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還依稀記得老莫這個人,他應該是東北地區一位老首長,曾經幾次來找王真剛,王真剛不見他。
甚至秋渭水早些時候上島,還給王真剛帶過老莫留下的東西.
王真剛當時想扔出去,但看在自己份上還是收下了。
現在聽葉長安等人提及,原來老莫和王真剛曾經關系這麽近。
一個是警衛連的連指導員、一個是下屬排長。
卻不知道兩人是因為什麽事鬧的最後不可開交,連陌生人都做不成。
王真剛和葉長安都沒有談這件事,其他幾位老人也沒有聊這話題,就是一下子變得熱忱起來。
閔姓老爺子上來拉住王真剛領他去飯桌前坐下,另外也有老人對王憶熱情許多,直接指著他問秋渭水:“水丫頭,你這對象是這老英雄的孫子呀?”
“行!”不等秋渭水回答他又接著讚歎一句,“你眼光不錯,老子英雄兒好漢,你這個對象差不了!”
王憶和秋渭水陪著笑。
秋渭水給了王憶一個眼神:小爺這麽牛掰的嗎?
王憶只知道小爺挺牛的但也不知道他這麽牛,王向紅應該知道,王向紅一直對他格外敬重,以前小爺上小工他都給小爺定強勞力。
現在一直沒人說王真剛是給誰的警衛連當排長,但從他們態度猜也能猜出來。
老一輩們不能提及的志願軍主要領導只能是一個人了,橫刀立馬的大將軍!
徐橫也聽出了這點,他衝王憶擠擠眼睛又怎舌:校長您老人家傍上一條好大腿啊。
只有大迷糊還在迷糊,他愣愣的問:“你們怎麽不抬了?使勁呀,把鋼琴抬進去啊!”
王向紅急忙說:“鋼琴不往裡抬了,別的拿進來就行了,鋼琴過來走個過場,要給小秋老師帶回學校用。”
“這鋼琴調好了嗎?”秋渭水期待的問道。
王向紅說道:“還沒有,
有些必要零部件也沒有裝上,技術人員得等到節後才能來。”
秋渭水有點遺憾。
她很想彈彈琴。
鋼琴可是號稱樂器之王呢!
接下來就是一起吃訂婚宴了。
葉長安請來了廚子忙活下廚,今天客人多,秋渭水可忙活不過來了,而且也沒有讓訂婚宴主角來忙活訂婚宴的。
訂婚這件事進展順利,王憶和秋渭水是情投意合,雙方的長輩都認可這段婚事,訂婚禮也準備齊全了,雙方就是來走個過場而已。
於是長輩們寒暄了一下,王向紅這邊把訂婚禮展示出來,葉長安笑眯眯的點點頭,這就算訂婚成功了。
接下來便是歡天喜地一起吃個訂婚宴了。
訂婚宴很豐盛,山珍海味、大魚大肉齊全,王向紅對此毫不在意,讓他感到稀奇的是今晚的酒。
白酒、啤酒、黃酒三酒齊全,白酒是五糧液、黃酒是古越名酒,然後這個啤酒很有意思——
三鞭啤酒!
王憶看到這啤酒的牌子後驚呆了,還有這種啤酒呢?!
這三鞭啤酒是至寶品牌,由魯省仙都啤酒廠出產,綠色的玻璃瓶、綠色的酒標紙。
甚至連酒瓶蓋子都是綠色的!
王憶真是搞不懂了,這廠家怎麽想的,三鞭啤酒為什麽用通體碧綠的色調?
代表著喝了這啤酒可以給人家戴綠帽子嗎?
總不能說喝了三鞭啤酒自己渾身會發綠吧?
這啤酒還不是普通啤酒,是藥酒,藥啤酒……
王憶確實大開眼界了。
國人真是厲害,啤酒也能跟壯陽補腎聯系在一起。
飯桌的主角是他和秋渭水,但話題跟他們沒有關系,老人們喝了酒便開始回憶過去。
壽星爺倒是更像主角。
得知了壽星爺的年紀和他曾經對革命事業的支持後,老人們很敬重他,紛紛讓他來主持話題。
說起這個,壽星爺可不困了。
壽星爺平日裡在隊裡沒事乾天天給一幫小輩講古,這種話題他擅長呀,真是從民國一直說到改革開放。
他生活環境簡單,可畢竟年長,知道的事多。
很多事他沒有親身經歷,但當年都聽人說過,這些事他長年累月給人翻來覆去的講,現在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所以這頓飯老人們圍在一起吃的還挺開心,王向紅這個年紀的都成小輩了,他沒什麽插嘴的機會,只能旁聽。
但旁聽挺尷尬的,他看到王憶殷勤添茶倒水、倒酒遞煙,索性把這活給搶了。
這樣王憶、秋渭水和徐橫就湊在一起研究起了教學工作。
只有大迷糊最簡單最幸福。
滿桌子好菜啊!
