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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982有個家》九十五.在收購站進行采購(五K中杯)
相比縣城,鄉裡頭給王憶的感覺要破敗的多。

道路全是泥土路。

那坑坑窪窪可太多了,弄的王憶懷疑這條路成jing了並且得了麻風病。

不過這年頭農村人多,鄉裡頭還挺熱鬧。

大路兩邊店鋪也挺多,王憶便好奇的打量。

王向紅知道他第一次來鄉裡,就給他介紹:“咱公社的單位分布的不好,二社七站八所分散的很開,你今天沒法全看齊了,要把它們全找齊了得在公社裡轉一圈。”

王憶點點頭。

二社七站八所他知道,二社是供銷社和信用社。

七站是農技站、農機站、畜牧獸醫站、計劃生育服務站、文化廣播站、種子站、收購站。

八所是派出所、土管所、司法所、郵電所、變電所、地稅所、國稅所、工商所。

他們目標是收購站,這個站因為雞零狗碎的東西多所以設置在了福海鄉的外圍角落上,具體在東北角。

趙老鞭給他粗魯而形象的介紹了位置:“有人在收購站門口撒尿,勁大點的能呲出咱公社邊界!”

王憶哈哈笑。

王向紅指向旁邊說:“看,那是咱信用社。”

信用社的建築相對這個時代來說挺時髦,是一棟嶄新的二層樓,錚明瓦亮的。

它外面貼了白瓷磚,門口是對開的四扇紅漆大門,兩邊則各有一扇六塊玻璃的紅漆大窗戶。

四扇門上四塊豎長玻璃,上面都貼有紅色的標語,依次是:

熱情服務,歡迎光臨,國家儲蓄,為人民服務。

門口站著兩個衛兵,穿軍裝挎著槍。

大青驢慢慢悠悠的行走,最終轉到東北角看到了收購站。

王憶本想問問收購站和供銷社的區別,本來他以為供銷社只是供應和銷售,可是姚當兵和潘金海都是采購員,他們可以下鄉采購,這樣的話豈不是跟收購站的職能重疊了?

問題到了嘴邊他又咽下去了。

這種問題在82年應該很突兀,老百姓都知道他們之間的區別,他一個大學生再去問不合適。

不過等到了收購站後他發現自己就不該問,因為答案就在裡面呢!

相比貼了滿層白磚的信用社,收購站就土氣、雜亂許多。

它是一座老式大院,青磚外牆、灰瓦屋頂,一扇大門開的很寬敞,沒有門板而是一個鐵柵欄門,拉開後露出院子。

主建築就是青磚灰瓦屋子,門上有一個碩大的紅五星,左邊是‘變舊為新、變廢為寶’、右邊是‘發展經濟、支援建設’。

這會大院內外很熱鬧,門口停著好幾輛驢車牛車的,行人進進出出,有的手裡拎著雞鴨有的車子裡綁著豬……

院裡也熱鬧,好幾張八仙桌擺放著,每張桌子後都有人坐著在撥拉算盤或者奮筆疾書。

院子裡分類放著各種貨物——或者說是垃圾,這收購站在王憶看來跟22年的廢品站有點像。

不過要整齊的多。

還沒有進收購站呢,嘈雜的聲音傳進他們耳朵裡:

“同志,為啥鴨絨十塊錢一斤而雞毛隻給八分?你看我家雞毛,多好啊!”

“大兄弟,我們隊裡這豬給收了吧,都喂了一年多了,這豬種不行、咱也沒飼料,光靠一點豬草不好好長啊,繼續喂也是白喂,隊裡的好些屎都給它吃了,光吃不長肉!”

“我們不是來抓豬的,領導你誤會了,哈哈,我們也是來賣舊貨的,我們隊裡的豬一直沒出圈呢,還不能養小豬。”

“咕咕、咕咕,咯咯噠!”“嘎嘎、嘎嘎嘎!”“哼哼、呼嚕呼嚕,棍兒棍兒!”

王憶喜歡熱鬧,看著這收購站裡趕集一樣的景象實在是歡樂,樂的他嘿嘿笑。

門口已經停了幾輛車子,他們的驢車要排隊。

結果有人回頭看清王向紅的樣子後立馬招手:“是王支書來了?”

