感聲音。

 王憶覺得住這裡不如住倉庫。

 但孫征南不挑,笑道:“條件挺好的,住起來還挺舒服。”

 可能因為浴室自己燒鍋爐、熱水多的緣故,這裡還提供免費的開水。

 正好有老頭拎著大茶壺四處加水,聽了孫征南的話他笑了起來:“這位解放軍同志不錯,說話中聽。”

 他接觸人多,眼睛往人身上一掃看看皮膚看看穿著就能判斷出一個人的大概出身。

 孫征南皮膚漆黑且粗糙,骨頭架子粗大、肌肉結實,言談舉止、行坐臥立都有股子軍人風范。

 而王憶這邊一看就知道嬌生慣養,於是他勸慰王憶:“小同志,你要向解放軍同志學習,不要吃不得苦。”

 “再說我們這裡好歹安全,你在這裡可以放心睡覺,絕不會被人偷了錢、摸了包,而且我們這裡人多可衛生不錯,沒有老鼠蟑螂!”

 後面這話很重要。

 王憶的倉庫裡老鼠太多了!

 兩人交了錢一人領一個牌,找到相鄰的兩個床位睡了上去。

 有壯漢拎著狼牙棒進來喊:

 “各位同志、各位朋友、各位老少爺們,哎,南來的北往的,跟著領袖打老蔣的;打棚的尋繩的,扎紙煙胡盯的;賣菜的販肉的,端茶倒水亂轉的。”

 “哎,招子都放亮了,本店概不歡迎三隻手!哎,三隻手管住手,否則就剁掉你一條手!”

 他在大堂裡喊一圈,王憶聽到好些松了口氣的聲音。

 這年頭外出住宿最怕被人偷摸搶劫。

 他不怕,他現在渾身上下只有一身衣服和一個貞操。

 澡堂體驗不好,可是確實還算安全。

 王憶在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中還是睡著了,第二天醒來他很佩服自己,以前他可是神經衰弱有點動靜就睡不著,如今身體素質上來了,精神問題也解決了!

 吃過早飯他帶著孫征南正式進城,他讓孫征南去買生活用品,單子列了一長條,比如香煙。

 以前供銷社負責賣煙,但供銷社改製後香煙銷售線被從中剝離了,國家設煙草專賣局,就是今年也就是82年起供銷社不能隨意賣煙,要有煙草專賣局派發的銷售許可證才行。

 像天涯島的門市部不可能得到煙草銷售許可證,不過這年頭經濟管理混亂,王憶可以賣香煙。

 只是沒有官方渠道給他供應低價香煙,他得自己找店鋪進貨,所以他就讓孫征南在城裡四處采購。

 至於煙草票不成問題,首先低檔香煙跟一毛燒等劣質酒一樣是不需要票的,中高檔香煙才要票。

 其次徐進步把他當子侄看待又承了他治病之恩,對他很是照顧,上次姚當兵來給他送貨的時候便送了他一些票,其中包括煙草票。

 打發走了孫征南,他自己則去郵電局結帳又順便郵寄了幾個大箱子。

 兩人約定中午在倉儲所門口匯合,於是王憶在郵電局忙活完後便回了倉庫,鎖上門又去了22年。

 袁輝這邊效率很高,先幫他找精神科大夫分析了秋渭水的精神疾病進展情況。

 如王憶所猜測那樣,秋渭水就是抑鬱症伴原生焦慮症、社交焦慮症,跟他少年時代情況相仿,只是比他嚴重許多。

 大夫說根據現有診所資料不能進行精確診斷也不能開藥,王憶沒法把秋渭水拉過來做精確診斷,就讓袁輝磨著大夫給斟酌著開了點藥。

 這次就是聯合用藥了,大夫讓停掉了氟西汀,改成以賽樂特為主藥配了幾種中成藥。

 另一個秋渭水現在肯定伴發了神經衰弱,於是大夫又開了谷維素、複合維生素B和七葉安神片等中成藥。

 總之邱大年再次送來了一袋子的藥……

 關於劉大彪的案情進展卻不大,袁輝這邊聯系了體系內的朋友,但年代久遠系統內也沒有資料,這朋友還得再去問管檔案的老人……

 王憶沒那麽多時間可等,便先行回到了82年。

 中午頭孫征南拎著小包背著大包回來了,王憶跟他一起在倉儲所找木頭和繩子做了兩副扁擔,然後一人挑著一副上船回島。

 他們從翁洲市回到FH縣,下船之後有人喊:“彪哥在這裡、在這裡!”

