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熙瞪大了眼睛,克制不住心裡的讚美欲,她真誠地驚歎道:“李少君好厲害,好厲害!隻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他媽到底怎麽看出來的,太神奇了。
李少君驕傲的仰頭一笑說:“這麽簡單的事情,直接就看出來啦。”
房間內,聞梵音合上書放在一旁,一直都有客人來訪,這書今夜是看不下去了。
“看來李少君並非是來探病,而是想我的棗泥糕了。”聞梵音語氣含笑道。
李少君從袖中拿出一塊棗泥糕在聞梵音眼前晃了晃,‘啊嗚’一口吞掉後,這才得意的說:“雲悅有給我準備哦,我也有!”
聞梵音忍俊不禁,朝楊輕侯道:“楊少君有禮。”
楊輕侯頷首,詢問道:“身體如何?”
“明日便可下床,我並無大礙。”聞梵音認真回道。
聽她所言,楊輕侯與李星朝都放下心來。
“明日子時一過,二位可要前往仙人墓?”聞梵音詢問道。
李星朝並未隱瞞:“去。我有些許不解,需在仙人墓尋得答案。”
楊輕侯附和道:“我與無憂一起,需護持他的安危。”
李星朝嘟囔道:“我會很小心的。”
楊輕侯沒搭理他,朝聞梵音道:“谷主既然無事,我們便不打擾谷主休息。”
李星朝眨眨眼說:“明日子時後見。”
說罷,二人便告辭離開。
李星朝拽著楊輕侯的袖子邊走邊道:“仙人墓很大,可能好幾個時辰都無法走出。雲悅,你要多帶些糕點。”
“會帶的。也會帶些果子和面餅。”楊輕侯好脾氣道。
李星朝補充道:“還要蜂蜜水,羊乳……”
“都帶。”
二人的身影逐漸走遠,絮絮叨叨的聲音也消失在耳邊。
聞梵音揉了揉耳朵,感慨道:“幸好我身邊並無這般麻煩的人物。”
純熙欲言又止,老師在這點上沒有半點自知之明,明明跟李少君半斤八兩好麽。
聞梵音假裝沒看到學生的糾結,想到剛才那二人,問道:“楊家與李家關系這般友好?”
楊家連少君都派給李少君當護衛了,除非楊輕侯是擋箭牌,真正的少君另有其人,否則楊、李兩家真就過於親密了。偏這些隱秘在典籍中並不曾注明。
純熙對其中內情知道一二,她在老師的示意下坐在桌前講述道:“楊少君的母親是李少君的姑姑,二位少君是表親。據傳聞,李少君出生後展露自身天賦,不幸招惹到敵人報復刺殺,他母親死於敵人之手,此後李少君便被楊家接管,被楊少君的母親照看了幾年。”
“在楊少君母親病逝後,楊家主又要前往鎮魔塔,便讓楊少君保護李少君。”純熙語氣沒有半點情緒的訴說著收集來的情報。
聞梵音聽罷,嘴角的笑容顯得莫測。
讓楊少君保護李少君?在她看來,該反著來才是。
李少君足夠聰明,卻因被保護的太好一直是孩子心性。直到母親因自己緣故喪命這才成長了些,起碼知道很多秘密是不可以說出來的。但在涉及自家人時,他會格外乾脆利落,以雷厲風行的姿態撕碎一切陰謀詭計,護住身邊人的安危。
楊少君實力雖強,聰明勁兒顯然比不上李少君。楊家主顯然是要兩個孩子互相扶持,互相看護啊。
目前為止,二位少君顯然也是這麽做的。
聞梵音摩擦著被面,嘴角微挑,斂眸掩去眼底精芒,慢悠悠地說道:“老狐狸們還未曾現身啊。”
目前活躍在外的盡是年輕一輩,上一輩強者大多數奔襲鎮魔塔,一部分在族內深處閉關潛修,或維持仙門結界。
但顯然他們太過放心,導致子孫後輩的自由發展過了火,一個個都看不慣他們,想要推翻仙門現有秩序。而那些思想聰慧看事透徹的後輩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身邊人以及自家子孫以人格魅力征服了(洗腦)。