王向紅矜持的點頭:“都來了?”

然後有人說:“王支書來了、天涯島的王支書來了,同志們咱讓讓吧,讓王支書先來!”

排隊的牛車驢車紛紛讓開。

王憶這才發現他眼裡的老頑固支書在鄉裡竟然很有地位、很受尊敬。

王向紅擺擺手:“按照規矩、一切按規矩來。”

一名穿著藍色中山裝、帶藍色軍帽的中年人走過來笑道:“王支書你怎麽來我們站了?有啥東西給徐經理說一聲,他們差不多也能收。”

王向紅說道:“他那裡是大公司了,咱漁家人泥腿子,搞不懂公司那一套,還是來收購站好,熟門熟路。”

藍中山裝是個人jing,盡管王向紅的語氣淡然可他還是一下子聽出畫外音:“你跟徐經理鬧不開心了?”

王向紅說道:“沒有,嗨呀,葛站長你別瞎說,我是必須來你這裡,我今天過來抓豬。”

葛站長頓時高興了:“好、那好,養豬好,多養豬,這兩年市裡頭一直喊,大力發展養豬事業,支援社會主義建設!”

王向紅歎氣道:“我們可不是不想多養,農民誰不願意多養豬?但我們島上豬草少,養多了喂不起,去年豬草就不夠吃,豬長的不好。”

一直以來農民的收入來源單一,以前大集體時代外島漁村除了海上捕撈作業剩下的就是養豬,海上捕撈作業是拿工分、集體分紅,一年下來一家扣除在隊裡開支還能分到一二百元的算是冒尖戶。

很多漁民因為家裡人多有老人有孩子吃多勞少,平時要去生產隊提前預支工錢買口糧,這樣一年到頭竟然還要倒欠生產隊。

養豬是國家支持的集體副業,國家需要豬肉供應城市也需要出口創外匯,所以鼓勵各生產隊養豬。

問題是外島沒有那個條件,他們全靠豬草來養豬,一年到頭又能打多少豬草呢?

葛站長自然知道這回事,他便問道:“你們隊裡去年過年沒過來賣豬,現在豬長的怎麽樣了?”

王向紅搖搖頭,叼起煙袋鍋吐起煙圈:“不好養,前幾天宰了兩頭,我跟縣裡頭打了申請去集體市場賣了,給隊裡換點錢、換點票。”

“對了,我今天來你們這裡還有一件事,你們這裡有電線電閘嗎?我們隊裡有需要。”

葛站長說道:“有是有,但你們要這個幹啥?你們隊裡的電器是手電筒和收音機,這用不著電線電閘。”

王向紅不動聲色的說道:“今年過年我老戰友來看我,他成軍區首長了,我通過他的關系搞到了兩台發電機,我們隊裡也能用上電燈泡了。”

葛站長沒多想,王向紅給他們的印象就是剛正不阿、一口唾沫一個釘。

他高興的說道:“好呀,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你們天涯島成先進了,成了第一個用上電燈的外島生產隊了!”

王向紅露出笑容。

很自豪。

他們排隊賣帶來的廢品,挺雜亂的,包括之前王憶請吃土豆燉雞塊的雞大骨頭全搜集了起來,原來這也能賣錢。

趙老鞭說這個能做骨粉喂牲口,所以也有回收價值。

收購站裡幾乎所有東西都有價值,雞鴨毛、廢電池、牙膏皮、各種骨頭、甲魚殼、桔子皮、碎玻璃、破棉絮、布角料、破鞋、頭髮等等,分類整齊,都有自己的地盤。

至於書報、破銅爛鐵更要回收,這屬於貴重物品了,直接要送進一個廂房內。

王憶看的讚歎不已。

後世各大城市搞個垃圾分類搞的亂七八糟,原來82年已經實現垃圾分類回收了,而且還特別jing準。

真是組織嚴密,流程井然,調撥有序,分類多樣。

不過銷售起來挺費勁的,每個工作員都有一本工作手冊,上面對各種貨物做了等級劃分和價格規定。

老手已經工作熟練了,他們有一雙火眼金睛,什麽東西定什麽級給什麽價,前來出售的顧客們沒有異議。

但有新手乾這活可就費勁了,抱著一本《收購站貨價統計報表》翻來覆去的來研究,研究後才敢給出報價。

結果這樣一來顧客還不買帳,經常有人提出質疑:

“同志,這不對吧,你看他家橘子皮給定一級,我家為啥二級?”