 很快劉大彪帶著幾條彪形大漢陰沉著臉奔襲而來。

 孫征南放下扁擔冷靜的拉著王憶往碼頭深處退去,說道:“沒事,我對付的了。”

 劉大彪衝過來指著王憶怒吼:“姓王的,昨天你們把我船上螺旋槳弄哪裡去了?我昨天可沒招惹你們,反而是你這孫子拿個打火機戲弄我!”

 “娘的,我都說了是偶遇你們壓根沒跟蹤你,你他娘怎麽就非要找事呢?”

 “誰找事了?”王憶不甘示弱,“什麽螺旋槳?我壓根不知道你說什麽,你想挑事就明說,別他媽血口噴人!”

 劉大彪吼道:“誰他媽血口噴人?你以為你乾過的好事能賴掉?有人看見你旁邊那逼崽子潛水卸我們螺旋槳了!”

 “王老師在那裡、碼頭上,快快快!同志們跟我上!”一個粗獷響亮的咆哮聲穿透海浪傳過來。

 是大膽的聲音!

 大膽拎著魚叉狂奔,王東峰、王東義等民兵隊成員全出現了,他們從後麵包抄了劉大彪幾人。

 劉大彪有手下立馬抽出了匕首和刺刀。

 碼頭上一時之間亂了,有人吹響哨子,淒厲而刺耳的哨聲傳到碼頭外的派出所。

 立馬,昨天出現過的兩位乾警摁著腰上的手槍出現了!

 王憶內心大穩,這仗打不起來了!

 劉大彪也意識到這點,他指著王憶咬牙切齒的說:“這輩子別落單……”

 “否則你化作孤魂野鬼也不會放過我。”王憶搶了他的話說。

 劉大彪吼道:“對!”

 回答完了他又覺得不對。

 這小子說的不是好話啊,是在咒他!

 可惜沒時間鬥嘴,乾警已經來了,而且大膽他們在縣碼頭朋友多,他們振臂高呼,有幾十號漢子拎起手頭的家夥什圍上來了。

 劉大彪隻好憤憤的帶人上船離開。

 這次他們是坐上了一艘帆漁船……

 王憶見此是哈哈的笑。

 大膽跑到他跟前急刹車,惱怒的一把將魚叉頓在地上:“媽的,讓他跑了!”

 王憶笑道:“公安同志們來了,他不跑咱也不能跟他們動手,君子比流氓更會戰鬥,但君子不屑與流氓戰鬥!”

 王東峰說:“王老師就是有文化,這話說的好。”

 這時候還有一些漢子圍上來,都跟大膽等人是熟識,有些是周邊公社的民兵,他們每年都要在一起接受軍事訓練,所以彼此之間認同為戰友。

 戰友情在當前的年代被認為是最可靠的感情,人們都會把自己和朋友的感情往戰友情上靠。

 比如張有信因為在客輪上幫王憶訓斥過小偷,他就說自己跟王憶有戰友情。

 王憶很感激這些人,他伸手進扁擔一頭的包裹裡,然後一把把往外摸香煙都是再普通不過的豐收香煙,這是上午他讓孫征南去買的,這煙便宜,一包只要一角八分錢。

 不過在FH縣外島的供銷社就貴了,要兩角錢,畢竟從內陸運過來還是需要加點運費的。

 這也是外島社員們生活上的難處,他們吃喝拉撒用的東西都比內陸人更貴,除了海貨和海鹽,這兩樣確實多。

 王憶將香煙遞給民兵隊成員說:“給同志們散煙。”

 大膽不舍得,一拍大腿說:“狗屁,我們都是戰友,喊一聲……”

 “散煙,別多說,聽我的就行,而且別摳腚眼吮指頭那樣摳摳搜搜,兩三根兩三根的給我往外散!”王憶果斷打斷他的話。

 王東峰接過香煙往外遞:“段隊長在這裡?哈哈,謝謝了呀,抽支煙、抽支煙。”

 “呀,二哥你也過來了?來,吸一支煙解解乏。”