那豬肘子,真肥!
那羊肝,真香!
那大肉丸子,真好!
老人們吃飯慢、喝酒慢,他們主要是一起回憶過去,所以這頓酒吃喝時間很久,一直進行到午夜。
於是中途王向紅一看沒法回去了,就讓銷售員們領著學生們先行回到生產隊。
他們晚上在縣招待所睡的,第二天上午王憶起床被秋渭水叫走,兩人當天帶上介紹信就去領證了。
本來民政局今天關門放假,但秋渭水認識民政局的局長。
她直接拎著水果和月餅找上門去了,明說了她跟王憶訂了婚今天要領結婚證的事。
局長常笑安聽後趕緊讓老婆拉開抽屜抓了一把糖出來分給兩人,這把王憶弄的不好意思:“領導您看您這是,這應該我們給您喜糖吃呀。”
常笑安哈哈大笑道:“你們的喜糖我肯定要吃,你們的喜酒我也肯定要喝,但領證的時候不著急拿喜糖,回頭你們辦婚禮的時候我能不去?我必須得去呀!”
他老婆饒有興趣的問道:“小秋,你們結婚日子定在哪天?”
秋渭水落落大方的說道:“我爺爺還沒有確定,已經選定了五個好日子,然後我爺爺要跟我對象家裡再仔細商量商量,從中選定出最合適的日子。”
王憶說道:“我們是準備先領證,先把證領了,在法律上成為夫妻。”
常笑安去拿起外套說:“行,走,我領你們去我辦公室,給你們發證——不過你們帶照片了嗎?”
這個王憶早準備好了。
他帶的照片是在22年打印的,之前他讓徐橫用數碼相機給兩人拍了一張照片,在22年還做了ps。
當然還是簡單的p了一下,主要調整光線、膚色、發色,更主要是他們兩個郎才女貌,已經沒什麽好p的了。
常笑安看到照片後讚同的點頭:“好好好,珠聯璧合,一對璧人哪!”
“走,咱們去領證!”
王憶上次已經在麻六手中看到過結婚證了。
證都是一樣的,無非是上面名字和照片不同。
王憶和秋渭水拿到結婚證後湊在一起研究了一番,興致勃勃。
人類真是需要儀式感。
只是一張簡簡單單的證書,王憶再看秋渭水,感覺兩人之間多了一層紐帶來聯系,感覺他一下子對秋渭水有了別樣的責任!
這年代還沒有度蜜月的說法,連旅行結婚這種事都還沒有在社會上出現。
不過領了證好歹買點東西——實際上現在外島流行領證登記之前男方去百貨大樓裡給女方扯兩塊花布、買一些點心茶食之類的,這叫顯感情。
秋渭水不需要王憶去給自己‘顯感情’,這事她了解,之所以會有這種事,其實是結婚登記之前,女方給自己爭取利益的最後機會。
一旦扯結婚證,那就代表女方和男方結婚並且婚姻受到國家法律的保護與約束,按照這時代的看法,等於是女方是男方家裡的人了。
正所謂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無外乎便是這麽個道理。
因此女方在登記之前會跟男方去商場、去市場買點東西,她們總感覺現在花的不是自家的錢,所以盡可能的會給自己要點東西。
正常來說男女登記之前要買什麽都會約定好,但女方往往臨時加碼,最好需要男方上街找熟人、找親朋好友去借票借錢,名義上的說法是‘以此展現出對自己的感情’。
所以這種事就叫顯感情。
說到底還是老百姓太貧困,女方不是想要佔便宜,她們難道不知道臨時加碼花的錢都是小兩口以後的生活費?她們能不知道男人去找熟人找親朋好友借錢,以後都是小兩口來還?