不過這新生的各大勢力很是忌憚仙門老一輩強者,這才按捺住心思暗中發展。他們心知,一旦他們暴露了,怕是會迎來雷霆之擊。
先輩活得越久越怕死,哪怕純粹追求道的仙人,也與大部分勢力對立。究其原因,是他們的思想從根本上對立。
“我記得有暗勢力存在,可以下達一些任務,對嗎?”聞梵音問道。
這在典籍上依舊沒有,還是她在離人歌酒肆聽來的。暗勢力的存在是仙門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們會接任何人的任務,雇主付出靈石或天才地寶雇傭他們做事。刺殺,情報,保護等等都可以。
純熙點頭道:“是有暗勢力存在。是近十年內發展起來的,口碑也不錯。”鳳鳥盟曾與暗勢力合作捕捉妖獸,仙門中人有私怨也有雇傭殺手前來解決。
“可以講講嗎?”聞梵音眼神晶亮的請求道。
純熙抿了口茶,這才說道:“暗勢力有很多,但實力最強,任務完成最好的當屬‘人罰’組織。”
“人罰……”聞梵音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神色有些微妙。
不知是否是錯覺,她總覺得這名字與王少君格外相配。
純熙解釋道:“傳聞人罰組織的首領曾言,他們是代人罰惡。代替世界所有被欺壓、被支配、被不公的命運而懲惡行罰不平。”
聞梵音嗤笑:“但他們乾得事與首領所宣稱的宗旨完全不符。”
無論如何標榜,他們都是拿錢辦事,有利可圖。
真無路可走的人一塊靈石都沒有,更是一無所有。
純熙似是讚成,又似是不讚成。
她說:“人罰組織最開始接任務前都會先探查雙方善惡對錯,站在正義那邊無疑會得到他們的承認。而他們得到的錢財全都拿來救濟有需要的人,且他們組織的人若出現在外,會保護幼小弱者。”
頓了頓,她歎息道:“但他們也殺過被保護的人。”
最震驚天下的便是人罰組織麾下一位最小的女成員曾受雇傭保護一個村子免遭左道邪修殺害,誰知轉頭村中人將她出賣,說他們仙人之間的人自己處理,莫要牽扯其他人。事實不過是村子有人被邪修威脅與收買,這才幫忙說服其他人出賣了那人。
人罰成員被村民暗算中招,以至於被邪修害死。人罰組織查出此事後,第一次打破自家宗旨,朝需要保護的弱小和普通人下手,屠了整個村子,帶走了邪修。此後再接任務,便無論對錯正邪,而完成任務後的傭金卻依舊會給予需要的人。
聞梵音敏銳察覺到一些事情,人罰組織因此事改變最大的便是對任務的篩選,她皺眉問道:“此事是何時發生的?”
純熙算了算時間,肯定道:“十一年前。”
聞梵音一頓,十一年前?這時間太敏感,也太巧合。
“可有人罰那位成員的信息?”她直起身體問道。
純熙搖搖頭:“那位成員的信息被保護的很好,除了人罰組織外無人知道。”
聞梵音摩擦著被面的動作一頓,立刻說道:“仙人墓下不知是何情況,有可能安全無虞,有可能危機四伏。鳳鳥盟需要我的力量,定不願我埋骨此處吧。”
純熙瞪大眼睛表忠心道:“老師放心,我拚死也會保護您的。不僅是因您的力量,更因您是我的老師。”
聞梵音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反正感動並沒有。
她沒好氣道:“你就不能聰明點嗎?”有點懷念與重明大先生交談時的輕松,往往她說一句,大先生便已意會。而不像純熙這等榆木疙瘩,非要她將話說的明明白白。
她一字一句道:“你去以鳳鳥盟的身份給人罰組織一個任務,雇傭他們保護我。理由剛才我說過了,鳳鳥盟需要我,需要活著的我,明白嗎?”