 漁家的漢子最好煙酒,民兵隊往外散煙,反正散的又是平時抽的廉價香煙,於是沒人客套,豪爽一笑接過去,叼嘴裡一支、夾耳朵上一支。

 一個姓段的民兵隊長很有眼力勁,他頗為正式的擦擦手上來跟王憶握手:“您是天涯小學的王老師?大大的名人,昨天劉大彪打聽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趕緊托人把這事跟王支書說了一聲。”

 王憶直接塞給他一盒黃色包裝紅梅香煙,這是雲煙在當前年代的傑出代表,是紅塔山出品的驕子。

 段隊長這下子受寵若驚了。

 一盒紅梅要八角錢呢!

 大膽毫不客氣的推他一把:“你是趴在母牛腚上喘大氣淨吹牛逼,這事還用你去通知?我們支書神機妙算……”

 “算到了段隊長會安排人去通知他。”王憶笑著接過話。

 本來面色不悅的段隊長聽了這話又笑了,說道:“我確實托人去通知你們隊裡了,托的是金蘭島的趙拐子。”

 王憶拍拍他胳膊:“謝了。”

 香煙撒出去,碼頭上一派歡笑,連趕來的乾警們都混了幾支煙,然後他們對王憶說:“你是個文化人,少跟劉大彪他們打交道,那些不是好東西。”

 王憶點頭答應,表現的謙虛又客氣。

 沒幾塊錢的香煙在碼頭上賺了波口碑,這是好買賣。

 他們乘船返航。

 民兵隊全來了,王東峰偷偷拉開一塊氈布,下面藏著一支支五六半自動。

 全上了刺刀!

 孫征南卸下一個彈夾,滿滿當當的十枚黃銅子彈!

 王憶心頭感動。

 隊裡這是為了自己做好了跟劉大彪一夥人血戰的準備。

 感動之余他便想,好長時間沒請全隊人吃個飯了,自己該找個機會、找個理由請全隊人吃一頓!

 孫征南把彈夾合上去,撫摸著紅褐色木頭槍身有些愛不釋手:“你們隊裡子彈有數嗎?要如數交回嗎?”

 他應該有些日子沒有碰槍了,想試試手。

 大膽立馬明白他的意思,說道:“打就行了,我們都有訓練任務,子彈多點少點都能交代過去。”

 孫征南一聽這話立馬開保險拉槍栓:“哢嚓。”

 一聲脆響,子彈上膛。

 他斜刺著瞄準天空要扣動扳機,結果王東陽說:“別開槍!”

 孫征南立馬壓下槍口收回扣在扳機上的食指,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

 王東陽說道:“待會咱繞一下路去找地方打鳥,咱們外島鳥老多了,春天往北飛的、秋天往南飛的,都會在咱外島歇息,到時候你去打鳥,現在有大雁,大雁肉可好吃了。”

 “對,打大雁打野鴨,孫同志軍事技能絕對過硬,這槍法頂呱呱,咱跟著享口福。”王東峰欣然道。

 孫征南搖搖頭。

 王東陽詫異的問:“你沒信心能打到大雁?”

 孫征南又搖搖頭,解釋說:“離開部隊的時候答應過首長,沒有必要不會開槍去射殺活物。”

 “為什麽?”民兵隊一夥人很納悶。

 孫征南笑了笑不說話。

 民兵們不太高興。

 謎語人啊!

 王憶便說道:“因為開槍獵殺生命是上癮的!”

 “打獵這事確實有癮。”大膽說道。

 其他人還是不明白孫征南和王憶的意思:“上癮怎了?多獵點鳥啊兔子啊改善夥食是好事。就是,上癮怎麽了,克制一下就行了。”

 王憶說道:“你們想的太簡單了,獵殺生命上癮對普通人來說沒什麽,他們可能一輩子是獵殺幾隻野味就算過癮了。而對於殺過人的槍手來說,他們一旦來了癮頭獵殺野味沒有用,他們會去殺人!”

 “所以他們的首長直接一刀切,不許他們再用槍獵殺活物,不讓他們把這個癮頭勾起來。”

 聽他說完,民兵隊一行人下意識看向孫征南。

 這是殺過敵人的精兵啊!