“同志你怎麽回事,這頭髮我在家都量過了,就是61公分不是59公分,你定價不合理……”

“哎呀同志你快點嘛,我們都來好一會了怎麽還沒輪到,你看隊伍排成長龍了!”

滿臉青澀的新工作員又是著急又是無奈,臉色通紅、額頭見汗。

這時候王向紅忍不住上去說道:“別為難人家了,吃這碗飯的都是一碗水端平,你看他一隻手拉兩邊,不能讓國家吃虧也不會讓咱農民吃虧,工作要仔細,難免就慢一些。”

“慢工出細活,也挺好。”

王向紅一說話,沒人去冷言冷語的嘲諷他多管閑事,都是笑一笑老老實實排隊了。

年輕的工作員抬頭看了眼王向紅,滿臉感激。

不過隊伍確實進行的比較慢。

葛站長說道:“王支書你自己排隊吧,我領這年輕同志先去挑豬崽,今天一共送了不到二百個豬,前面被挑了不少,要是等你們排隊賣完東西再去挑,我估計只剩下病秧子了。”

王向紅猶豫了。

葛站長笑道:“怎麽了?我還能用病秧子糊弄你們隊裡?”

話說到這份上王向紅沒話說了。

他對王憶點點頭道:“你跟葛站長去吧,挑兩頭油光水滑的。”

豬崽被養在後面的豬圈裡,顏色一樣,都是漆黑的土豬,一個個竟然還挺可愛,圓頭圓腦圓屁股。

這裡有人在挑,挑選的很仔細,仔細到看完後搖搖頭跑路了。

葛站長不動聲色的擋住這人身影問道:“同志,你們隊裡今天來抓幾個豬?”

王憶說道:“兩個。”

葛站長說:“兩個好幹什麽?不值當跑腿的,這樣吧,抓十個!”

王憶嚇一跳。

我到底是開學校還是開養殖場?到底是傳授知識還是育肥豬?

他趕緊解釋了一下是學校養豬不是集體養豬,葛站長恍然大悟:“明白了,那就抓五個。”

王憶覺得五個倒是能接受,隊裡不敢多養豬並非是有政策規定只能養幾頭,而是多大的嘴巴吃多少的飯,天涯島上豬草少,養不了太多豬。

另一個學校養豬多了不好聽——他要靠學生打豬草來喂豬,養多了豈不是把學生當童工使?

王憶覺得這問題不是問題,大不了他從22年帶豬飼料回來養豬,豬又不會說話,到了晚上他就拚命撒豬飼料,肯定能讓它們吃個飽。

葛站長跟技術員一起上手給他抓豬,抓了五個圓頭圓腦圓屁股的小肥豬。

五個小豬被裝進筐子裡拖出去,一路都是殺豬聲。

王向紅看見這些豬後差點把煙袋鍋給扔地上:“我草,我就知道老葛找你自己去抓豬肯定是不安好心,他娘的,五個豬啊,你怎麽喂?”

王憶說道:“沒事,支書,我大學……”

“你大學還學養豬?”王向紅下意識接住他的話。

王憶說道:“不是不是,是我大學在圖書館看過一本科學養豬的書,那書上說有些海藻也能喂豬,我回去試一試。”

王向紅搖頭:“那可夠嗆,海藻喂豬容易拉稀不長肉,除非是海帶和裙帶菜啥的,可海帶裙帶菜能賣錢啊!”

王憶說道:“你看我的,我能行。”

豬崽也是論斤賣,竟然不貴,一元錢一斤,這裡豬崽個頭很勻稱都是十來斤,五頭豬總共是52元6角錢。

不講價。

王憶現在賣糧食手裡有錢了,他去交錢,王向紅摁住他然後嚷嚷:“老葛、老葛,你出來,我有話問問你。”

辦公室裡很安靜。

王向紅很生氣:“你別給我在裡面裝縮頭烏龜,我知道你在辦公室,你有本事糊弄我們大學生,怎麽沒本事出來跟我聊聊?”