她們知道但她們還是要顯感情,因為這時候要布要什麽男方會答應,馬上就要領證了,不得不答應。
可如果這時候不要,那婚後也就別想買了——婚後家庭裡不會舉債來給她們買衣服買點好吃的。
當然也有一些姑娘挺狠的,會跟男方說清楚,結婚之前的開支都要求父母來承擔,她們嫁過去後會跟老人分家過日子,她們分家不分債,債務要留給男方父母來解決。
這種事當前在社會上比較常見,並不被人所指責,男方自己也會盡量去滿足女方的要求:
還是那句話,這年頭女方一旦嫁進男方家裡就成男方的人了,男方平白得到一個勞動力,所以女方臨時想要點什麽被認為很正常。
王憶領著秋渭水去縣裡的百貨大樓看看能不能買點什麽。
盡管這年頭商場有的東西在22年都能買到或者說能買到更好的改良版、加強版,但就像22年婚後要度蜜月一樣,82年領證前後去逛商場也是個時髦的形式。
秋渭水拗不過他,跟著他進入大樓之後便去了紡織區。
百貨大樓的紡織區跟布店一樣的布局——店裡有天羅地網,就是這片區域上方橫七豎八的吊著鋼絲繩,鋼絲繩上有幾個鐵夾子。
在百貨大樓買東西,不同的鋪面有不同的負責人和收銀台。
紡織區的收銀台往往在所屬區域的最深處,縣裡百貨大樓的櫃台是個木質高櫃台,櫃台面離著地面得有二米高,顧客在這櫃台跟前墊著腳都看不見裡面是什麽樣子。
王憶以為這是避免被人看到裡面有多少錢然後被搶,結果他和秋渭水過去買布的時候發現不是這樣的。
秋渭水領著他先選布,選的是成品紡織品,是一條紅領帶。
王憶說道:“你選你喜歡的,我給你買嘛。”
秋渭水嘻嘻笑道:“這裡的衣服布料跟你給我送的沒法比,我有好幾身好衣服了,所以給你買一件吧,你也有衣服了,就給你買一條領帶。”
“你是校長,以後要經常去正式場合,所以得有一條領帶,穿襯衣打領帶才好看呢。”
營業員聽到秋渭水的話後撇嘴看過來:這是哪裡的鄉巴佬來我們縣百貨大樓來吹牛?
可一看秋渭水典雅的美貌、再看她手腕上露出的漂亮小手表和身上飄逸的長裙,她立馬老老實實回過頭來:
靚女,打擾了。
他們買了一條領帶,營業員收錢收票然後將錢票和她開的小票一起用鐵夾子夾住,手一甩將鐵夾子順著鋼絲甩向收銀台。
收銀台裡頭的收銀員拿到後錢、布票和小票後進行登記,又一甩手將夾子給甩回來,這時候營業員把蓋章的小票交給兩人,又把領帶裝入個塑料袋裡遞出去。
一條紅領帶五塊五角錢,簡直是搶錢!
王憶琢磨著要不要弄點合適的布回來教社員們做領帶,這家夥利潤可比做襯衣、做假領子更高!
做領帶用的布料可比假領子要少,而且假領子還得消耗扣子呢。
他把設想告訴秋渭水,秋渭水問道:“王老師你會做領帶嗎?這個做法不簡單吧?”
王憶說道:“簡單,做個領帶有什麽難的?裁剪布匹之後按照造型縫製起來,咱們還給領帶配上領帶夾,到時候去滬都小商品批發市場弄點小包裝盒,怎麽樣?檔次不是一下子就起來了嗎?”
秋渭水聽的連連點頭。
可以可以。
王老師總是那麽有經商頭腦。
王憶想給她買點東西,但秋渭水無論如何也不要,倒是讓他有錢給壽星爺和小爺買點東西,還勸說他:
“壽星爺年紀很大了,他這一輩子光吃苦沒享福,咱們現在有條件了,讓他享享福。”
“還有小爺也很苦,他在高麗打美帝的時候,連耳朵都被打掉了半個,咱們也給他買點東西。”
聽著秋渭水細聲細氣又語氣堅定的話,王憶真是滿腹柔情。
好媳婦兒啊!
於是兩人便在百貨大樓買了一些糕點和生活用品,天氣要冷了,他們給兩位老人一家添了一把新水壺,以後天冷了可以燒水用。
王憶沒給秋渭水在縣裡百貨大樓買東西,因為確實沒有他能看上眼的東西。
但他不會不給秋渭水買東西,只是這東西沒在縣百貨大樓而是在公社的百貨大樓裡——
一匹用塑料布包裹的蘇錦!
他上次兒童節領著孫征南和徐橫去公社的衛生站領寶塔糖的時候進過公社的百貨大樓,裡面給他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一匹蘇錦。
那蘇錦簡直是流光溢彩,哪怕用塑料布包著都擋不住它的嫵媚氣質。
王憶要給秋渭水做一身旗袍!