 孫征南擺擺手露出溫和的笑容:“沒那麽玄乎,首長是希望我們能克制脾氣。要是平時習慣了用開槍去解決生物,那我們遇到麻煩事的時候可能忍不住氣,也想用槍去解決製造麻煩的人。”

 民兵們恍然大悟:“對。原來是這樣。”

 孫征南對著虛空開了幾槍。

 然後輪到王憶了。

 王憶來到82年後知道天涯島民兵隊有槍,但他一直沒有去打過槍,如今槍和子彈都在眼前他也很感到興奮。

 正好孫征南和大膽都是耍槍的老手,他便讓兩人教導自己開槍。

 沒有靶子打槍沒有意思。

 他打了兩槍後隻感覺手臂震的有點發麻,另外沒什麽特別感覺,於是興致缺缺的把槍放了回去。

 這56半是他這輩子玩過最無趣的槍了。

 民兵們看出他的了無興趣,於是就有人說:“是吧?放空槍有什麽意思?一點意思沒有,就像撒網,沒有魚群你撒網有什麽意思?得有魚群再撒網,恩,這就有意思了。”

 “打鳥怎麽樣?”又有人提議。

 王憶這會對玩槍沒什麽興趣了,便擺擺手拒絕了民兵的提議。

 他想起邱大年調查劉大彪所得到的消息,問:“對了,紅樹島在哪裡?那是個什麽島?”

 一聽他問這話,民兵們頓時笑了起來。

 大膽說道:“王老師你們文化人就是一肚子的花花腸子,你就是想要去打鳥啊。”

 王憶疑惑。

 什麽意思?

 王東義則擺擺手說:“算了,副班不願意開槍打鳥,王老師剛玩槍,別讓他去冒險。”

 “最重要的是人家城裡的教授來咱外島的時候叮囑過,說野鳥們跟咱都是生活圈的一份子,不能隨意獵殺它們,政府不是都下令不讓打了嗎?”

 大膽撇嘴:“咱不獵殺其他島的人獵殺呀,特別是水花島,娘的,姓劉的沒什麽好玩意兒。我聽說他們下網,絕戶網,大網套小網,讓他們碰見了,飛上紅樹島的鳥不管大小都跑不掉!”

 王東峰等人深以為然的點頭:“就是、就是。”

 王憶問道:“等等,紅樹島上有很多鳥?”

 “對,紅樹島鳥最多了,我剛才說繞路就是去紅樹島。”王東陽解釋道。

 大膽跟著點點頭:“紅樹島上鳥不光多,還珍貴,這是首都來的教授說的,他說上面有很多珍貴珍稀的鳥,要咱保護呢。”

 王憶想到劉大彪常年在外跑貨車的經歷,聯系民兵們的話忽然有了個聯想。

 劉大彪最終被捕跟紅樹島有關,那會不會是他在紅樹島上偷獵各種珍貴鳥類在外販賣而獲刑?

 但他之前查八十年代資料的時候看到過關於《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的介紹,隱約記得這《名錄》是在八十年代末設立的,由林業部和農業部發布施行,從那之後才把對於這些野生動物的保護提升到了法律的高度。

 也就是說,在這份《名錄》出台之前捕殺野生動物不犯法。

 可這是中央在法律層面上設立的保護措施,地方政府可能更早就有條例出台。

 比如禁捕這件事,現在翁洲就有二十米水深處禁止捕撈的規定。

 但是這規定只能管遵紀守法的老實人,不老實的照常出海捕魚,官方又不可能派人盯著他們每一艘船。

 再說即使盯著又怎麽樣?總不能時時刻刻去監測漁民們捕魚海域的深度吧?

 所以天涯島的社員對這件事很有意見。

 他們遵守政府規定,其他人呢?

 考慮到這裡他就問民兵:“大義哥剛才說政府下命令要保護這些鳥了?有沒有下規定?”

 大膽回答他的話,說:“有啊,咱江南省和翁洲市都有規定,說紅樹島的樹木不準砍伐、島上的鳥不準捕獵,可有啥用?就咱這樣的守法社員才聽。”

 “對,誰守法誰吃虧。”王東峰憤憤不平的說。

 王憶心思飛快的轉,決定去紅樹島走一趟,先探探路。

 於是他笑著說道:“錯了,咱們守法的不吃虧,永遠都是誰違法誰吃虧!”