一個地中海男人跑出來賠笑道:

“王支書,葛站長剛才接了個電話出去了,去徐經理那裡了,徐經理找他開會。真的,你跟徐經理是好朋友,我就是編瞎話也不敢用他來糊弄你對不對?”

他看王向紅臉色不好看,又說道:“不過我們葛站長走的時候說,你們要是有什麽要求隨便提,我們收購站為人民服務,一定盡量滿足你們需要!”

“哦對了,”他恍然的拍拍頭,“我們站裡收購的電線和電閘都給你們拾掇好了,不要錢了,我們站長說你們隊裡成了外島生產隊第一個用上電的是先進,我們收購站要支援你們開展先進工作!”

聽到這話王向紅不好發火了。

這時候王憶開口了:“領導您好,是這樣的,我有一點要求想提一下。”

地中海客氣的說道:“小同志你提,隨便提。”

王憶說道:“我能不能在你們這裡買點東西?”

地中海說道:“能呀,我們收購站裡的東西也對外出售,不過得按照國家規定的價格。”

王憶說道:“這沒問題。”

他最近連收古董,所以想在這裡看看有沒有古董文物,萬一有的話那不是賺大發了?

再說他在天涯島那麽封閉的地方都能收到第一版人民幣、猴票乃至祈和鍾和陰陽震這些寶貝,在這收購站還能沒有發現?

然後他大概轉了轉。

發現這裡東西是真多,但都是破爛……

破爛裡或許有寶貝,可他沒有一雙慧眼!

他本想專門收一些外表古樸的老物件,比如青銅器、老硯台、老家具、老瓷器,可是找了找壓根沒有。

於是他悄悄問地中海:“領導,你們這裡沒有咱老鄉送來的老物件嗎?”

地中海看著他滿懷期待的表情頓時笑了:“你是不是想找古董文物?你想在我們收購站找這個?現在市裡有規定,我們只要收到有老相的物件就得給市博物館送過去讓專家鑒定!”

一聽這話,王憶頓時死心。

這年頭村裡人或許還不了解古董文物的行情,可市裡頭早摸的清清楚楚!

本著賊不走空的原則他還是收了一些東西。

都是品相盡量完好的廢品,什麽老水壺皮、舊鍾表、破皮包等等,反正價格便宜,可以回去讓袁輝挨個鑒定,或許運氣好還能撿漏呢?

反正袁大濕這樣的人才不用也浪費。

收購站裡還有個專門收廢棄報紙書本的小庫房,裡面有一摞摞的報紙,全用繩子捆綁了起來。

地中海介紹說這是鄉裡信用社多年來訂購的報紙, 今年開春信用社重新做了裝潢,於是把報紙統一起來給他們送過來賣了廢紙。

王憶翻閱了一下,這裡報紙跨度很大,從七零年一直到今年二月份,報紙的種類也很全,這一下子讓他想到了生日報的買賣。

這買賣賺不了大錢,但還是那句話,賊不走空,他不能白來這收購站一趟!

蚊子腿也是肉。

王老師沒別的優點,就是個會過日子!

於是他拍拍報紙說道:“能不能把這些舊報紙賣給我?”

他正要找購買理由,王向紅問道:“你打算用報紙貼學校內牆嗎?”

王憶一愣,這是個好理由。

王向紅又說:“這樣報紙隊裡有的是,夠你用的了。”

王憶隻好自己找理由,說道:“不是,我是尋思咱學校的學生們沒有玩具,買點報紙教他們疊紙玩具。”

王向紅恍然:“噢,這需要的可就多了。”

這裡保存完好的報紙一共十幾大摞,收購站按斤賣給他了,一共花了不到二十塊。

其他雜物更不值錢,合計起來沒花十塊錢。

但這樣王向紅也覺得他亂來了。

三十塊錢夠強勞力賺一個月的工分了,結果王憶就買一堆破爛?

他決定回去要敲打一下這個王老師。

王老師什麽都好,就是不會過日子!

這可不行,不會過日子的男人在鄉下娶不上媳婦呀!

娶不上媳婦就沒孩子呀!

沒孩子死後沒人上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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