當然開叉只能開到膝蓋,不能開到大腿根。
百貨大樓隔著治安局不遠,王憶出門去借了一輛自行車,騎上車帶著秋渭水去公社。
一路走去,不管縣裡還是公社裡到處都是國慶節的氣息。
寫有“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歡慶祖國母親生日”等字樣的橫幅比比皆是,老百姓們在這一天帶著家裡人來公社、來城裡轉悠。
百貨大樓人來人往,照相館人也很多,縣裡的照相館排隊能排出十幾米,很驚人!
這都是來拍照合影的,戰友要合影、同事要合影、朋友要合影,有條件的家庭也要合影。
國慶節拍照洗出來的照片是獨特的,會印有‘1982年國慶留影’的字樣。
王憶騎著自行車,馱著心愛的姑娘——特別是姑娘在後面用胳膊摟住了他的腰還將臉貼在後背上,這場景真是太美了。
他一個勁想要回頭看看秋渭水,結果差點撞到一位挑著菜來賣菜的農民。
那之後他老實了,不敢再心猿意馬,而是換了想法:
騎在自行車上他琢磨起一件事,以後是不是得在縣裡留一個交通工具?
現在他有錢了,不行買一輛三蹦子弄在大眾餐廳裡。
三蹦子有車鬥且機動靈活,挺適合餐廳使用的,平日裡可以買菜也可以送餐——國慶節之後餐廳要開設電話線,王憶尋思著有了電話線可以開設送餐服務。
送餐服務在民國時期的酒樓便已經出現,不過建國後取締了這種服務,現在改革開放了,電話訂餐送菜服務可以重現江湖。
王憶一邊琢磨一邊帶著秋渭水去了公社的百貨大樓,很順利的買下了那條蘇錦。
至於要用蘇錦做什麽,他沒有告訴秋渭水,只是衝她嘿嘿笑著說保密。
秋渭水如今對他實在是了解,一看他笑的不懷好意就知道準沒有好事!
兩人在縣裡浪蕩了一個上午,中午去物資交流會吃了點諸如蟹黃面、雞湯餛飩之類的小吃,隨隨便便吃飽了一頓飯,然後兩人分開。
國慶三天假,秋渭水留在家裡陪伴葉長安,王憶先行回到天涯島。
這次回去他乘坐了吳風父子駕駛的客船。
買票上船後,吳成軍還大大咧咧的跟他說:“王老師你坐船你過來就行了,怎麽還買票啊?不成不成,你去把票退了!”
王憶苦笑道:“別、你們趕緊把票收下,我不能讓你們爺們在工作上犯錯誤。”
吳風瞪了兒子一眼說:“王老師是差這三瓜倆棗錢的人嗎?咱剛上崗剛有了正式工作你別給我耍么蛾子,小心讓人舉報給上頭,把咱的工作給擼了!”
這話對吳成軍充滿威懾力。
好不容易才混上一份正式工作,那可不能丟掉,因為這不光代表飯碗,還代表以後的幸福生活:
剛辦理了農轉非、擁有了新工作,便有好幾個媒婆上門去給吳成軍介紹對象。
吳成軍向王憶說:“現在這些人太勢利眼了,以前我爹委托媒婆給我找對象,嗨,那叫一個難,這個說好那個說沒問題,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現在我們爺倆是城裡人了、有正式工作了,好家夥,我家門檻都被踢破了——王老師我這不是誇張啊,那門檻真被媒婆給踢破了。”
“主要是咱家的爛門檻該換了,都被水泡爛糊了。”吳風叼起王憶遞過來的香煙說道。
吳成軍說:“那爹啊,咱家到底是要蓋新房子還是說咱攢錢在城裡買房子?”