 “走,開船去紅樹島,今晚能不能吃肉就看看違法的人多不多了!”

 電光火石之間他想到了個主意,正好他準備再度宴請全隊吃個肉,現在機會似乎出現了。

 大膽不理解他的想法,說道:“你剛碰槍別想著去打獵,危險。”

 王憶說道:“我不去打獵,我去懲奸罰惡!去主持公道!”

 孫征南第一個明白他的意思:“黑吃黑!”

 王憶瞪了他一眼:“你這話說的多難聽,是白吃黑,咱怎麽會是黑的呢?咱是白的!”

 民兵隊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眾人歡欣鼓舞,但也有人遲疑:“這樣得罪人呀。”

 王憶說道:“如果是因為主持公道而得罪人,那就得罪吧。如果是因為見義勇為而得罪人,那也就得罪吧。”

 大膽聽著他的話欽佩不已:這小嘴叭叭的,讀書人真是壞透了!

 紅樹島因為島嶼外面長了一圈的紅樹而得名。

 這島上的樹叫英雄血,學名應該是紅樹的一種,長在島嶼上也圍繞著島嶼長在淺海中。

 大膽給王憶介紹,說紅樹島上的樹之所以叫英雄血是跟明朝抗倭英雄戚繼光有關,戚繼光曾經在翁洲外島與倭寇進行過一場血戰,戚家軍將倭寇打的潰不成軍、四處逃竄。

 其中倭寇主力從翁洲沿海往外海逃跑,戚家軍中有一營官兵埋伏在了紅樹島上阻敵。

 倭寇主力終究人多勢眾,阻敵官兵損失慘重,他們依托島嶼四周樹木與倭寇鏖戰,最終為爭取戰機而血染孤島。

 從那之後島嶼外的樹所長出的樹葉和樹皮便帶上了一些紅色,遠看的時候這紅色尤其明顯,便被叫做英雄血。

 正是因為英雄們葬身於紅樹島,導致島上正氣長存,而鳥獸的本能比人更敏感,它們能感知到紅樹島上的正氣,便喜歡在島上歇息。

 也有個故老相傳的說法則是當年戰死的戚家軍將士都變成了各種飛鳥,現在是它們的後代來島上祭祖。

 王憶津津有味的聽著這些很浪漫的傳說看到了紅樹島。

 現在春暖花開,島上樹木枝葉繁茂,隔著遠點乍看去確實能在樹木上看到紅色。

 這些紅色也可能是血。

 不少小船停在了紅樹島外圍,這些船綁在了扎根海底的紅樹上,然後船員們或者下陷阱、或者架漁網、或者開槍去打鳥。

 王憶又從一個包裹裡往外摸相機。

 民兵們看到後驚呆了:“這、這是什麽?”

 “是相機!照相機!”大膽說道,“怎麽樣,沒見過吧?哈哈,傻眼了吧,現在相機已經變得這麽小了……”

 他曾經因為照相機而在初次見姚當兵的時候被嘲笑了,這會他準備嘲笑民兵們。

 王東陽說道:“我知道這是照相機,清明節那天記者來學校拍照見到過,可是王老師你怎麽也有?這可貴了呢!”

 大膽一愣:“對呀,王老師你也有相機了?”

 王憶笑而不答。

 只是把相機一台接一台的往外拿。

 民兵們開始倒吸涼氣,連孫征南都驚呆了。

 這年頭相機比22年的跑車還要稀奇,王憶一連掏出好幾個把他們震懾住了。

 然後王憶將相機拿起來隨手塞給他們:“傻眼了?都是玩具, 都是模型,不是真的!”

 全是塑料模型。

 民兵們研究之後恍然大悟,但還是嘖嘖稱奇:“這玩具做的真逼真呀。”

 “就是,你們看、快過來看,哎哎哎,這相機裡面能看見景呢,還真有景!”

 “我這個也有,還能哢吧哢吧摁著換景呢……”

 一群大人跟孩子一樣愛不釋手的玩了起來。

 王憶一把將相機奪回來,說道:“回去再玩,這相機不是讓你們玩的,是辦正事的。”

 “都過來,大家夥聽好了,待會一人一台相機,聽我的口令、按我的配合,沒我允許誰也別說話。”

 “是,首長!”王東峰敬了個禮。

 孫征南下意識的跟著陪了一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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