純熙老老實實道:“明白了。”
見她木呆呆的模樣,聞梵音火氣蹭地就冒出來了。她怒極反笑,神色溫和,內容卻是飽含暗諷之意:“如此簡單明了的事情,若你非得讓我像喂魚一樣將餌食塞進你嘴裡,我會找大先生要額外報酬的。”
純熙嘴角險些一抽,她誠懇認錯道:“對不起老師,我讓您失望了。”
“我對你從未抱期望。”聞梵音懶洋洋說道。
純熙就當老師口是心非了,她殷勤地給老師遞了杯熱茶,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緊緊盯著老師說:“老師,我會努力變聰明的。”
聞梵音接茶的動作一僵,她深吸了口氣說:“不需要你多聰明,只要你別輕易被人坑了我便心滿意足了。畢竟你已過了能提升聰明勁兒的年紀了。”
純熙:“……”這得是有多嫌棄她的。
被老師明嘲暗諷不久後,純熙便坐不住了。她找了個借口便匆忙而去,背影格外慌亂無措。
聞梵音低頭喝茶,嘴角翹起若因若無的弧度,笑罵一聲:“笨。”
喝完茶後,她手上微微用力一揚,茶杯穩當當劃過半空落在桌上。
聞梵音摸了摸頭上的紗布,眼神暗沉了下來。
此次頭部受創,讓她隱隱察覺到些許畫面,那是曾經的記憶嗎?
聞梵音從袖中拿出一根銀針,找準頭上的穴道就狠心扎了下去。隨著隱隱地畫面出現,她的頭劇烈疼了起來。這疼痛並非來自身體,而是靈魂。
好似靈魂被撕扯成兩半,痛不欲生。
她克制住拔出銀針的衝動,忍痛看向畫面,這是過去某一段記憶。
她拿著野草坐在山坡上的大石頭上似乎在等人,這時的她只有四歲。但聞梵音莫名知道,這時的她是擁有完整記憶的她,小小的身體內是歷經風雨、洗盡鉛華的平靜。
她等了許久,約好的人卻失約了。
她隨手將野草掐成幾段扔在地上推演了下,發現好友情緒不太對勁,沒忍住撕開空間前往。
誰知這方天地的規則壓製太厲害,直接讓她受傷並封印了大部分力量。
她避開帶著鬼面具的人,目送他們抓著一位氣息汙濁的修士悄然離開。原地留下被邪修殘害早已死去的一對夫妻。
她心中悸動,想上前仔細看看這二人時,耳邊卻突兀傳來哭聲。
她朝哭聲處看去,便見好友正抱著一位失去性命的女郎哭泣,她隻第一聲哭了出來,之後便默默流淚,那種悲慟讓她記憶猶新。
然後呢?
她想去安慰好友,卻因身份問題忍住了。本打算下次好友出現,她再委婉勸說,轉身卻被星羅棋布、縱橫交錯的棋盤罩住,接下來呢?
聞梵音一口血噴了出來,頭疼欲裂無法忍受,好像又東西將她隱隱愈合的靈魂重新撕裂開。
她顫抖著手拔出銀針,針掉在地上發生輕微的響動,她癱倒在床上沒有半點力氣,冷汗打濕了衣襟頭髮,臉色蒼白如紙。
“哈、哈哈。”聞梵音斷斷續續低笑了幾下。
原來她早早便來到此世,在十幾年前她便與鄭明舒相遇。
若她沒有記錯,死去的那對夫妻是她這身份的父母,而明舒抱著的那位女郎便是盧瓊。至於從頭到尾都不曾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鬼面人應是人罰成員。
可惜無法看到更多的東西了,不過這些足以說明一切情況了。
果然盧家在背後搞事情。
聞梵音喉嚨湧上一股腥甜,她再次吐了口血出來,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劇烈。
她本就很難受了,腦袋還鈍鈍生疼,沒想到這負面效果也趕在這時湊熱鬧。
“女郎!”外面守門的迎秋、丹楓聽到動靜, 立刻闖了進來。
見她趴在床邊吐血咳嗽,迎秋的臉色與聞梵音一樣蒼白了。
丹楓身形一閃,下一刻再出現時手中已多了個熟悉的玉瓶。
他倒出一粒丹藥迅速塞進聞梵音嘴裡,見她咽下去後,目光緊緊盯著她的情況。
迎秋拿出帕子擦著她嘴邊的血跡,抬手間空氣中的仙靈氣便包裹著一壺熱水。
她招招手,桌邊乾淨的杯子飛到手中。指尖一彈,熱水落在杯中。
她將熱水湊到聞梵音唇邊,見她喝了幾口後,隨手將水杯扔到桌上,將聞梵音扶著躺在床上。
片刻後,聞梵音才緩了過來。
她勉強揚起嘴角,聲音虛弱道:“我是舊疾複發罷了,歇息一夜便好,讓我睡會兒……”
說著,她已闔目睡著。