吳風眯著眼睛說道:“蓋房子,咱運輸局以後可能會分房子,但要輪到咱爺倆指不定是什麽猴年馬月,我打聽過了,單位的老侯還沒有分到房子呢。”
“啊?”吳成軍很吃驚,“老侯都他媽工作十來年了,倆孩子了,結果還沒有分到房子?那完蛋了。”
他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本來戶口轉為非農業後,加上有了運輸局的工作,他便開始期盼起單位分樓房的日子。
那真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
結果今天一聽單位裡工作十年的前輩都沒有分上房子,那自己一家肯定更分不上。
吳風說道:“先蓋個房子,沒事,蓋了房子先給你娶媳婦,用這房子湊活湊活,等單位給咱分了樓房,嘿嘿,你到時候領著媳婦去城裡住樓房,我在公社裡住。”
吳成軍說:“那不行,那我不成不孝子了?爹咱爺們相依為命,我必須得領著你去住樓房。”
吳風不屑的說:“誰樂意住樓房?你們年輕人樂意,我不樂意。”
吳成軍吃驚的說:“爹啊,住樓房多好呀……”
“住樓房你的左鄰右舍都是同事甚至是領導幹部,到時候你得好好招呼鄰居,以避免不小心惹到人家。”王憶分析出了吳風的心理,“可是住公社呢?那你倆可就是名人了。”
“非農業的戶口,單位有工資有福利品,左鄰右舍不得求著你們?特別是你們還是乾客運的,到時候公社的社員們哪個不得對你們笑臉相迎?”
吳風笑了起來:“王老師你就是有文化,一下子把我的想法給猜的透透的!”
吳成軍一琢磨,拍著腿說:“那我也不去城裡住了,他娘的,咱這身份住公社那叫雞頭——那老話怎麽說的來著?鶴長雞頭?”
王憶聽到這話也笑了:“你是想說鶴立雞群還是說寧當雞頭不當鳳尾?”
吳成軍聽了他的話頓時點頭如搗蒜:“對對對,就是這些話,唉,還是有文化好。”
他羨慕的瞅了王憶一眼,暗下決心自己也要念書學習去進步了。
到了發船時間,王憶回去落座,坐在了前面第一個座位上。
這個座位最好,空間大,旁邊是窗戶,拉開後往外看,可以遍覽秋日海景。
吳成軍還給他送過來一個椰子:“王老師忘記還有這好東西了,咱外島沒有,你嘗嘗……”
“喲,椰子呀。”王憶吃驚的問。
吳成軍得意的點點頭:“單位發的福利品,還帶著管呢,不過這東西喝起來挺費勁的,這皮真硬!”
客船離崗,他趕緊回到駕駛室去。
王憶將吸管插入椰子裡,倚著窗口往外看。
清秋十月,淡金色的陽光悠然灑落在海面上,讓海浪掀起的波瀾上帶起了金光,波光瀲灩,這就是甲光向日金鱗開。
進入秋天已經過半,廣袤的外島海洋正在慢慢步入寂寥空遠的深秋。
天高氣爽,海風吹的格外坦蕩,它帶上了四季中最獨特的清爽感,吹過海面吹進客船,很有一種瀟灑感。
盡管客船船艙前頭貼著好幾個標語,最大的是‘行船期間請勿打鬧’。
但坐船的娃娃們根本不管,他們第一次坐這種機動客船,又興奮又驕傲,在船上跑來跑去,還跑到外面甲板上去看熱鬧。
吳成軍出來喊:“看好自己的孩子,這船開的快,掉海裡去可撈不上來呀!”
家長們便忙活起來,還有些家長罵自家孩子‘調皮鬼、搗蛋鬼’之類的話。
很嘈雜,但王憶聽的挺開心。
這就是市井氣息吧。
璀璨的陽光灑在海上、灑在船上、灑在甲板孩子的身上,大約是下午的緣故,秋的肅殺還沒有體現出來,更多的是金色陽光所帶來的溫和。
王憶吸了口甜兮兮的椰子汁看向海面,透過陽光能看到青玉色的海水。
福海海廣島多,客船行駛中不時的就要鄰近島嶼、停靠碼頭。
這樣王憶不時的就看到一座海島、一片海上山巒。
山巒起伏、姿態多樣,海浪濤濤拍在礁石上是飛起白雪,島上有漁村,山上有遮天蔽日的綠樹。
中秋時節本來天氣漸漸開始寒冷起來,特別是康妮台風帶來一場大暴雨帶來了一腔寒意,但海島不乏色彩,依然生機盎然。
這是曬秋的好時節了。
曬秋就是秋季曬魚鯗,此時內陸的農田碩果累累、金秋豐收,外島也有豐收,也是金黃色的。
內陸的金色是糧食,外島的金色是魚鯗。
慢慢的天涯島出現在他面前,從海上遠看,秋天的天涯島另有風情,四個小組有三個組的屋宇層疊於山巒上,從上往下分布有磅礴之勢。
青山斜斜,礁石浪湧,不斷有漁船進出於碼頭,給蕭瑟的秋季增添幾分喧囂和生氣。
學生們正在海邊找小海貨,看到王憶下船便高興的喊:“王老師回來了!”
王憶衝他們揮揮手,學生們圍上來問他:“王老師王老師,你和小秋老師的娃娃呢?”
這話直接把王憶雷了個外焦裡嫩:“你們說啥呢?我和小秋老師哪有娃娃?”
學生們認真說:“有呀、當然有,你們結婚了,小秋老師就會有娃娃的,隊裡的大人都這麽說。”
王憶無奈的笑道:“那得等小秋老師十月懷胎……”
“對呀,大人也這麽說,小秋老師十月懷胎就會生下娃娃。”學生們急忙說。
這話沒問題,王憶點頭。
然後學生們理所當然的說:“這不是已經十月了嗎?”
王憶讓他們整的不知道從何說起,隻好說:“老師帶回來了你們參加比賽得到第一名的獎狀,每一位參加比賽的同學都能分到一張獎狀!”
娃娃頓時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學生們聽到後歡呼起來:“哦,又有獎狀嘍!”
“我媽說我能再得一張獎狀就給我殺雞燉肉,今晚殺雞燉肉啦!”
“把王老師抬起來,抬到山上去!”
王狀元吆喝一聲,學生們膽子很大,真要來抬王憶!
王憶大驚,趕緊把他們攆走,自己拎起背包急忙往山上跑去。
祝真學和祝晚安回縣裡過節了,孫征南一起被帶走,昨晚竟然跟他一樣沒有回來。
這讓他惴惴不安:孫征南下手那麽快,難道已經在祝家住下了?
祝真學不在,這樣給獎狀寫名字、寫字的工作就要交給楊文蓉了。
因為再沒人能寫好毛筆字了,也就楊文蓉的硬筆書還不錯,這次獎狀得用硬筆書來寫了。
楊文蓉正好在辦公室學習,他便抱著一摞獎狀過去了,把來意說明,楊文蓉便拿起鋼筆開始奮筆疾書。
王向紅衝王憶招招手,也關心了和他一樣的問題:“孫老師難道在祝老師家裡住下了?這是不是說明他和小祝老師該準備婚禮了?”
王憶說道:“不用這麽著急吧?他們還沒有訂婚呢。”
王向紅吸了口煙說:“我估摸著差不多了,你訂婚他也訂婚,墨鬥那裡也訂婚,還有兩家子後生我聽他們當家的說也定下對象了,哈哈,咱島上馬上就要喜事連連了!”
過去好幾年,島上一對新人都沒有添置,外隊的姑娘不願意嫁進來,只有本隊的姑娘走出去。
這事是他心裡最大的一根刺!
當族長的,最大念想就是能讓家族開枝散葉。
結果現在好了,現在隊裡的喜事一樁接一樁,光他知道的生產隊裡就有了四五對新人,還有的他不知道,因為有些人家做事沉穩,孩子沒訂婚不會簡單的把找對象的事傳出來。
青年們要結婚,那就得有婚房。
於是王向紅美滋滋的抽了口煙,說道:“王老師,現在你是已經訂婚了,後面你得準備結婚了,要結婚得有婚房。”
“我想過了,隊裡要開始蓋房子了,先給你蓋,要是孫老師也要結婚,就同時給你倆一起蓋!”
王憶問道:“樓房?”
王向紅抽出煙袋杆作勢要敲他腦門:“想的真美,咱哪有那麽多錢呀?”
“我打聽過了,在咱外島起一座新房子至少得需要四五千塊,內地可能便宜點,咱們主要是貨運太貴了。”
“咱隊裡這麽多戶,隊集體還打算一家一戶給起一座房子呢,這得多少錢?恐怕要百八十萬啊!”
王向紅提起這話題忍不住歎氣。
百八十萬!
“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我心頭,經常讓我喘不動氣啊!”
他重重的說出這句話, 目的是打消王憶要蓋樓房的想法。
實際上他並不是很愁這個數字,因為飯店、因為銷售隊、因為點心隊、因為服裝隊也因為手藝隊、木工隊都在給生產隊源源不斷的帶來收入!
他相信自己有生之年能給生產隊家家戶戶起一座新房子,到時候讓老徐那家夥來開開眼界,讓他說天涯島好幾年添置不了一座新房子、好幾年沒有點新變化!
這麽想著他還挺驕傲的。
結果王憶關心的說道:“你喘不動氣?那你別吸煙了,會不會是肺或者胸口有問題啊?”
王向紅一聽這話當場愣住了。
這是你要關注的重點嗎?
我剛才那句話,這是重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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